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天了……
雪漓不知道……
她依然住在太和宫,太和宫夜夜笙歌,她只不过是观众。
这太和宫早已不是当初的太和宫,夜夜笼罩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
司宸墨夜夜新郎,每晚必宠幸新的妃嫔,然后,如他惯例,被宠幸后的妃嫔活不过第二天早上。于是,处子之血,妃嫔刎颈之血,染红太和宫明黄的床单。
太和宫,成为宫中谈虎色变之地,上至妃嫔,下至宫女,谈起宠幸便如坐针毡。
面对那刺眼的鲜血,雪漓夜夜承受着煎熬与折磨,********的呻吟如今简直成了后宫三千佳丽的催命符,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更令她苦痛不堪的是,每晚翻牌的都是她!并且司宸墨还令她每晚当观众,看他表演破处的游戏。雪漓看着自己亲手将一个一个如花少女推向死亡,她的心在颤抖中崩裂……
眼看又是夜晚,她真的好想逃!如果就此放弃鸣凤钗,翼哥哥是否会失望?可是她实在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折磨。
司宸墨如此荒唐的行径在她看来犹如妖魔,此时太后为何不管?朝中大事不是一直都是她在实际掌管吗?司宸墨的残酷暴行她都不闻不问?
躲在太和宫花园,她真的不想去面对他,冬雨淅沥零落,染湿了她的发丝,她大红的罗裙,寒冷像刀刃割着她的皮肤,可她宁愿在这里淋雨受冻……
“傻坐在这儿,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冷吗?”很熟悉的声音,温润柔和。
雪漓飞快拭去脸上的水珠,不知那是泪还是雨。回眸,是一袭玄色长袍的风一天。
“风先生有事吗?”她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坏,绝世风采,出尘脱俗,但这样的人却甘于为司宸墨驱使,就让她小瞧了去,难道也不过沽名钓誉的小人?
风一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雪漓瞧,淡淡的,又带有精光四溢的惊鸿。这样的眼光让雪漓感到不舒服,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看穿了一样。
“娘娘心虚?”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和眼神一样的淡然而犀利。
雪漓下意识躲进残败的树影,疏疏落落,雨依然滴得冰冷。
“娘娘,躲避是没有用的!”他的一词一句都像穿过枝叶的雨点,细细密密直接滴在雪漓心底,凉了个透彻。“想听他的故事吗?”
没有经过雪漓同意,似乎确信她会听,他便用他娓娓的柔和嗓音道来,一词一句如清凉的雨滴。
“一个可怜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十二岁,他八岁,冰天雪地里睡得很熟,宫里一个太监把他送到我师傅那里,用明黄的缎被包了,是我把他从太监手中接过来,小脸已冻成酱紫色。太监任务一完成便服毒自尽,从此,便是我把他抱大,师傅去世以后,他更加仰仗我的照顾。”
“每年都会有人来看他,但他从来不说话,在他心里,他是没人要的私生子,他的存在,是他的耻辱。他从来不笑,也不哭,只是拼命练功,终因急功近利走火入魔跌下山崖,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一个月以后,他自己回来了,因为他知道,他回宫的时间到了,这是送来的那天太监就说好了的。”
“可是,这一次回来后,我却发现他悄悄有了变化,他会常常发呆,发呆的时候便无端地笑,无端流泪,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他说到这里悄悄观察雪漓的神色。
“他回来以后仍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天地间,被藏在隐秘的角落,逼他学习轩辕夜的一言一行。他恨,恨得在午夜里对月哀嚎,恨得用匕首一刀一刀割自己的手腕,我劝他如果不喜欢就跟我回山林,他说不,他会坚持,他要等一个人……”
“他要等谁?是女人吗?”雪漓目光游离,已有泪润湿双颊而浑然不觉。
风一天笑得如梦如幻,“如果他想说,他一定会说。我只知道,爱一个人爱到飞蛾扑火,必定烈火焚身,苦不堪言,而我不明白的是,明明伤痕累累却又还要一如既往,痴心不悔,真不懂他到底着了什么魔。”
雪漓细细体会他的话,竟如雷击,爱一个人爱到伤痕累累也要一如既往,痴心不悔。以她爱翼哥哥之心,她也是这样,只要翼哥哥开心,她愿意付出一切……
“娘娘,他如今在毁灭自己。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在太和宫宠幸妃嫔吗?”
雪漓摇摇头,一片茫然……
“他的假面是他的心病,留宿外面或者留个不信任的人在身边都会有揭开他假面的危险,太和宫有我,有曹子瑜,对他而言,算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但是,他现在在毁灭自己,太和宫夜夜笙歌,到最后他都会疯子似的把他的面具揭开,你说那些女人还能活得成吗?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群臣要联名诛他了。娘娘,你是识大体的人,轩辕氏并没有其他继承人,届时时局混乱,必战事四起,遭殃的是百姓。就算你不为他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雪漓心中纷乱一团,若群臣弹劾,想必是对翼哥哥有利的,可是,可是……
她不知为何会踌躇了,太和宫浓浓的血腥味让她颤抖。或许,她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如花娇颜血洒太和宫……是的,一定是……
风一天望着她淋湿的背影,俊秀的眉头紧紧拧成结,聪明如她,是否会明白,她就是他要等的人?太和宫唯一活着超过一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