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给我们讲述的还是一个关于绑缚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的故事。张艺谋端上来的这道菜，依然是性与暴力及阴谋的五色拼盘。像往常一样，他将具有成熟魅力的女主人公安排在一个老头子身边，从而为故事的展开伏下了一笔。果然，很快我们就看到了小金宝和年轻英俊的黑帮老二的私通，以及由此演绎出来的一切暴力和阴谋。
这真是一个老而又老的故事，总是被表现得有声有色。但争来争去，女人的命运和生存状态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倒是再一次以艺术的方式肯定了女性被物化的古老事实。
有人认为，在第五代男导演乃至整个中青年男作家艺术家群里，还没有一个像张艺谋这样投入地去关注中国女性的境遇，去试图理解她们的生活和事业。这里所说也许是一种事实，不过，这种事实之外恐怕还另有事实在。
我注意到，在张艺谋的影片中，男性永远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尽管女性一而再，再而三地占据了银幕的中心，但是，她们被主宰的事实却是不可改变的。小金宝被逼无奈，也只有以“我跟你拼了”做一次绝望的挣扎。而她的挣扎很快就消解在那场瓢泼大雨之中。雨过天晴后，唐老大面对向他要新式衣服和首饰的女孩得意洋洋地说：“几年后又是一个小金宝。”
我不知道这种封闭的叙述方式是否表达了张艺谋的历史观，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对不可更改的男性主宰的确认，最终成了投在张艺谋身上的一道浓重的阴影，他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也因此被大大地打了折扣。其实，同情女性的不幸，在中国文学艺术的悠久传统中真不是太稀罕的东西，至少在数千年前的《诗经》中就已经有了以此为主题的作品，此后，这一传统绵绵不绝，时有佳作。而这一次，张艺谋却没有提供任何新的经验和感受，重复和似曾相识暴露了这部影片的肤浅和矫揉造作。
或许这可以看作是张艺谋在艺术上日渐衰老的一种象征。总之，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中，我们已经感受不到张艺谋往日的艺术激情。
他像一个过时的演员，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向观众讲述那些伤感的、发黄的记忆。尽管观众不感兴趣，然而他却被自己的倾诉弄得兴奋不已，险些掉一些酸酸的眼泪出来。当然，我这里所指并非他对题材的选择，还是那句老话，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写。说张艺谋老了，无非是指他在艺术表现上越来越远离生命的力度，而越来越看中所谓和谐的美。
这种静止的和谐之美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张艺谋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