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世纪以后,欧洲由于自然科学日渐发达,且受到当时各种民主学说与中国思想、又化的影响,有了“启蒙运动”的诞生:进而造成工业的发达,民主思潮的高涨,于是先后又有产业革命的发展与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这些客观形势的转变,对于当时艺术的发展有非常大的影响。
十八世纪初叶,巴洛克风格的艺术虽然继续在欧洲各地流行,但同时则有一种叫做“洛可可”(Rococo)的艺术风格在法国产生,并且逐渐盛行,取代了巴洛克风格。Rococo一字是从法国字rocaille演变而来,原是指一种混合贝壳小石子制成的室内装饰物。洛可可风格虽保有巴洛克风格之综合特性,但却缺乏巴洛克风格之宗教气息和夸张的情感表现,尤其强调精美柔软的气氛并大量使用光线。
洛可可的建筑外观,与巴洛克的建筑相近,着重内部繁复的装饰。雕刻则与家具等成为室内装饰的一部份,缺乏独立的机能。
以法国为例,洛可可式建筑于路易十五时代极为流行于室内;室内平坦之表面范围较广,花状纹、彩带状等装饰甚受欢迎。大型之建筑物转变为小公寓式或紧密之房间。家具之中,贝形、卷曲形以及上述之花状纹、带状纹等均甚流行。凡尔赛宫里头的钟室内部装饰即为一处著名的洛可可式建筑。
由于当时人们对路易十四的严肃风格失去兴趣,改而追求实用亲切的空间,因此许多洛可可的绘画以风俗画为主。这些画用色清淡、甜美,充满了幽雅、华丽的感觉。洛可可的绘画题材,除了豪华的贵族生活以外,还有肖像、风景、神话以及平民生活等。
洛可可绘画风格代表作之一,可以法国画家华铎为代表。华铎大部分作品均与巴黎贵族阶级的豪华生活情形有关。他的绘画方法是不打草稿,直接将颜料绘于画布上。华铎受鲁本斯之影响甚深,人物之尖鼻、小嘴、细指等均重现于华铎之绘画中,颜色亦极鲜艳。在光线的应用上,华铎不似巴洛克画家将明暗对比部分之范围加以限制,即传统巴洛克绘画之明亮部分不会太广,随着即为阴暗部分。但在洛可可的画派中,明亮之范围颇大。此种处理光线之方法,可见于另外两位洛可可派之画家,如布雪及根兹巴洛。洛可可艺术流传区域不广,于十八世纪中叶逐渐衰微,而为新古典主义所取代。当时各国重要画家包括:法国的华铎、夏丹、布雪、福拉哥纳尔等;意大利的提也波洛;英国的霍加斯、雷诺兹、根兹巴洛等。
路易十四时代的艺术趣味,我们已从普桑、洛兰等古典主义画家的作品中鉴赏到,也了解一些法国皇家绘画与雕刻学院的古典艺术规范。在17世纪后半叶,这位皇帝的好尚几乎是凌驾于整个欧洲世界的,从现存路易十四时代收藏的美术与工艺品也可看出,他的干涉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比如,他对一把扇子的设计,只要在画稿上亲自批上几个字:“我不希望是这种花样”,就再也不会在宫中流行起来。
到了路易十五时代,这种古典主义规范正在被一种新的趣味与格调所代替:本来强调左右对称,严格均衡,如今变得左右不大对称,装饰的曲线可以自由伸展,艺术形式显得格外艳丽、轻松。宏大的建筑空间,被小巧诱人的闺房与私宅所代替,房间的形式多种多样,出现了椭圆形房间,宫廷内的绘画尺寸越来越小,形制从方形、矩形而变为当时最时髦的椭圆形。这一切我们统称它为路易十五式。一如华铎的那幅《发舟西苔岛》、《狄安娜入浴》等,在皇家学院被恭维为“雅宴画”。总之,从皇宫到贵族府邸、从王妃到资产阶级妇女的闺房,都嫌弃路易十四时代的美术,说它装潢呆板、俗气,转而要求更华丽的雕刻、挂毯、浮雕、绘画、工艺品,和室内的大镜子。天顶画上要装饰有东方情调的唐草纹样,墙壁要有带浮雕装饰的金色与白色相间的贝壳花纹,……洛可可艺术风格已不仅为宫廷所专有,许多上层资产阶级宅第内也都盛行了起来,弗朗梭瓦·布雪便是这种艺术的宠儿。
布雪之在法国宫廷的荣宠,完全得益于凡尔赛宫内一位显赫的侯爵夫人,她的原名叫让娜·安托瓦内特普瓦松,后来成为可以左右法国沙龙的蓬巴杜夫人(1721~1764)。年轻的布雪当年随师傅进凡尔赛宫作天顶画时,是以其心灵手巧的年轻画师的身份出现的。自从意大利归来后,他变得目空一切了:“米开朗基罗奇形怪状,拉斐尔死死板板,卡拉瓦乔则漆黑一团。”进得宫后,他发现王公贵戚们不喜欢颂扬基督的宗教题材,专对希腊罗马神话中爱情故事有胃口。于是他竭力去迎合他们,不厌其烦地用他的画笔描绘色彩浓艳的“马尔斯与维纳斯调情”、“赫拉克勒斯与伊俄勒拥抱”,以及女神出浴、化妆之类的题材。这种裸着身体,谈情说爱的生活形象,被画得非常细致,结构匀称,造型正确。这一幅《浴后的狄安娜》就是此类题材中最具代表性的、也是他成熟期最早的杰作之一。说它是杰作,不可否认,画家的人体油画技法确是法国绘画的骄傲。
狄安娜即是希腊神话中的阿耳忒弥斯,她是月神和狩猎女神,是宙斯与勒托的女儿,阿波罗的孪生姐妹。画上坐着的两个裸女形象中,右边一个即狄安娜,在她前额缀有月亮的饰物。由于她还掌管狩猎,画上绘有弓箭与一些猎获物。神话中说,狄安娜是以贞洁着称的,但很残忍,猎人阿克特翁因偷看她洗浴而被她罚变成一头鹿,被他自己的狗撕成碎块。为了点明她的美艳而又残忍的性格,在画的左角又添画了两头猎狗。不过,这一切在画面上只是个题材的借口,画家的目的在于描绘宫中美丽的裸体女性。据说这两个裸体模特儿是为布雪画室所专用的(即缪菲姐妹),画家经过理想化加工,但就造型与色彩表现来看,可称是上乘之作,只是画得过于娇艳了些。无怪有的评论家讽刺地指出,这种裸体女人不过是刚从缎子枕衾里爬出来的娇滴滴的贵族女性的化身,那只纤细的手上还拿着珍珠项链,哪里有充满诗意的神话味呢!法国作家龚古尔对这位画家的艺术挖苦得更厉害,他说:“布雪是用猥亵的暗示与刺激,来减轻路易十五的伤感。”
1720年,华铎刚去世一年,他就根据华铎的几幅油画和素描制成了铜版画,显示了特殊的禀赋,引起人们的注意。翌年,他在巴黎美术学院一次赴罗马竞赛中又获大奖。可是,后来布雪对去意大利深造竟是不屑一顾,表明他的艺术要走另一种道路,他鄙夷官方历来以去罗马深造为最高奖赏的惯例。他最后完全忠于洛可可艺术作风与他年轻时这种不以意大利古典艺术为尚的性格有一定关系。他曾对他的学生福拉哥纳尔说:“你要是真拿那些人(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等大师)当回事,那你十足是个傻瓜!”这句话只反映了当时他对学院趣味的抵制态度。
不过,今天我们欣赏布雪的那些富有肉感的女裸体油画,总觉得过分甜腻,趣味不雅,可是这种洛可可绘画要说与意大利的绘画全然没有承续关系,也是不合情理的。布雪的艺术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环节,在他之前有华铎,在他之后有福拉哥纳尔。他既没有华铎的艺术深度,也缺乏后者的才智;福拉哥纳尔在色彩上比老师更胜一筹。但布雪在构图上的深思熟虑,也是后人所值得揣摸的精华部分。这一幅以描绘女性美的神话题材的油画,可以作为构图上的一个教材。朱庇特(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由于阿耳卡狄亚王吕卡翁的女儿宁芙(即山林水泽女仙)卡利斯托生得美貌无比而爱上了她。为了得以亲近她,朱庇特变成女神狄安娜,与她接触。在画上,化为狄安娜的朱庇特,在抚弄美女卡利斯托。
狄安娜是月神和狩猎女神,在她头上有一月形头饰,脚下画有猎物和弓箭。卡利斯托袒露出左胸,细嫩白净的肌肤与身上衣物的繁复褶纹,构成强烈的造型美。总构图是一个使人悦目的稳定三角形:一对美丽的女性,在野外席地亲昵,她们不象是郊游,象坐在豪华宫廷的沙发上。这种装饰与夸张气氛,又被树上和地上的几个天使所幻化。这几个天使形象有的飞栖在树枝上,一个伏在狄安娜的膝前。幻想性与虚饰性正是洛可可油画的主要特色。
布雪就这一题材共画过8幅变体画,这是其中的第一幅,它作于1744年,其余几幅则先后作于1759年、1760年、1762年、1766年、1767年和1769年。这些作品现在分别被英、美、德各国美术馆所收藏,这一幅画有9872厘米大,现在的收藏地不详。
让·安托万·华铎(1684~1721)的艺术年代,是法国从路易十四过渡到路易十五这一摄政时期的年代。这个时期由于法国对工商业与文化实行奖励政策,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较快;文学艺术也出现蓬勃与兴盛。名震欧洲的大剧作家如高乃依、拉辛、莫里哀、拉·封丹等,都是其时法国文坛的风云人物。他们崇尚古典主义,但不尚严格的理性规范。尤其在路易十五时代,艺术上有一种名为“洛可可风格”的时髦倾向,已渐渐取代了普桑时期流行的那种很讲究对称的巴洛克风格了。
洛可可风格几乎侵袭了宫廷贵族精神生活的一切领域,不论是绘画、雕塑,还是宫殿装饰,家具与服饰,无不以这种洛可可风格为好尚。这就是画家华铎的时代背景。“洛可可”一词的涵义是“贝壳形”,它源于法语rocaille,因属于路易十五时的艺术风格,故也称“路易十五式”。这种装饰风格的最大特征是:不论建筑内壁装饰,还是家具、画框以及用器等等上面的纹样花饰,都具有纤细、轻巧、华丽和繁缛的特性,弧线用C或S形,或者用漩涡形。
在绘画上,力求色彩奢丽柔美,绘画的题材是爱情的追逐,为使形象尽可能浓艳、富有肉感,就采用人们最易接受的希腊罗马神话。这是18世纪法国宫廷封建贵族追求奢侈享乐生活的结果,是财富与权势结合的必然产物。就这种艺术倾向的渊源看,我们还必须以适当的笔墨来说明它与我国清代向欧洲出口瓷器与漆器工艺的直接关系。中国对法国出口工艺品大概起自17世纪初,至17世纪末期,这种贸易已急剧地增长。这主要是从荷兰以及英国转运入法国的。
从古尔比创设的东印度公司向欧洲输入印度花布起,1701年安斐特立特号直接从广东运回大批中国货后,在整个18世纪,每年都有一至几艘法国船只运入相当数量的中国货物,其数量之多,品种之广,足以形成西方人尤其是上层贵族对中国工艺品的普遍占有。我国的丝绸、瓷器、漆器等工艺上的色调是以青与黄为主,我国特有的具有东方情调的曲线美,刺激着法国的装饰工艺。洛可可艺术在吸收中国丝绸光泽,工艺镀金,螺钿镶嵌等方面,特别是在吸收中国工艺装饰所特有的没有严格对称的唐草纹样与漩涡纹样方面,有着明显的摹仿痕迹。当时宫内以摆设中国工艺品为最高品格的陈设就是例证之一。关于法国洛可可艺术与中国工艺的关系,已有不少学者予以关心并正在认真研究。画家华铎即属于法国洛可可绘画的前期代表。
华铎年轻时画运不济,加上他生性高傲,事业上屡遭坎坷。1709年争取罗马大奖的绘画竞赛落第,后来连自己的生计也难维持,不幸又得了肺病,处于所谓贫病交迫,走投无路之境遇。当他第二次去巴黎时,寄住在画商西鲁瓦家。1710年,华铎受当时的一出幕间喜剧《三姐妹》的启发,绘制了这幅《发舟西苔岛》的初稿,以后又连续就此题材画了许多变体画,岂料这最后两幅画(即1716年作)在展出时,一举轰动了整个沙龙。《发舟西苔岛》描写一群贵族男女,梦寐以求地幻想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爱情乐园。西苔岛,是希腊神话中爱情与诗神游乐的美丽岛屿。华铎尽情描绘贵族男女准备出发去那里访问的情景。既然那是个行乐的天地,画家就以蔚蓝色大海为背景,远望烟波浩渺,使人展开渴求这种环境的幻想翅膀。
这里的构图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幻景,所绘的大自然也充满诗意。金色的霞光普照大地,这些贵族情侣在等待依次登上缀满鲜花的彩船,他们是那样迫不及待,有的早在相互搂抱,有的忙着挤上去。灿烂的阳光清楚地显现出这些醉生梦死的贵族男女的调情动作,尽管这些人物在整幅画上的比例较小。
由于这一幅《发舟西苔岛》(爱情岛)画得很成功,华铎于1717年8月28日被法兰西艺术院接纳为院士,从此,声望日隆。求画的人使他应接不暇,生活也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他仍勤奋作画。大约在1716年初,他总算有了一幢西鲁瓦为他提供的单独小房,可以安心于自己的绘事了。
华铎一生没有结婚,只有一个女仆和他作伴。据说女佣人长得十分健美,又是一位金发姑娘,华铎常在自己的作品里以她为模特儿,如他的《狄安娜入浴》上的浴女即是她的形象。华铎的艺术一生,可以1712年为界,在这之前,命途坎坷,生活很困难,幸亏在巴黎结识了画商西鲁瓦,才使他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华铎成名之后,他给这位患难相助的画商完成了一幅轰动巴黎的大画《热尔桑画店》,当时的动机也是为了报答西鲁瓦及其女婿热尔桑(他还是西鲁瓦画店的继承人)对他的无私帮助。
这一幅不朽之作的可贵价值,在于通过看来是作广告的大画,揭示了路易十四与十五时代法国贵族们空虚的灵魂。可以说,与华铎同时代的作家勒萨日的著名小说《吉尔·布拉斯》在形象揭露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勒萨日用的是犀利的文学语言,刻画了一些荒淫无耻的市侩,而华铎用富有装饰趣味的华丽彩笔描绘了那些附庸风雅而又胸无点墨的贵族男女的典型。与此同时,华铎的另一幅杰作《吉尔斯》,也是这一时期的具有同样意义的代表作之一。油画《吉尔斯》与另一幅《意大利喜剧演员》是同时完成的姊妹篇。《吉尔斯》是为巴黎一家剧院作招牌用的大画。画上那个意大利喜剧丑角,比例比真人还大,作此画时一定得使用脚手架。华铎先后画过好几幅“吉尔斯”形象,但以这一幅最著名,也最富表现力。
这个专门供人取乐的插科打诨人物,身穿白色丑角上衣。画家没有画他在表演时的舞台生活,而象一座纪念碑那样,让他顶天立地站在画幅中央。背景为一野外之地,悠悠彩云嵌入蔚蓝的天空中。吉尔斯立于前景上,在他的右下角,有一组象征正直与善良的舞台角色,他们躲在树丛中;在左边,有一骑驴的人被处于深沉的阴影中,它象征虚伪、淫荡与社会上普遍存在的阴谋诡计。吉尔斯就如同出污泥而不染的一朵莲花,他无力地垂着手,目光凝视,似在追思什么。他没有现出丑态——那本是舞台上的表情,可现在他的戏演完了,已无求于世人,正等待帷幕落下,这就是这幅画的内在含义。
这一幅“招牌画”正反映了画家当时的内心思想。自从完成此画后,华铎虚弱的身体急转直下。为了治病,他不得不离开热尔桑家,可每天仍挣扎着想在上午画它几个小时。华铎的最后居住地是马恩河畔的诺让镇。1721年7月18日,终因晚期结核病,夺走了这位年仅37岁的画家的生命。在他临死的那个月份,又刚为知友神父画完了一幅《十字架上的基督》,以为诀别的纪念。
有一位法国评论家说:“在夏丹之前,法国只有静物。自从有了他,才开始了‘静的生命’——就象英国人和德国人对静物的叫法(Still-Life)那样。”这段评语形象地称赞了夏丹的静物画的魅力。他在静物画上确有自己独到的天赋,为了表达这种静止物象的“生命”,夏丹一改早期静物画的富贵气,尽量不用浓艳的色彩和闪光的器皿摆设,让静物展现其本来的面貌。在他的画面上,从不展现精心描画的野味或豪华的餐具。1730年后,他所表现的静物对象是属于中产阶级厨房里的普通物品,那些极其平凡的厨房器物,一旦再现在画上,它们的幻象反而显出很强的“生命感”。无怪百科全书派哲学家狄德罗要称他为“大魔术师”。这一幅《鳐鱼》是他最成功的作品。
这里描绘了厨房一角,桌上有锅盘等炊具,但占中心位置的是一条剥掉皮的鳐鱼和几条较小的鱼,左角还有几只牡蛎。鳐鱼的色彩描绘得极其真实,形象怪异,面目狰狞,显得十分突出;牡蛎已掰开,从而引来了贪腥的小猫。整个画面色彩淡雅,光影清晰,它不停留在一般“再现”的层次上,每一形象都融进画家对所描绘的事物的深切感情。他曾说过:“问题不在于去描绘一件东西。”要通过这些事物,画出画家自己的感情来。据说,一次有某位画家正大谈夏丹怎样善于运用颜色,被夏丹听见,他不耐烦地问道:“谁告诉你我是用颜色作画的?”那位画家大惑不解地反问:“那么,用什么呢?”夏丹说:“颜色固然得用,但绘画要用感情。”他认为,经过推敲的静物构图,不单要使所画的静物可信,还要让它们具有光与色的丰富表现力。这幅《鳐鱼》(另外他又画了两幅变体)所给人的美感正是如此。
《鳐鱼》一画展出以后,夏丹获得了法兰西艺术院的承认,并被接纳为该院的院士。夏丹所谓的画出“感情”的观点,还可以从他对现实与镜子的关系的言论中去理解。他认为镜子越平,反映出来的事物也越“真”。但镜子反映不出事物的感情,要靠画家有意去强调,靠各种色调的铺排,让颜色交错地起着发挥“感情”的作用。夏丹用色,有时一层一层地铺,有时涂得很厚,简直象在用颜料砌墙。他力求形象真实,但并不力求“逼真”感。狄德罗也赞美地讲过他的用色:“噢!夏丹,你在调色板上调出来的不是什么白色、红色、黑色,而是物体的本色。”我们还发现,夏丹往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一个题材或构图,嘴上却反复地解释,他没有重复,这可以想象他所孜孜以求的是什么。
法国洛可可艺术的盛行期,就其发展过程来看,大致有三个阶段:一、奥尔良公爵摄政时期以及1726~1743年枢密主教弗勒里(路易十五的宫廷教师)摄政期;二、蓬巴杜夫人时期;三、1767~1774年的杜·巴莉夫人时期。我们已知道布雪是蓬巴杜夫人宠信的画家,他的艺术自然也反映着蓬巴杜夫人时期的特征;福拉哥纳尔(1732.4~1806.8)的作品,则可以说是杜·巴莉夫人时期的艺术代表,尽管他在巴结这位夫人时未能凑上趣。杜·巴莉夫人曾委托这个被她称为“小弗拉戈”的画家画一组木板油画,总题目是《少女心中的爱情升华》,一共五幅,分别是《追逐》、《约会》、《问候》、《戴冠的情人》、《遗弃》。据说在其中一幅《约会》上,因男女主人公很象杜·巴莉夫人和路易十五而冒犯了国王。
不过,有的美术史家不认为这是唯一的原因。原因倒是在一幅题为《遗弃》的画上。本来它应叫做《欲望》,当全套组画呈上去时,不知谁改了题。其时,杜·巴莉夫人正处极受路易十五宠爱的时刻(杜·巴莉夫人是继蓬巴杜夫人之后的路易十五的又一情妇,她比蓬巴杜夫人长得更美,也更年轻),因此犯忌。这一幅著名的《秋千》,也是装饰性木板油画。就创作时间与艺术风格看,它与杜·巴莉夫人委托的五幅木板油画是完整的一组,都属于1765~1772年间完成的作品。《秋千》一画描绘的是浮华贵族少年藏在树丛里偷看小姐荡秋千的场景:这时秋千上的小姐一只高跟鞋不慎脱落并甩了出来,这位浪荡公子准备伸手去接。尽管画得十分细致,比如,花园的景色与树丛画得很美,画意的格调却极其低俗。
这幅画代表了当时贵族的艺术趣味。以调情为内容,在福拉哥纳尔的全部作品中占有一定优势,而且无论从内容与形式上看,比起他的老师布歇来,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诚然,福拉哥纳尔的进步的艺术思想与颓废的贵族趣味是并存着的。后者在为显贵们订购而作的那些幅画上,表现得非常露骨,轻佻的内容与高超的色彩技巧,是福拉哥纳尔继承布歇“向妇女献殷勤”的一种绘画“传统”。
类似这种描绘男女间风流艳事的画还有好几幅,如描绘舞会上一位少妇溜到侧室与情人仓促接吻的《偷吻》(藏列宁格勒艾尔米塔日博物馆)、抱着少女试行求爱的《门闩》、纨绔子弟用梯子爬到阳台上与心神不宁的少女幽会的《约会》等。有些方面几乎还显出色情描绘的成分。当时的沙龙内就有人抨击这种绘画。但他的名声也从此沸扬,他的画完全是迎合巴黎上流社会的。不过,福拉哥纳尔的艺术与他的品行有着明显的两重性。
他不象布歇那样甘为宫廷的雇佣画师,也不贪图官方的赞助。在整个18世纪画家中,他是第一个公然蔑视院士们的画家。1769年后,他避开了皇家美术学院。后来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被推举为国立美术馆馆长与美术展览会的评审委员。然而,在他艺术的繁盛时期,为了金钱,他却乐意给富人们画一些爱情与放荡题材的小画。无怪他的朋友说他是一个可悲的“为混饭吃而粗制滥造作品”的画家。
18世纪英国的绘画有个极其复杂的历史背景:1653年,刚刚建立的共和政体被克伦威尔引向军事独裁,这使得英国的政治局势更加混乱。尤其在克伦威尔死后,终于酿成了1688年的所谓“光荣革命”,推翻复辟王朝,建立了以土地贵族和大资产阶级联盟的君主立宪政权。40余年的动荡,才使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走上一个新的纪元。
从这个时代起,英国的绘画始发生根本的变化,彻底摆脱了外族画家荷尔拜因与凡·代克等人的影响,产生了象威廉·霍加斯、雷诺兹、庚斯博罗、拉姆塞、雷本与罗姆尼等杰出的民族绘画代表。威廉·霍加斯是英国18世纪上半叶著名的油画家和美学家,他以讽刺性风俗画闻名于世。在他的作品里揭露了英国社会的一些阴暗面,但不是以漫画,而是以十分精细的油画形式来表现,人物和构图场面都比较复杂,也极富装饰性,故当时英国社会称他是“笑料摄影师”。霍加斯从未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最初是向一位银器雕匠埃利斯·甘布尔学习雕版术。据他自己晚年时写的回忆录中说:他年轻时有天赋的模仿力,只要好好学人家,就能很快学成。
他耐心学习正规的绘画构图技巧,后来专为出版界作插图,制作铜版画,并从中取得了他最早的绘画声誉。霍加斯比较著名的铜版画是一套5幅的腐蚀版画《烟花女子哈洛特堕落记》,描写一个农村姑娘向往城市生活,后因失了童贞而沦落为妓女,并过着极其放荡的生活的过程。他的作品每一幅都象一出舞台剧,画家本人就是一名导演。就象排戏那样,由他处理每一台“戏”的场面、人物表演和各种道具细节,但并不以夸张的动作,而是以富有戏剧性的表情来展示各个形象之间的关系。其滑稽与可笑性也是从所有细部的相互关联中构成,就象一幕幕流行的讽刺哑剧一般,耐人寻味。
《时髦的婚姻》(组画之二)即是画家于1743年完成的那套最具代表性的讽刺风俗画组画之一。霍加斯完成《时髦的婚姻》时,已是46岁的人了,这时他已创作了许多带着辛辣讽刺内容的版画与油画组画作品,社会上已有很强的反应。小说家亨利·菲尔丁(1707~1754)说他是当代最伟大的讽刺家、最伟大的悲剧家,他说:“我把机敏的霍加斯先生看作是古往今来最有教益的讽刺家之一而尊敬他。”关于这套油画组画《时髦的婚姻》,用画家自己的话来评述,是抨击“上流社会形形色色的时髦事件”,组画的第一幅订婚场面:年老多病的胖伯爵同意以签订财产协议方式,为自己儿子娶了一个商人的女儿。订婚仪式那天,中间人拿出财产抵押单请伯爵签字,商人拿着一份确认斯夸德菲尔德子爵夫妇的财产协议书。
这里要欣赏的是第二幅,即在第一幅上商人和伯爵用他们子女的肉体来巩固他们合并的商号之后的事件。场面展现在婚后新婚夫妇的一个客厅里。画上的壁炉架一侧的时钟,告知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多钟。客厅里椅倒桌歪,纸牌与乐谱散扔一地,近处有两把提琴丢弃在地上,表明在这间客厅里昨晚举行过舞会,直至天亮才散去,一切尚未整理。舞伴们一直睡到下午。女主人公坐在新郎对面一张小茶桌旁,身披短晨衣,头戴小睡帽,伸展起胳臂,打着哈欠,并斜眼打量着她的丈夫。可这个象泄了气的皮囊的伯爵儿子,疲惫不堪地瘫在椅子上。天鹅绒上衣和背心都敞开着,假发披散在脑后,缎带已经掉落,一把佩剑因断了扣子而掉在地板上。
他歪戴帽子,两手插在衣袋内。在他的左手口袋里,露出了一件女人的内衫,这引起那头巴儿狗攀上去不断嗅闻。新郎的疲惫说明他刚刚在外放荡了一夜。客厅里的烛火还在燃烧,但已烧得很低,行将燃尽。在另一套间里,有一仆人在正扶椅子。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物出现在左侧,他似乎几次想唤醒这对同床异梦的新婚夫妇,但未能做到,只得翘起鼻子,做着手势走出客厅,手里还捏着一叠早已到期的期票。在他的左边口袋里,露出一本书,书名是《洗心革面》,这是一种讽喻的暗示。霍加斯的充满戏剧性的讽刺画,在英国绘画史上是独树一帜的,而在以后的时期他也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一位绘画天才。
雷诺兹是1768年乔治三世创设的皇家美术学会之首任会长兼指导者,为英国美术界的中心人物。对他来说,美术不但是手工的,也是涵养的产物,而后者的基础主要在于拉斐尔、柯列乔、范·戴克的古典传统。雷诺兹属于英国上流社会的权威画家,他使神话及历史的世界复活于笔下的模特儿之中。
本图从构图看来,可知是源自“慈悲”的意大利寓言,孩子们与其说是有个性的人物,毋宁说是神话传统中的邱此特,母亲近似古罗马女人要甚于英国妇人。她四周环绕的三个小孩构成角锥形结构,其底边则为色彩深浓的斗蓬之边缘。在微妙的韵律之中,这些内容实现了雷诺兹精通的一种古典主义之规范。
根兹巴洛在巴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之后,便经常在伦敦新建的皇家美术院展出作品;直到1773年,他和该学院的绘画布置委员会发生争执为止。此画是他初抵伦敦时所绘制的作品之一,于1775年动笔,1777年完成,刚好赶上皇家美术院夏季画展,此时他已与皇家美术院言归于好。
这幅作品表明了根兹巴洛惊人而成熟的精湛技巧。刻意突出衣着的华丽和人物的富有,在其许多肖像画中已逐渐显露出来,而此画则到了令人惊叹叫绝的地步。确实,年轻的格雷厄姆夫人,头戴精美的羽毛帽,穿着一袭褶襉饰边的乳白色外衣和粉红色饰边丝裙,背后是巍然矗立的廊柱,几乎使她那表情略为傲慢的面孔黯然失色。这些都是根兹巴洛长期研究范戴克画作而累积的成果,他曾在萨尔斯堡附近的维顿宫看过范戴克的作品。
根兹巴洛把格雷厄姆夫人的身材画得相当高佻,以便表现出她贵族式的优雅风范,这种技巧也来自范戴克的手笔。人物背后戏剧化的风景,可能是受到舞台设计师菲利普·德·卢泰尔堡的启发。根兹巴罗处理油彩的手法自如而流畅,表现出一种诗意的、温文尔雅的美。光线的处理方式自然而新颖,使格雷厄姆夫人彷佛处在聚光灯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