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花了数天时间, 将梅兰竹菊四幅绣品点完, 共八面, 每个花色两面, 绣完重叠就是双面绣。
晾干后整齐卷了起来, 与翠枝半夏二人一同去了镇上。
刘大娘开门很早, 倒是让景天省去了等候的时间。
直接拿出长长的布卷,打开铺在刘大娘面前, 回头看了看与翠枝摆摊的半夏。
“半夏, 东西摆好了么?摆好的话你先过来, 给大娘示范怎么绣。”
“唉,这就来。”
半夏就包点心的纱布擦了擦手,走进烧饼铺里, 拿起寒梅一卷, 将图案放在绣撑里, 仔细给刘大娘说景天教了她的刺绣方法。
“这个‘梅’字是用黑色点的,看这个纸板上, 黑色对应了黑线,就用黑线绣制。”
说着,半夏从自己的针线包里取了黑色绣线,两根合并, 交叉绣着斜的“十”字。
不过片刻的功夫,梅字的黑点已被十字盖了一半。
“大娘, 您看懂了吗?”
刘大娘喜笑颜开, 一个劲猛点头, “懂了懂了,这个简单,比我做烧饼还简单。”
因着看过半夏绣的那幅画像,虽然看上去比凭空刺绣简单,但也要十分技巧,刘大娘还担心麻烦景天画了她也绣不成可就麻烦了!
“这四幅屏风要多少钱?”刘大娘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要价很高。
“一共四两。”景天叫价五钱一幅,如果刘大娘还价的话,就可以适当便宜一点。
“四两?!”
这价格比刘大娘预计的低上很多,没有还价就把钱给了景天。
景天对此喜闻乐见,笑道:“大娘,您介不介意我用你的这几幅画做个宣传?”
“宣传?”大娘一愣,“怎么个宣传法儿?”
“是这样,大娘您把刺绣要用的丝线买回来,坐在门口去绣,我招呼别人过来跟您学习如何?”
“行啊!”刘大娘几乎想也不想,她这一辈子是个就知道做烧饼的粗人,能让这十里八乡的人跟自个儿学习新颖的刺绣,是多长脸的事儿?
刘大娘当即请半夏去买了丝线,叫儿媳孙子看着烧饼铺,搬个小凳坐到门口。
半夏在一旁看着,纠正刘大娘错误的绣法。
绣线不能拉太紧,否则会显的线与布是分离的,让线蓬松一些,缩小孔的距离,就会感到图案成为一个整体。
景天站在大街上吆喝开了,“各位父老乡亲,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鄙人推广刺绣新法,这挑花刺绣容易上手方法简单,只要你有一双手,都能绣出精美绣品,买包教会,看一看你不吃亏,瞧一瞧你不上当……”
“……”一边守摊的翠枝忍不住掩嘴大笑,看不见笑开的口,却看见眯成缝的眼睛。
她这个小叔太滑稽,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吆喝?真是独树一帜,让人听了特别想笑。
景天看到翠枝和半夏笑话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囧,有什么不对?他原来听的吆喝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这新奇的吆喝,倒还真就十分见效,不一会儿刘大娘身侧就围了一圈人。
附近一些与刘大娘熟悉的人,知道刘大娘根本不可能会刺绣,用这个法子,却不一会儿绣成了一个飘逸美观的“梅”字。
眼看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红梅,经由刘大娘那双稍显笨拙的手绽开布上,一众人啧啧称奇。
一些女子止不住的手痒,恨不得自己上手去绣制一番。
景天见火候差不多,又大声道:“此物名为挑花刺绣,价格实惠,一幅绣品按大小和花色一钱起价,上不封顶,支持预定,花色多样,如有亲自刺绣的想法,便可到旁边由我的妻子登记,少则十天,多则一月,来此付款领取。”
许多人持观望态度,不过陆续有一些人走到半夏身前,仔细询问有关事宜。
半夏手拿一本装订本,确认大小与风格要求,问了名字登记在上,再往书页下方写了客人的名字,撕下来交给客人。
仔细交代过,拿着写了名字的纸条过来,交了银子,就能拿到自己预定的花色。
旁人一看,原来预定是不用交钱的,是看到了成品再给钱。
如此便不担心这些人是骗子,又多了几人上前预定。
登记了十来个,景天大手一挥,“今天预定名额到此为止,因为只有我一人纯手工点画,预定太多画不过来,待我做完这些再做预定。”
每幅画难度不一,仅凭他一人之力很难做太多,顺便试试饥饿营销。
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嘘声,却没有散去,照样看着刘大娘刺绣。
刘大娘嘴一直没合上过,活了一把年纪,还没像这样出过风头。
而且一些围观的人顺便就买了她家的烧饼,一举两得。
翠枝忙着卖点心,抽空看了看刘大娘的刺绣,觉得自己也能绣。
顿时心下豁然,怪不得她这小叔要让刘大娘坐在街边绣制。
看过刘大娘刺绣,许多人与她一个心思,觉得一个大娘如此简单就能绣出花样,自己为何不能?
今日点心卖完得更早,景天跟刘大娘打过招呼,收起东西回去了。
让刘大娘不用客气,不会的地方等下次他们来出摊可以询问,他会一一解答。
刘大娘连声应着,心里觉得应该没什么地方不会。
她只要谨记半夏说的,压线往一个方向,绣线不要拉得松紧不一,一个格子有二色点的各色占一半,绣出来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回程路上,翠枝忍不住问景天,“二狗,你这东西一天可以做几幅?能赚多少钱?”
景天盘算了一下,道:“这个我也说不准,看花色复不复杂,花色简单半天能出一幅,复杂的几个月也不一定。”
曾经他花六个月画过一幅巨大的点画,不过时间与金钱成正比,花色越繁复用时越久,价格就越高。
翠枝仔细看了景天几眼,能花几个月的时间用小点凑成一幅画,这个耐心让人敬佩。
回到家景天拿出半夏登记的本本,逐一看了要求。
还好都是些不算很大的东西,最大不过六尺见方,而且花色也不复杂。
大部分要求都很简单,要吉祥如意寓意好,喜庆的。
景天按照要求裁剪布料大小,让半夏把布料做个初步处理。
每隔十个小格,用黑色绣线横竖穿一根暗线,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几个格子,不用慢慢细数耽误时间。
黑色暗线很明显,没有打结,针脚很大,只为定位一用,待绣品完成,捏住一端就能抽走。
景天画了牡丹,梅花,锦鲤,鸳鸯戏水为底,字样有阖家幸福,家和万事兴,年年有余,百年好合。
稍微变换位置,就能得到新的花色。
平时下地锄草,加上念书做功课的时间,前前后后竟真用了一月左右的时间,才陆续让半夏把这十来幅挑花刺绣送去镇上。
很多买挑花刺绣拿回去绣了出岔子的,来找半夏,半夏都能帮忙补救回来。
景天称之为售后服务,一传十,十传百,信誉上去了,这次预定的人就多了起来。
不过景天依然登记十余个就截止预定,一个月也只能点画这么多,平均每单八钱上下的净收益。
上个月把两匹布料用完,绣线还有剩余,成本加起来在八钱左右,毛收九两又五钱。
净利润就是八两零七钱。
半夏看着银子越来越多,打心里为景天高兴,这赚钱的新法子,三个月能抵全家种地一年。
李老汉看景天在布上点些点点就能挣这么多钱,索性让景天别下地了,就安心留在家里念书作画。
景天喜不自禁,如此,他便能全天与半夏相处。
半夏没有再去金线坊接活,因为许多要摆件的人家为了省钱,都准备买挑花刺绣回去自己绣,比绣娘价便宜得多,也勉强看得过去。
金线坊接的活相对就少了很多,只接到一些挑花刺绣没法儿涉及和要求高的活,原有的三个绣娘绰绰有余,便没了半夏什么事。
再者,自家丈夫抢了月娘那么多生意,半夏也不好意思经常凑过去。
月娘面上不说,心里终究会生些芥蒂。
与翠枝的点心生意倒没有耽搁,除了下雨的时日,依然按时去街上出摊。
顺便将景天做好的挑花刺绣带到镇上,等客人上门来取。
也有一些预定过却不要了的,半夏一转眼就能卖给另外一人。
景天又去赵记布庄订了几匹网格布料,让赵德跟加工布料的人说一下,如果可以染色,网格布料的其他底色也需要一些。
景天卖挑花刺绣的事,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在镇子上传开了,景天来订布匹,赵德都砸吧着嘴,他怎么就没这么好的点子和手艺?
八文钱一尺的布料,这李景天拿去点上花色,就能卖一钱银子一尺。
景天用一月有余的时间,把挑花刺绣在明山镇推广,手里有了十两银子,算是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卧房里,景天将十两银子包起来,交到半夏手上,半夏有些错愕,“这……是何意?”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钱当然交给你收着。”
半夏看着手里不算多的银钱,心里热热的。
握着银子的手紧了紧,顾虑道:“可如今你我都不下地,饭却照吃,这钱,我尽数收着只怕有些不合适。”
“嗯……”景天想了想,“不如这样,我每个月上交二两,你我油盐口粮绰绰有余,多的就当孝敬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