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吃米饭,所以才会有蛋炒饭、猪肝炒饭、茶泡饭、酱油拌饭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煲仔饭等米饭系列。不知道集齐七款米饭吃法会不会换来一袋东北大米。今天要写的是猪肝炒饭。关于猪肝,也有太多的吃法和故事,以后另起炉灶专门一叙。此不详述。
起因是那天游泳回来饿得慌,走到学校南二门,有一家烟熏火燎的小摊,此前有人告诉我说那里的炒面好吃。对面无感,所以要了一碗猪肝炒饭。对老板说加辣不要胡萝卜不要洋葱不要酱油。端上来的时候发现炒的时间有点久,猪肝硬硬的,米饭也硬,青菜已经焉了,鸡蛋白边缘不少有焦糊的味道。
所以,我就想起了和W一起吃过的那些无比美味的猪肝炒饭。
W是我初中同学,我们2001年认识,那会儿读初一。其实在高二高三之前,也就是05年前后,我们的联系还非常少,点头之交。直到高三,才渐渐频繁起来。
我在七班,他在六班,所以上早操和课间操两个班排队是挨着的。下完操我们会随大流从教学楼旁边的斜坡走近路回教室。每次我走在前面,他总喜欢从后面扯我头发,或者是揪我帽子。有回冬天,下完早操天还没亮好,黑魆魆的。我和几个好朋友在前面边走边聊天,他和他的朋友们嘻嘻哈哈走在我们后面。像往常一样,他从右边打了下我的头,我想也没想转过身去就给我右后方那个人一拳头。因为不满他每次都玩这一套,所以很用力,是满满当当的一拳头。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们一伙人在后面笑翻了天。他在左边扯我的衣袖,说,喂,你打错了人呢。我仔细看才发现,丫“击西声东”打完就跑,挨我拳头的是他一很要好的哥们儿。那哥们儿斯斯文文平时话很少。我回过头去也没看清他什么表情,只是后来每次见他我都很不好意思,我道歉他只糯糯地说没事没事。W则每次见到我总说喂下次打人看清楚些,别又打错了。
那会儿流行小团体,当时跟W玩得好的,后来跟我也玩得不错,见面吃饭又轻松又有趣。每隔一年或几年总会找机会聚一次,不论隔多久也不觉得陌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个早操打错人的细节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凉飕飕的风,耳边响亮干脆的笑声,挨打男生憨憨傻傻的表情,以及我们后来好多次聊天聊起这件事无限唏嘘感慨的心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高三上学期,应该是三四月份吧,教学楼兜兜转转的楼梯下摆着近百盆的一串红,叶片呈卵圆形,花朵红得像数学卷子上醒目的叉叉勾勾们,晃得睁不开眼。斜坡那段路旁边有一大片的爬山虎,枯叶还在,绿叶显得单薄又有生机。几乎每个下午,我们都会走过爬山虎,裤缝边缘擦着一串红热烈张扬的叶子,一起去吃晚饭。
我们最喜欢去的一家店是某位老师的老婆在自己家里开的小饭馆。老式的砖头房,窄窄的楼梯。一口气爬上七楼会累得喘气。因为常去,老板知道大家的喜好。围着围裙的干练女人一手拿抹布,一手招呼我们坐,脸笑得很开:“又是猪肝饭吧。”
不要胡萝卜,不要洋葱,不要豆芽,不要酱油,超多辣椒,猪肝嫩一点,米饭炒久一点,油少放一点。这是我现在能记起来的当时的喜好。热油下猪肝溜一圈,料酒胡椒盐少许,翻炒几个来回立马出锅。锅里再放油炒米饭青菜青椒,加调料,出锅前加猪肝进去炒匀。这样就能保证猪肝的鲜和嫩了。
W每次都会问我,你吃了这么久吃不腻吗。我当时怎么回答的现在已经忘记了。应该不外乎是你不懂哪像你一天一个样之类的故作深沉吧。对食物,我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曾连续一年在同一家店叫同一个菜的外卖,以致后来店主接到我电话就知道我要点芹菜香干。连续两年在学校食堂吃同样配置的早餐,以致后来配餐叔叔忍不住问难道你吃不腻吗。也不是为了博得执着之名故意为之,吃货不会为了无谓的虚名或者矫情拿味觉作代价,是真爱吃。
猪肝饭端上来的时候,腾着热气,心里也像冒着尖儿的大瓷碗一样满满当当。在食物面前,我很容易就获得丰盛的幸福感。前半部分我们通常埋头苦吃,谁都不说话,每一粒饭都能嚼出米香,青菜是绿的,青椒是脆的,猪肝是软的,舌头能感受到细细的颗粒和纹理。小块儿的猪肝矜持地散在各处,吃着吃着冷不丁又跳出一块儿,像麻辣烫一样,总能在筷子插进去再翻出来的时候发现新的菜,继而带给我无限惊喜。
冬天的时候,将落的太阳会毫不吝啬地从玻璃窗里斜照进来,最后一点点带着红色的橘黄色光线打在桌子上,木质的桌面泛着油光,闪闪发亮。椅子背后搭着我进屋就解下来的围巾。手也渐渐暖和起来。W说,你个猪肝狂。然后我们会放慢吃的速度,瞎聊些八卦,或者重复那些我们讲过无数次的梗,一颗颗数着碗里的米粒吃完饭。喝杯热水,下楼进教室,开始晚自习。
如今,W去了浙江上班,一年难得回一次,上次见面应该是2010年暑假吧。我也很久没找到一个把猪肝饭炒得很好吃的饭馆。不过也有很多习惯依然还在,比如还是不喜欢吃胡萝卜洋葱,不喜欢酱油。还是喜欢放超级多的辣椒,喜欢在开头一言不发地认真地吃东西。有改变,有不变,这才是常态吧。
只是很想知道,那栋有逼仄楼梯的老房子还在吗,老师的老婆还在开小饭馆卖炒饭吗。会不会还有高三的学生去那里吃个炒饭,奢侈地坐上一个小时呢。那片上百盆的一串红,那条小路,那天早晨凉飕飕的风,怕是都换了地方换了光景。
后记:今年五一回家,去了趟高中学校。因为县城整体搬迁,学校也搬走了。留下空荡荡的教学楼和翻新的操场、宿舍楼。爬山虎叶片小小的,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学生的陪伴,显得无精打采。记忆中的大片大片原来一点都不大,也不满,稀稀疏疏看着可怜。山城里的五月份下着雨,温度很低,穿着薄衫还冻得起鸡皮疙瘩。通向二楼三楼教室的楼梯口被锁了,我把相机镜头拉到最近也没能找到高三(7)班的班牌,更别说老房子冒着油烟的窗口了。很神奇的是,就在我快离开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老师老婆。当时很想走过去问个好,聊聊我甚是想念的猪肝炒饭。怕吓着人家,打住了。
本来是写食物,结果更多的是对过往的回忆。难怪关于青春的电影一火再火,因为那些关于年轻的岁月,以及岁月里的人、事、物,都是我们的软肋,一击即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