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山尽管沉默寡言,跟谁都不愿多说什么,但此时情况危机,他也不得不抛开平日的深沉,开口问我:“你们要去那儿?”
“救人!”时间紧迫,我没心情解释,背着庞老二就跑。确实,我有点自作主张了,这种黑乎乎的毒虫子是我们大家过去从未见过的,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红石村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他们肯定认识这种毒虫子,很有可能还知道解毒的偏方。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但红石村负责看守入口的人就在河道对面,去找他们询问要比去医院方便的多。尽管如此一来等于行踪暴漏,不过我宁可把寻找玉鼻的事往后无限期延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庞老二走上死路。
我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庞老二越过干涸的河道,四个看守者已经被惊动了,不约而同拿起身边的铁锹棍子严阵以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立即认出我和铁柱是前些日子从他们手里突围出去的人,马上警惕的问:“你们要干啥!恩?怎么还背着一个。”
我喘着气对他们说:“老……老乡,我朋友被……被虫子蛰了,麻烦你们给看看。”
说完,我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轻轻把庞老二平放在地上,然后拿手电照了照他手上和脸上的红斑。
四个看守者看了看庞老二,马上有人说:“哎呀!这是被油黑子咬了。”
他们一眼就看出庞老二的症状,而且知道这种虫子,看来有门!我和铁柱一起恳求他们想办法给治一治。络腮胡子迟疑的看看我们:“现在这天气,油黑子全都打洞钻进地里了,他是怎么被咬的?”
“老乡!”我心急火燎的对他说:“救人要紧,先救救我朋友,别的事慢慢再说。”
铁柱来回摸索自己的口袋,把身上的带的整钱零钱全掏出来,一把塞到络腮胡子手里,说话声音几乎已经哽咽了:“求求你,求求你,这是我大哥,求求你……”
络腮胡子回头望望同伴,然后转头对我们说:“拔毒和内服的药都在村子里放着,你们等等吧,我回去取。”说完,他把手上的钱又塞给铁柱,扔下棍子,转身回去拿药。
红石村的老乡比较厚道,并没有过多计较从前生的冲突,我和铁柱总算心里安稳了一点,直到这时,我才感觉自己腿肚子又酸又胀,贴身穿的秋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我掏出烟让剩下的三个看守者抽,其中一个问:“你们不是好几个人吗?”
“他们都没来。”我随口答道。
“你们把我们都坑苦了。”另一个年纪不太大的村民说:“你们挖个洞甩手跑了,我们被村长指令着来看守,连着一个月了,这天气,你们也在野地里呆一晚上试试。”
“对不住,真对不住了。”我嘴上道歉,心里却说:我们比你们还惨呢,起码你们还能生堆火。
村民们虽然不记仇,但非常好奇,一个接一个的对我提问,毕竟庞老二还处在昏迷状态,我没心情跟他们耍嘴皮子,对方问什么,我都随口敷衍两句。心里的慌乱一平息,我不由的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村民们天天守在这里大概就是为了防我们,现在我背着庞老二自投罗网,他们会怎么做?我觉得络腮胡子回去拿药的同时肯定会通报村长,如果真是那样,也只能认命了,只要庞老二平安无事,找玉鼻的事无非就是再往后放放。
坐卧不安的等了一会,我看见红石山的山路上闪出几点星星点点的火把,络腮胡子果然带着其他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有十来个,依然是又低又瘦的村长带队,这些人大多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都跑到这儿了还有人不住的打哈欠。
村长冷冰冰的看了看我和铁柱,又低头看了看庞老二,然后对络腮胡子低声说:“先救人。”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庞老二总算有救了。
“你们其他人呢?
“他们没有来。”
河道不算特别宽,红石村的人拿着火把呼啦啦下来十几个,南岸的穆连山不可能看不见,我只希望他带着其他人继续潜伏,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面。
村长问了这一句之后就没再开口,背着手走到络腮胡子身旁。
土方子非常管用,络腮胡子一通抢救,庞老二满脸的红斑消退不少,而且人也似乎恢复了点意识。村长抬头对我说:“这毒一次褪不干净,还要再治两天,你们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把你们绑了走。”
庞老二身上的毒还没褪完,现在就算撵我们,我们也绝不会走,所以我大大方方对村长说:“不用绑,我们跟你们走。”
我背起庞老二,夹在十多个村民中间跟他们回村。幸好穆连山等人还算仔细,没有冒冒失失的跳出来营救。
进了红石村后,村长指挥人把我们押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子,打开一扇房门,叫我们进去。
村长包括其他村民虽然态度不算友好,但也没有恶语相向,有人点燃屋子里的灯,让我把庞老二放到床上去。
这门,我没听见上锁的声音,偷偷到扒着窗户朝外看了看,两个村民坐在门前,脸对脸的打瞌睡。这些人够大意的,不但连我身上的枪都没搜走,门都不锁。
“小陈。”铁柱轻声问我:“他们啥意思?”
“别管啥意思,审问肯定少不了,你想,这个村子的人对河道下的地洞那么维护,现在咱们落到他们手里,他们能不问清楚咱们的来意?”
“咱们怎么说?”
“有点为难。好歹他们刚救了二哥的命,我们说瞎话糊弄他们?不合适,说实话估计也不行。”
“要不这么说吧。”铁柱挠了挠头说:“就说受人之托,来这里摸清楚地洞的详细路线,至于其他情况,老板没交代,咱们啥都不知道。”
“这么说,老头能相信?”
“你管他信不信,就这么说。穆连山没露头,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出去,等二哥全好了,咱们找机会溜。”
我和铁柱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送来早饭,杂面馒头,还有点粥。吃完之后,络腮胡子说要替庞老二拔毒。我们赶紧给他腾地方,同时再三表示感谢。络腮胡子摇摇头:“又是一夜没睡好,我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你们也真有精神,跑到这里来有啥意思嘛。”
看的出络腮胡子是个厚道人,虽然不富裕,但送到手的钱都不要,这样的人给庞老二治伤我很放心。
第二次清理了余毒后,庞老二果然大有好转,已经能睁眼说话,络腮胡子又端来热气腾腾的药水,嘱咐庞老二喝下去。
从地洞一直到现在,庞老二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中间生的事他不知道,我略微解释了几句,他听后再看看周围环境,马上就明白是红石村的人救了自己。
“大意了啊。”庞老二喝完药后轻轻叹了口气:“只顾着找路,没留神洞里还有虫子,这么一来,咱们使的劲又都白费了。”
“不要紧,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事,地洞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庞老二靠着枕头对我们说:“村里人就算抓到我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关键是耽误几天时间得不偿失,梁家人万一在这几天时间里想方设法找到这里,麻烦就大了。”
“哎!黑夹克要是把梁毅和刘胖子都拉走活埋了该多好。”
“肯定不会。黑夹克如果想处理他们,就地杀了多省事,把他们带走,肯定是有别的意图。”
“姓梁的真是没完没了了,咱们该想个办法彻底跟他们了断了断……”
话没说完,屋外就传来脚步声,我和铁柱闭了嘴,转身到桌子前坐好。
房门一开,村长带着两个人跨步进屋,我心里确实非常感激红石村的人,如果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找到他们,庞老二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好说。我正正经经的跟村长道谢,不过老头并不领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张口问我:“别的话不要多说,你就老实说说,你们到河道边的地洞里究竟要干什么。”
虽然铁柱想出的理由很牵强,但我也没别的借口,只好顺嘴说了一遍。
“受人之托?”
“对,受人之托,他叫我们帮他搞一份地洞的路线图,答应事成以后给我们一笔钱,至于别的,他没说,我们也没问。”
这套谎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村长竟然没有怀疑,原地来回踱了几步之后义正言辞的对我说:“别骗我!老头子我脑子清楚的很,你们几年前是不是来过一次?被我们赶走了不死心?”
我觉得老头儿已经够糊涂的了,我们这帮人来甘肃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几年前来过?不过随即我就回想起来,对我们透漏入口信息的小子说过,几年前确实有帮人来河道边找地洞,看来,村长是把我们联想到一起了。
“别人来没来过我不知道,不过我们确实是头一次到这里来,谁赚点钱都不容易,通融通融吧,我们随便进去看看就走……”
“不行!”村长果断的一摆手:“这事没得通融。”
“老人家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先抽颗烟。”铁柱皮头皮脸的跟村长纠缠,庞老二中毒的时候他比谁都急,现在平安大吉,他又恢复平时的橡皮脸。村长瞪了铁柱一眼,不过铁柱不在乎,还是笑眯眯的让烟,他这性格把金七爷都弄的没脾气,何况村长?
“老人家你不抽,我可抽了啊。”铁柱叼着烟说:“真不能通融,我们就走呗,最多不赚这笔钱了。”
“你们已经走过一次了。”
“这次走了坚决不再来了,保证不再来了。”
村长可能不想再跟我们废话,扭头就走,临出门前他又回头对我们说:“被油黑子咬了的人一天两天好不利索,你们就在这安生住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