回到水车小屋的时候,已经深夜时分。树林里黑漆漆的,安静得罗尔夫心里有些发毛。尽管他已经把感知的范围扩大到最大,也知道现在路上只有自己和奥斯温两个人,但刚才那件事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不自觉地,他思绪飘向了德拉。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他绝不能让这些事情再次发生在她身上。
“大师,”他犹豫地说,“我们这样就把德拉她……他们丢下好吗?万一凯文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个人还有其他同伙,他们没能在镇上找到我,就找去德拉,那该怎么办?”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可能性不大。”他的大师说,“如果那人真的有同伙,你们刚才就没那么容易逃得掉了。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做了些预防措施。”
“什么预防措施?”罗尔夫追问,但奥斯温没有回答。“我觉得我们应该守在他们身边,万一那些同伙真的找上了他们——”
“我说了,罗尔夫,那个人有同伙的几率很小。而且就算有,他们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找到凯文那里去。”
奥斯温的语气让罗尔夫不敢再继续问下去,问题在他脑中越堆越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试着要他的命了。在峡谷城的时候,那个魔族法师曾经对他说过“那时候他们怎么没有把你和那个昏君一起处理掉?”,而这次的这个杀手也对他说“你本不该活下来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杀手也是魔族的人?可为什么魔族的人会那么想要他的命呢?
“大师,”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您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魔族的人有关?您知道,在峡谷城的时候……他们,那个魔族法师还有……”他没能说出萨利的名字。
“那个人是人类,这点我是可以确定的。”奥斯温说,“但至于他是不是为魔族工作,这个就不好说了。”他一把抓住罗尔夫的胳膊,目光就和那只火雕的一般锐利。“听着,孩子,这回不是什么游戏,你一定得听我的话。虽然说有那个家伙有同伙的几率很低,但很低不等于没有。这种事情既然他们做了一次,自然也能做出第二第三次,想要活命的话就别做蠢事,罩子放亮一些。”他捏了捏罗尔夫的胳膊。“明白了吗?”
罗尔夫点点头。就算奥斯温没有说这番话,他自己也明白目前的状况有多么危险。而且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搞不好还会连累到德拉还有她的家人。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奥斯温没再让罗尔夫踏出过水车小屋一步,罗尔夫也都忍耐了下来。既然是为了德拉一家人的安全,也只能是这样了。奥斯温说过他采取了预防措施,那到底是什么?既然他也担心那人的同伙可能会找上德拉,那为什么他们不干脆就守在旅店保护她?这些问题罗尔夫没敢问出口,只能默默祈祷自己大师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即使是待在家里不能出门,奥斯温也没让罗尔夫闲着。他说自己想了一个好办法能让罗尔夫更快更好地学会控制“法”,而现在正好是试验的最好机会,问罗尔夫想不想尝试一下。在经过了格罗西的事情以后,罗尔夫一直对奥斯温这种所谓的捷径心存芥蒂。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也无妨,所以他就答应了下来。
奥斯温递给他一个盒子。它大概有罗尔夫两只巴掌那么大,棱角分明,八个面都是一样的纯黑色,没有一点花纹图案或者装饰。这个盒子让他想起了格罗西的雕像——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实际上却内藏玄机。这东西能帮我修炼?他赶紧把盒子还给奥斯温,生怕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里面跳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自己的大师。
“这是密盒,是中古时代中期的术士发明的东西。”奥斯温轻轻地按了一按盒子,它就啪嗒一下打开了,显露出红色丝绒裱称的内面。“顾名思义,当初发明者就是想要用它来存放一些需要保密或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说这个。”他举起另一只手,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东西。
罗尔夫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兰迪交给他的那把剑。该死的!是什么时候……“不!还给我!”
他扑上去就要把剑抢回来。奥斯温把两条胳膊往上一举,把剑往盒子里一放,把盒子合上。罗尔夫抓着奥斯温的手臂,硬是把盒子抢了过来,抓住它的上下面,想要直接把它掰开。但它结实得更像一块实心的石头而不是中空的盒子,无论他用多大力气它就是打不开。
“要怎么打开它?”他气恼地问奥斯温。
“自己还没认真想办法就急着要别人帮忙,这可是不行的。你就想一想嘛,再认真看一看。”
“我已经看过了!”
“但没有认真看。你再仔细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吧。”
“还会有什么,不就是我的——”
罗尔夫闭上了嘴巴。经奥斯温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到这个盒子确实有些地方很奇怪。他努力地控制住发脾气的冲动,集中精神检查这个盒子。有什么不对劲,但那到底是什么?当他试着让自己对周围的感知渗入到盒子里面时,他呆住了。在盒子的内壁和外壁之间,有什么非常细小的东西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就像无数张密密麻麻的网被揉成了一团塞在里面,根本没法看透。他看向自己的大师寻求帮助,但奥斯温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现在你知道了,很巧妙的机关,不是吗?”
“要怎么样把它打开?”他问道,最后才记得加上一句,“大师。”
“向盒子注入一定量的‘法’来触发机关,它自然就会开了。”
罗尔夫立刻照做。他学着刚才奥斯温的样子,左手托着盒底,右手放在盒子顶面,引导体内的能量通过掌心流向盒子。突然,一股从掌心逆流而上直涌上手臂,直接就撞上了罗尔夫引导的那股“法”。罗尔夫感觉手臂一麻,手一松,盒子掉在了地上。两股能量相互碰撞发出的灼热快要把他的手臂融化,无数细小的湍流和漩涡从手臂扩散到全身,搅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辛苦,甚至比释放“法”之后的空虚还要难受。他不由地就跪倒了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胳膊,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这样是不行的。我说过,是适量的‘法’。”奥斯温说,弯下腰捡起了黑盒子。“密盒是由很特殊的材料做成的,有点像漏斗。注入的‘法’太多或者太快的话不仅进不去反而会溢出来,太少的话又足以触动机关。”
“那究竟是要多少!”罗尔夫几乎是在低吼。
“这可不好说,每个密盒都不一样,也只能是自己凭感觉估计。”
凭感觉估计,这算是什么!罗尔夫万分懊恼。果然还是不应该答应的。休息了一会儿,体内的激流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试着活动一下手指,感觉整条手臂都是空荡荡的。他听见自己的大师叹了口气。
“起来吧,在地上做什么呢?”奥斯温把他扶到椅子上。“‘法’在体内逆流确实很让难受,但那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你得学着去控制它。虽然术能让我们做到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事,但它本身其实是一件很精细的活儿——就像女孩子做针线活儿那样。每个人能够操控的‘法’虽然在数量会略有差别,但都是十分有限的。在使用术的过程中,量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对‘法’的操控技巧。这是你一定要学会的。”
“我会的,大师,我保证会努力练习的。但是能请您先帮我把那把剑拿出来吗?”罗尔夫恳求地说,“那是……它、它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拜托您了。”
奥斯温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目光猛地一收紧,脸色一沉,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努力去争取,遇到一点问题就这样子低声下气地求别人算什么?”
罗尔夫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师。
“如果你不想要别人再把你当成是小孩子,那就成熟起来,不要一遇到问题就撒娇要其他人帮忙。你是个学徒,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学习,而不是依赖我替你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不是——”奥斯温停顿了一下,“总之,我会在旁边看着你,但你别指望我会出手帮你。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你得依靠自己的力量。”他把密盒往罗尔夫手里一塞,径自走开了。
罗尔夫盯着那盒子,直到奥斯温走远了以后才敢稍稍抬起头来。大师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直刺向他的痛处。他知道奥斯温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我不是你的父亲,他肯定是打算这样说的。但不管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罗尔夫都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再依赖他或者其他人。那是兰迪托付给他的东西,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它。
他拿着盒子回到自己房间,仔细地把盒子的六个面全都摸了一遍,又用小刀在上面划了十来下,甚至还把它在柜子上砸了好几下。但这都没用,盒子依然关得死死地。没有办法,罗尔夫只能继续照着奥斯温的法子来试。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还有些心有余辜。但想到兰迪的托付,罗尔夫也就咬着牙坚持着。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累得失去了意识,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房里的蜡烛也被点亮了。罗尔夫坐起身,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装着炖肉和面包的盘子,盘子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他把纸条抽出来,只见上面写着:
“感知是控制‘法’的基础。拥有越细致的感知力的人通常也越能够精巧地控制自然能量。何不先从训练自己的感知力入手?”
罗尔夫闷哼了一声,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到角落里。奥斯温那个家伙这算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把食物都吃完了,然后继续努力试着把密盒打开。他试了整整一夜,但结果还是一样。这个该被血狼活吞的盒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他自己却已经是精疲力竭,浑身难受得要命。如果莱拉克或者霍西尔大人还在的话……罗尔夫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这一点用处也没有,现在谁都帮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但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只怕他还没把这该死的盒子打开就已经先被累死了。该怎么办呢?罗尔夫不由地想起了奥斯温的字条,又闷哼了一声。狡猾的老狐狸,我才不要听他的,大概只有女神才晓得他到底在打什么注意!可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再说,整件事的目的不就是帮助他练习怎样地控制“法”吗?
看来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虽然不情愿,但罗尔夫还是妥协了。他把盒子放到一边,竭尽全力集中精神,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张组成这个世界的金色丝网。又一次,他感觉到了那股包绕一切的脉动,但同时也感觉到来自身体内部的虚无。女神,要是我能把这一切都吸收掉……罗尔夫摇摇头,甩掉这个念头,专注地让自己顺着那金色丝网延伸出去。
一瞬间,世界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正愈渐熄灭的烛火突然变得比中午的太阳还要猛烈刺眼,就连床铺上最细微的皱褶也都清晰可见。罗尔夫能感觉到自己的大师正在客厅里,他体内的“法”平静得像是静谧的湖面。而在屋外,小水车不停地转动着,潺潺水流激起一朵朵水花。树林里,格罗西正像只令人讨厌苍蝇一样在东跑西窜。
一切就像洪水那样汹涌而至。罗尔夫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小鱼,正试着在这湍急水流中逆流而上。他真的累坏了,只想要倒头就睡,或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纳为自己所有,和它们融成一体。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挣扎着向前。一寸一寸地,他不停地扩大着自己的感知范围。他穿过茂密的树林,越过山谷,顺着溪流继续向前。
这就好比一直踮着脚尖伸长胳膊去够一些永远都够不着的东西,非常困难而且费劲。随着感知的范围不断扩大,他的意识也在变得越来越薄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不断涌来的各种景象和感觉冲垮。他想着那把剑,想着兰迪,竭尽全力保持清醒。
地形变得越发陡峭,水流也越发湍急起来。但这对罗尔夫没有太多影响。他继续向着溪流的源头探寻。很快地,他来到一堵高大的水墙面前。它就立在那里,同时却又在源源不断地流动着,激起数不清的浪花。就连空气中也漂浮着水珠。
罗尔夫感觉一阵寒意漫上脊背。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地方。正是在这里,他差点被康纳害死。他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急忙继续摸索前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水,泥土,石头,还有各种花草树木,好像还有一些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一些熟悉的东西。
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失去了和外源的连接。他也顾不上其他,跳下床,推开房门就冲到客厅。“大师!”他叫道,“在勇者之瀑那里……有人!”
奥斯温抬起头,不经意地问:“什么?”
“有人在勇者之瀑的附近!”罗尔夫焦急地说。
“勇者之瀑?”奥斯温合上手里的书,盯着罗尔夫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罗尔夫急得直想要扯头发,但还是按捺着性子把事情给自己的大师说了一遍。奥斯温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罗尔夫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大师,等待着他的答复。过了一会儿,奥斯温点点头,说:“好吧,我会去看看的,只是你真的确定那在勇者之瀑?从那里到这里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我当然确定!”罗尔夫有些生气了。“我差点在那里丢了性命。”
“我相信你,孩子,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奥斯温说,“你放心吧,我会找时间去的。早餐就在桌子上,吃完以后就好好休息吧。你看起来好像一晚都没合眼似地。”
这时,罗尔夫才发现自己在浑身发抖,两条腿一点劲也使不上,只能一手扶着墙壁让自己站稳。女神,这感觉就像是刚刚跑步横穿过整个尘埃荒原一样!“我没事。”他说,“不过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呢?”
“我会安排的,不用担心。对了,你的修炼怎么样了?”
罗尔夫觉得有些尴尬。而回想起昨天奥斯温拒绝自己请求的态度,他更是不高兴。“快了。”他说。“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当然。”奥斯温淡淡地说,“快去吃早餐吧,不然就要凉了。”说完,他就重新把书打开,继续看了起来,一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尽管不高兴,但罗尔夫还是相信自己大师的。既然奥斯温都已经答应了会去看一看,那么他肯定会去的,罗尔夫也就不再多想这个问题。他吃了些东西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他原本打算睡一会儿就起来继续练习,没想到却睡了足足一天。他是在傍晚的时候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去厨房找吃的,发现奥斯温正在做饭。
“您去勇者之瀑那里看过了吗?”他问自己的大师。
“看过了。”奥斯温头也不回地说,“那里没什么问题,至少我去的时候没在那里看见什么不妥的地方。你感知到的大概是康纳那群家伙吧,我听说他们时不时地会去那里捣鬼。”
虽然大师这么说了,但罗尔夫还是放不下心来,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那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知道事情有些不妥。他转头看看客厅桌子上堆着的书,问:“您是什么时候去的?”
奥斯温回过头来看他:“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罗尔夫连忙说,“我只是有些担心……”
“我明白。这些天我一直都有留意这附近和凯文那里的情况,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是那些家伙还没找到地方,所以你也就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地待在这屋里,就不会有事。”
“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而且我也不认为那就是那些家伙——”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奥斯温打断他的话,语气也比先前稍重了一些。“你现在最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修炼。在你想着要解决其他问题之前,你最好该先学会解决自己的问题。”
罗尔夫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他匆匆地吃完饭,洗了把脸就又躲回了房间。我不会再依赖其他人!尤其是这头老狐狸!我一定能把这该死的东西打开!他拿起密盒又试了一遍,但还是失败了。
罗尔夫失去了耐性。他咒骂了一声,拿起盒子就向墙上扔去。密盒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让血狼活吞了这东西和那装神弄鬼的老狐狸!他捡起密盒,一次一次地把它往墙上砸。他不在乎奥斯温在外面有没有听见,只想要把这令人厌烦的盒子打烂,砸成碎片。过了很久,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拿起密盒看了看,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它非但没有丝毫被损坏的迹象,反而还更光亮了。
没办法,他只好继续昨晚的练习。虽然睡了一个白天,但罗尔夫还是觉得很累。当他将自己的感知力向外延伸时,那感觉就和单靠双手去推倒一面厚实的石墙一样费劲。罗尔夫只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动用所有的力量,一寸一寸艰难地向外推进。
好不容易,罗尔夫才终于把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大到了勇者之瀑。而当他又一次在湍急的水流后面感知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法”时,他惊得差点就失去了和外源的连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集中精神去感知这特殊的“法”。
这就像是用徒手去捕捉飘在空中的泡沫——当你什么都不做时,它会缓缓地向你飘来;但当你想要让它靠得更近,伸手去拨它时,它反而会飘走,甚至直接就破碎消失掉。罗尔夫努力试了很长时间,但都还是没能从中获得更多信息。他只知道那是人,而且是一个他认识的人。那种“法”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那到底是谁。
奥斯温真的到勇者之瀑去调查过吗?如果去过,他是绝对不可能感知不到有人就躲在瀑布附近。是他不相信罗尔夫能够感知到勇者之瀑那么远的地方,还是说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故意在隐瞒,就像他不想要承认自己就是罗尔夫的父亲……
笨蛋,他不是你的父亲!他生气地想着,一不小心走了神,失去了对外源的连接。罗尔夫懊恼到了极点,试着再一次动用感知力。外源一次又一次地从他手里溜走,他也就逼迫自己不断地尝试下去,直到累得根本没法集中精神。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一连好几天,只要精力稍微好一些,他就用感知力探查勇者之瀑附近的区域。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同一个地方,即使离开也不会走得太远,总是在瀑布附近活动。而且他感知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那人散发出的“法”很熟悉。
这让罗尔夫非常不安。他意识到,与其说那人是待在那里,倒不如说是躲在那里。那究竟是什么人?他都快把脑袋抓破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或许那是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人的其中一个,正等着个机会对他痛下杀手;但也可能是其他人,正在躲避什么危险。如果是敌人,能提前探清楚对方的底细能增加自己的优势;而如果是其他遇险的人,那么他就更加应该去弄清楚情况。
他想了一宿,最后决定还是和自己的大师商量一下。第二天一早天没亮,他就起了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奥斯温,一边摆弄着密盒。就在他试到第四次的时候,奥斯温来了。他吃惊地对罗尔夫说:“你今天起得可真够早。”
“我一直都在想勇者之瀑那里的事情,大师。”
“我以为我们已经谈过了那件事了。”奥斯温的语气有些冷淡。
“是的,大师。但我觉得那里真的很不妥。”
“那里没什么不妥的,我说过。你就不要再担心——”
“您真的去那里看过吗?”罗尔夫打断他的话。
奥斯温叹了口气,在罗尔夫身边坐下。“我明白,孩子,最近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你会这样紧张兮兮也是难免的。”他温和地说,“你能保持警惕,这是件好事,但有时候也没有必要那么紧张。放轻松一些,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罗尔夫耐心地听完大师的话,说:“我没有害怕,大师,我只是有些担心。这几天来我一直在留意,真的有人躲在勇者之瀑附近。我没能认出那到底是什么人,但我能肯定在哪里见过那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一看,如果——”
“我说过,罗尔夫,我去看过,那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奥斯温不耐烦地说,“作为初学者,你能够把感知范围扩大到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很了不起,但也难免会犯错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练习多了——”
“我没有认错,那里就是勇者之瀑。”罗尔夫坚持,“而且那个人我以前肯定在哪里见过,我知道!”
奥斯温叹了口气,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又怎么样?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们也管不着。只要那家伙不过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就没必要去找他的麻烦。”
“可是万一他是那些人——”
“那么我们就更有理由不去招惹他。”
“但要是他不是呢?”罗尔夫反问,“如果他就和我一样,遇到了什么麻烦脱不了身呢?难道我们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里不去帮忙?”
奥斯温看着他,神情严肃。“我明白,孩子,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他说,“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有时候,我们也只能选择放手。”
“但——”
“够了,不要再说了。”奥斯温把手一挥。“我是你的大师,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无论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些都不是我们要关心的。现在至关紧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安全。我绝不允许你做任何会危及到自己生命的事情,哪怕只是擦破膝盖也不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起任何和它有关的东西,明白了吗?”
“是的,大师,我明白。”罗尔夫说,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手。如果奥斯温不想要再听,他可以永远都不再提起这件事,但他绝不会就这样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