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瑞少爷?戴瑞少爷!
是谁?戴利恩费劲地想要集中精神,但他的意识就像流沙,无论抓得多紧,它总是会在你的指缝间慢慢流逝。他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缘徘徊着,不断地醒过来又昏过去,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把一直在呼唤他的声音。
他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思想。但就连思想也是那么沉重,就像一块铸铁,直拉着他往更深的黑暗沉去。戴利恩挣扎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前进。他想象自己正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一根指头上,然后用它去推动一块巨石。这是他祖父教给他的技巧。“想要唤醒一具沉睡的躯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使用它,逼迫它去做事。”祖父是这么说的。戴利恩一点也不相信他,但不知为何他还是这么做了。
戴利恩挣扎着,紧紧地抓着那把声音不放,不断地与那股向下拉扯他的力量作斗争。就在他筋疲力尽之际,他突然奇迹般地感觉到了光亮的存在。他勉强把仿佛是灌了铅一样的眼皮抬起一些,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梅维斯?戴利恩想要睁大眼睛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他已经累得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不,这不可能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那绝不可能是梅维斯,因为他已经亲手把她杀死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为满地的白雪染上一层金粉。他记得那时候紧拉着弓弦的手就像现在他的身体一样沉重,而当他松开手,让利箭直射向她的时候,它仿佛也刺穿了他自己的心。
对往事的回忆刺痛了他,但也给他带来了力量。戴利恩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在模糊中看见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两个人。他觉得后颈有些轻微的刺痛,咬紧牙关用尽全力举起手探去,摸到有什么东西正扎在那里。他把它拔下来,发现原来是个飞镖。活该被血狼吞掉的家伙,又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伤口很深,都能看见骨头了。现在只能勉强地包裹一下,最好还是到镇上去找医者再详细看看。”其中一个人说。
“啐!这种小伤不算什么。那头该死的畜生,就像发疯了似的,不过我也没让它好过。倒是那小混球,没想到居然被他逃了。不可思议的家伙。”
“那么说,你还是坚持要把他解决掉再回去?”
“你瞧,卡伯,这就是你为什么永远都成不了最好的内卫。”
戴利恩的视力暂时还没能恢复过来,他只能费劲地集中精神,尽全力动用目前他所能掌控的那一丁点少得可怜的感知力去感知那两人的状况。他没能认出那两人的“法”,但他那因为感知力而变得敏锐的听力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那把低沉冷酷的声音,只可能属于迪戈里。那么说,那个老头居然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内卫来把我抓回去?
“内卫的工作就是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指令。”卡伯说,“而尤特克里特老爷的命令是要我们用最快速度把戴利恩少爷带回去。”
“说得好,你这马屁精。”迪戈里拍了拍手,“但你把最重要的一点给略过去了。最好的猎犬应该一旦咬住了猎物就永远不会松口。”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怎么,你害怕了?”迪戈里嘲讽地问,“那你就带着你的小少爷回去啊,我又没有强迫你留下来帮我。”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我们必须把戴利恩少爷放在第一位。而且那个小术士之所以能逃得掉是因为有人在帮他。我看到了,那应该是他的大师。那头火雕也很可能是和他们一伙的。莫拉格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还打算冒这个险吗?”
“那是因为莫拉格是个白痴。”
“莫拉格也是我们的人。”
“噢,去他的。反正他都已经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没有多少胜算。”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戴利恩纳闷着。小术士?他们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术士学徒?不过这也挺符合老头子做事的风格,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或许他只是觉得手下无事可做,所以随便找些东西给他们练练手。可是为什么要杀一个术士学徒?想到这,戴利恩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女神在上!难道说……可是……女神在上!
“胜利可不是算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像你这样畏手畏脚,活该你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
“我只是想要谨慎一些。”
“我也很谨慎,而且我也有胜算。那小狐狸不小心落下了些东西,我用我的右眼打赌他肯定会回来拿。”
“一个盒子和一个雕像?这算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就算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也没关系。毕竟,我们还有更好的诱饵。”迪戈里走到戴利恩面前蹲下,从他手里拿过飞镖。“抱歉啦,小少爷,但我恐怕得让你再多委屈一阵子了。”
戴利恩盯着那张丑陋而可怖的脸,恨不得能亲手把它撕成碎片。“卑鄙的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敢动他一根头发……”
“哦,小少爷,我当然不敢只动他一根头发。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蛋!话还没出口,戴利恩感觉脖子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意识也开始再一次渐渐坠入黑暗之中。他挣扎着,努力保持清醒。但这个世界仿佛也抛弃了他。戴利恩无力再坚持下去,只能任由那黑色的浪潮将自己越卷越远。可恶!罗尔夫……快逃,快逃!
然后,他被抛了出去。
罗尔夫猛地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过来。他感觉自己身体就像融化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劲,全身上下都沾了一层黏黏的汗水。莱拉克!那是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立刻挣扎着起身下床,抓起衣服就穿。现在他正独自一人待在水车小屋他自己的房间里,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摆脱奥斯温去找莱拉克。
他刚穿好衣服,正准备抓起斗篷披上时,房间的门开了,奥斯温走了进来。一看到自己的大师,罗尔夫的火气就直往上冒。如果不是奥斯温拦着,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把莱拉克安全地救回来了。
“回床上去,孩子。”奥斯温用那一贯的温和语调说,“你的头受伤了,你该躺下好好休息。”
听奥斯温这么一说,罗尔夫才觉得有些晕乎。他竭力稳住自己,冷冷地说:“我觉得我已经休息够了,大师。”
“头部受伤这种事可不能马虎。不少人就是因为一开始没有什么大碍,不去留意,结果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再说,在我看来,仅仅休息两天可远远算不上是‘够了’。”
两天!我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两天?罗尔夫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铁钳仅紧紧地攥住了一般。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可谓是至关重要。两天了,天晓得那些人已经把莱拉克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已经对他做了什么——罗尔夫极力摆脱这个不吉利的念头。不,莱拉克还活着。他一定得活着。
“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罗尔夫一边说,一边披上斗篷,“您有留意到那个人带着莱拉克向着哪个方向逃跑吗?”
“不,我没留意。”
“那么我们就只能慢慢地找了。我们可以先到勇者之瀑去,从那里开始找他们的踪迹。我们还可以到镇上去。他们想要离开这里一定得经过格兰德镇,我们可以向凯文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打听一下。我们甚至还可以问一问康纳!女神在上,我们一定得——”
罗尔夫把扣针别好,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去,但被奥斯温挡住了去路。他的大师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坚定地说:“不,罗尔夫,我们不能这么做。”
“他是我的朋友,我得去把他救回来。”罗尔夫直视着奥斯温的蓝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孩子。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奥斯温叹气,“就像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人,有时候你也就只能放手让它过去。而且别忘了,现在你自己的处境也比戴利恩好不了多少。那些想要追杀你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但不尝试一下的话我们又怎么知道那可不可能?我不……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因为而受伤!”罗尔夫打心底里清楚,莱拉克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才会被那些人抓走的,那时候他应该马上回来找奥斯温。但他怎么让自己的朋友独自一人面对敌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再说,那两个人就是想要杀我的人。”
奥斯温陡然震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但毫无疑问,他们是铁了心要完成这个任务。即使我们现在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把莱拉克扔给他们,他们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无论我们的选择是什么,这场冲突都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要主动出击打他们个出其不意,还是任由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您明白了吗?”
“我明白,孩子,不明白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把莱拉克抓走的是什么人?”
罗尔夫愣了一下,随口问:“那是什么人?”
“他们是内卫,罗尔夫。你应该也感觉到了,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法’。当你靠近他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一股冰冷把你全身都冻住了。你的身体不听使唤,你甚至连想些最简单的事情也想不了。”
“是的,我感觉到了。”罗尔夫低声说。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忍不住直打哆嗦。实在太可怕了。
“那是一种叫寒心石的东西。它能够散发一种能量,引起人的极度恐惧。全世界也就只有内卫有这玩意儿。他们利用它的这种特性,把它制作成徽章戴在身上,好在战斗中削弱对手的战斗力,或者是在审讯时强迫犯人开口。”
罗尔夫对内卫的了解并不多。他知道内卫是龙族军队属下的一群人,专门负责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且做事的风格凌厉毒辣,因此很不受人见待。可这么一群人把莱拉克抓回去是为了什么?那个尤特克里特大人又是什么人?而他们又为什么要杀罗尔夫自己呢?难道这和多威克或者兰迪有关?
“内卫做事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方法和准则,我们作为外人是很难理解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你也已经体会过了。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伤害戴利恩。如果他们想要杀他,他们早就在那里动手了,根本没有必要把他再带回去。所以说,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关于你的安全,孩子。”
罗尔夫一点也不买账。“内卫可不单只会杀人,他们还会做其他勾当。”他反驳道,“如果他们是要把莱拉克抓回去拷打审问他呢?”
“有这个可能。”奥斯温有些不情愿地承认。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把他救回来!”
“然后呢?把你自己送到那些想要取你性命的杀手面前?”
“这是不可避免的风险。”从前在都城和多威克下棋的时候,多威克就经常告诉罗尔夫,一切机会都有利有弊。那就像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是无法分割。你想要得到它的好处,同时也就必须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而现在,罗尔夫已经准备好了。
“不可避免的风险。”奥斯温又叹了口气,“听着,孩子,你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但做事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种——”
“你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对吧?”罗尔夫质问道。
奥斯温愣了一下。“我当然在乎,孩子。我和你一样,我也很担心戴利恩——”
“撒谎!”罗尔夫朝奥斯温大吼,“你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你又不是我的父亲!”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并不后悔。奥斯温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吗?那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又何妨呢?
果然,奥斯温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去。罗尔夫从来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以为奥斯温要向自己大吼。但奥斯温只是冷冷地说:“没错,但我是你的大师,我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我不喜欢强迫你去做事,更不愿意把你当成囚犯去看待,但现在你是逼得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不能把我就这样关在这里!”罗尔夫生气地说。
“是吗?我倒觉得我可以。”
奥斯温的语气地让罗尔夫想起了那两个抓走莱拉克的内卫,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让血狼活吞了他!他不能就这样把我关在这里!“不,你不能!”
“那么你也就尽管试试,孩子,只是要担心自己的身体。”
罗尔夫看着奥斯温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这是威胁吗?他记得还在峡谷城的时候,卡尔森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难道术士们都喜欢这样说话?那一回,罗尔夫相信了卡尔森的话,结果落得个被丢进劳动营的后果,而这一回大概只有女神才晓得奥斯温到底弄了什么样的陷阱。但他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就置莱拉克于不顾。就像他刚才说的,这是不可避免的风险。
奥斯温离开房间后,他按捺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打算像上一回那样从窗户爬出去。但就在他伸手打开窗户的时候,却发现窗户推不开。他很快地检查了一下,确定窗户没有锁上也没有坏掉的地方,又试了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罗尔夫用感知力去检查,惊讶地发现自己不能感知房间外面的状况,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罩子把他的房间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开来。他更细致深入地去检查这个隔离层,发现它是由一层又一层薄而细密的“法”编织而成的,有点类似于密盒的结构。毫无疑问,这是奥斯温的杰作。他的大师在他的房间四周布下了结界。
罗尔夫气恼到了极点。那头该死的老狐狸!他还真的把我当成囚犯了!我必须逃出去!他再一次仔细地检查这个结界,试着找出逃出这个无形牢笼的方法。他记得书上说过,制造结界的关键就在于布置者对于“法”的控制的精细程度以及想象力。一个只能操控极少量“法”的人,只要有足够的技巧,也能够制造出一个完美的结界。罗尔夫不知道奥斯温布下的这个结界到底有多完美,但他明白以自己的能力要从中找到突破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找不到,那么为什么不索性自己造一个呢?罗尔夫不再多想,向后退了几步就举起手瞄准窗户从指尖放出一道闪电。当能量流经他受伤的食指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向他袭来。这疼痛虽然很剧烈,但也来得快去得快。闪电打中了窗户,把窗框和玻璃都炸得粉碎,在墙壁上撕出一个大口子。
结界还在,但已经比先前薄弱了些许。这让罗尔夫看到了希望。他换用没有受伤的手,继续向着墙壁的缺口发射闪电。一点一点地,结界变得越来越薄弱,但罗尔夫自己的体力也在不断地消耗,放出的闪电一个比一个小。到了最后,他已经是浑身大汗,只能勉强支持着身体。他打算休息一下,然后再给它来个最后一击。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结界突然发生了改变。更多的“法”被补充进来,编织成更复杂、更牢固的图纹。罗尔夫的努力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生气地咒骂着奥斯温,但也无可奈何。看来那头老狐狸一直在感知着结界的状况,一发现有所减弱就立刻进行修补。罗尔夫根本无机可趁。
他心急如焚,来回在房间里踱步,拼命地想着对策。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再耽搁,只有女神才晓得那两个活该被血狼吃掉的内卫对莱拉克做了什么。罗尔夫极力把忧虑抛到脑后,集中精神解决眼前的问题。他竭尽全力向外延伸自己的感知力,试着渗入到结界之中,把它的每一个结构都弄清楚。他不停地寻找着,仔细地感知每一个细小之处,但依旧一无所获。
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不可能没有突破口,一定被遗漏了而已”,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没办法逃出奥斯温的结界。罗尔夫的耐性和体力都被耗尽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既气恼自己的大师,也气恼自己。该死的!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莱拉克,噢,女神保佑……我尽力了,可是——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罗尔夫,他不由地愣了一愣。他很快地用感知力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地面以及更深处的情况,随即忍不住高兴地欢呼了一声。他实在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这么简单,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居然一直没留意到这一点。我就知道!一定有办法的!
既然罗尔夫在结界内部感知不到外部的情况,那么反过来也就是说在外面的奥斯温也感知不到结界里面的事情。现在看来,这对罗尔夫来说倒是一个优势了。他不敢再浪费时间,立刻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努力用最快速度为自己挖掘一条逃生之路。
索罗尔德对结界的了解只是些皮毛,仅限于早年当学徒时看过的那些书。他也不喜欢把其他人那样关起来,尤其是自己的学徒。但罗尔夫实在逼得他没有其他法子了,他只能出此下策。为了布下这个结界,他可谓是把自己逼到了尽头,绞尽了脑汁。那个臭小子,倔犟得像头牛——不,应该说是比牛还要倔犟!
他料定罗尔夫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因此一直都很警惕地保持着感知力,随时留意着结界的状况。果不其然,他刚回到厨房,他就感知到那孩子正在不断地攻击结界,企图把它击破。索罗尔德一边留意着状况,一边把一大块生牛肉切成小块放到碗里。该死的,他怎么就不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往刀口上冲,但他却觉得我反而是在伤害他,还居然敢对我吼那些话!
“悠着点,罗迪,我还没老到要吃烂肉。”温纳用意念对他说。
索罗尔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正用刀子狂剁砧板上的肉。他放下刀,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稳定下来。那个小子难道真的铁了心要把我逼疯不成?他能感知到罗尔夫还在不停地尝试,而自己的结界也在变得越来越薄弱。他等待着,直到结界变得最为薄弱的时候才把它修补好,把它变得比先前更为牢固结实。想象着罗尔夫被气得捶胸顿足的模样,他感觉到了一股复仇的快感。
“拜托,别那么小孩子气好不好?”温纳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对付小孩子就该用孩子气的办法。”索罗尔德回敬道,把装满肉的大碗放到温纳面前。火雕在上次的战斗中受了伤,他的翅膀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根本张不开,更加没法去捕猎。索罗尔德只好在客厅的茶几上给他弄了个窝,把他安置在屋里养伤。
温纳看了看食物,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索罗尔德通过他们相通的意念感觉到了伙伴的恼怒。火雕是天生的捕猎者,也是非常骄傲的动物,现在这样寄居在他人屋檐下而且还要受人照顾对它们来说确实是种耻辱。“得了,现在看看谁才是孩子气。”索罗尔德说,“你也清楚现在的情况,将就一下就算了。我需要你尽快地好起来。”
温纳依旧十分不满意,但他还是低下头开始进食。索罗尔德感知到对结界的攻击突然停止了,感觉有些惊讶。女神保佑,希望那个孩子是终于冷静下来好好动脑子想事情了。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温纳问,“你总不能把他关在房间里一辈子,而且那群家伙就在外面虎视眈眈。”
“确实,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索罗尔德心不在焉地回答。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那些人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他们是拷问过卡尔森没错,但卡尔森根本就不知道罗尔夫还活着。安尼和凯文也不会和内卫的人打交道,而哈莉特和莱奥诺尔……他信任自己的上司,也相信莱奥诺尔作为一个地系术士学徒能信守自己的承诺。那么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你得承认,罗迪,那小鬼头说得没错。一直躲着不是好办法,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
“那也不等于直接把自己送到敌人面前。”
“至少也比就这样等死要好。”
索罗尔德有些恼了:“你也少给我添乱了,温纳,我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就给我好好地吃你的东西,养好你的伤,等那群混球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还需要你的力量。”
“你和那小鬼头闹别扭那是你的事,别推到我头上来!”
索罗尔德受够了。“吃你的东西!”他丢给温纳最后一句话,然后就切断了两人间的联系,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他当然知道罗尔夫说的有道理,但现实中的事情远比设想中的要复杂。那些家伙怎么就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呢?
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整个人烦躁不安到了极点。他通常不会这样,但这回罗尔夫真的把他惹恼了。他也没法用切断的方法来清空情绪,因为他必须监控着结界的状况。索罗尔德只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竭尽全力平复心情。
罗尔夫说对了一点,那些内卫迟早会找上门来。而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绝对负担不起和那些人起正面冲突。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可温纳受伤了,罗尔夫又在闹脾气,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他们可以再多待个一两天,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当然,索罗尔德也可以像之前那样用催眠术让罗尔夫乖乖就范,但他并不想要这么做。这只会使已经存在的问题变得更糟糕。再说,有多一份战斗力总比要照顾一个昏睡的人更有优势。
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说服罗尔夫,让他乖乖听话。这可不比正面应对那些内卫来得简单,该怎么和他说呢?索罗尔德深知,自己的学徒很聪明,但却相当容易头脑发热,一旦有了主意就铁定会坚持到底,为再加上那件事……该死的,哈莉特!看看现在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索罗尔德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仔细地斟酌着。他承认自己刚才是有些过火了,可是罗尔夫说的那些粗鲁的话——好吧,现在这并不重要。索罗尔德来到罗尔夫的门前,犹豫了一下,解除了结界。“是我,孩子。我可以进来吗?”他一边问一边敲响了门,但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还在生气?“罗尔夫?”
他小心地把门打开一些,探头进去张望,气得差点晕过去。“怎么了?”他感觉到温纳焦急地问。索罗尔德苦笑了一下,把眼前的景象通过意念传送给自己的伙伴:房间里,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原本应该是窗户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地板的正中央也多了一个大洞,而罗尔夫却不见了踪影。
“我说过的,你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温纳显然觉得这很好笑,但索罗尔德可一点也不这么认为。那活该被血狼吞掉的小混球!居然像头鼹鼠一样打地洞逃出去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学徒居然会做出这么绝的事情来。他向地洞里张望,里面黑黝黝的一片。该怎么办?罗尔夫身上带着隐身符,索罗尔德没法追踪他的“法”,不巧温纳也受伤了……女神保佑!我该怎么找到他?
就在他接近惊慌失措之际,地洞里突然探出一团白色的东西。索罗尔德定睛一看,发现那原来是只白兔。白兔竖着耳朵四处张望,一看到有人就又连忙缩回到地洞。兔子豆?索罗尔德马上明白了。罗尔夫这家伙并不准备单打独斗,而是想要逼索罗尔德和他一起去。看来这小子也不是那么鲁莽。索罗尔德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生气还是好笑。
他听见房间外传来一阵乒乓声,那是温纳挣扎着跳下茶几的声音。“待着别动,我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他说完,就径直从墙上的窟窿冲了出去。女神保佑,让我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