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想真诚的告诉卫神眼他多年以前见到的不一定是我家传的那块玉,我不敢判断到底有多少块相同的墨玉,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亲眼见过两块,我不想惹那么多麻烦,因此没把另一块墨玉的事告诉他。卫神眼说:“恩茂说老弟是个可信之人,既然你说自己并非姓金,我想你也没什么理由骗我这个老头子。不过多年以前我的确是在一位故人手上亲眼见过你家传的墨玉,所以你走了之后我猜测就算你不是我那位故人之后,也必定和他有着极深的渊源。”
父亲很少对我说家里过去的事,我也从未在这方面产生过好奇心,因此我实在说不上来父亲或者祖父跟卫神眼的那位故人有什么渊源,倒是泥坑底的那具尸体有这个嫌疑。卫神眼和白天大不一样,谈话的兴致很高,接着他又问我是否想多知道一点关于这块玉的事,我觉得这老头问的纯属废话。
卫神眼说:“我幼年的时候得遇一位高人,传给我拳脚和其他一些功夫,我下苦功学了几年,自以为身怀绝技,当时正是乱世,我不甘就这么落寞一生,决心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出来。当年毕竟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想出人头地。”说到这儿,卫神眼脸庞上竟然充满了豪气,这股气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我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我心中冒出个念头,这个老头绝非是表面上显露出的那种恬淡之人。我的猜测可以说非常准确,很长时间之后我才知道,阳川以及附近几个地区地下文物交易中相当一部分都在卫垂柳的掌控之中,虽然这中间的许多执行者是他名下的徒子徒孙,但凡是遇到棘手问题时,卫神眼少不得出面摆平。
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胡思乱想,我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听下去。
“其实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我虽然年轻气盛,但身上这点微末本领实在连自身都难保全,接连遇险,最危急的一次几乎丧命,幸好蒙一位前辈搭救收留,把我救到他家中养伤。这位前辈一共有七个儿子,他大儿子和我年岁相仿,我们俩很是谈的来,虽然他为人处事与我多有不同,但我丝毫也没放在心上,把他当作知交好友,我说的故人便是这位。我在他家养好伤之后深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再也不敢狂妄自大,在一处深山里苦练了三年功夫,又结交了不少本领高强的朋友,渐渐闯出了点名头。当年搭救过我的那位前辈并非是施恩图报之人,但象这样的再造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报,于是略有点名气之后精心选了几件礼物登门答谢,在他家中盘桓了几日,从此之后俗务缠身,也就再没来往。建国以后,世间清平,众兄弟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我也着实在家消停了很长时间。忽然有一天我那位故人竟然前来造访,让我又惊又喜。”说到这儿,卫神眼略一停顿,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浅浅喝了一口。
虽然卫神眼这些话里面没有一点跟墨玉沾边,我仍然听的聚精会神,象卫神眼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闲着没事拉我一块扯淡。放下茶壶后他接着说:“他在我这儿住了几天之后一直都说些闲话,我初见他时只是高兴,但后来静心一想,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到我这儿来,不过见他不提,我也装作不知道。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之后这位故人就道明了来意,他先拿出了一样东西让我看,正是老弟你手上的那块墨玉。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奇珍异宝我也见过不少,只是象这样绝品的墨玉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位故人叫我鉴别此玉的年代,说来惭愧,因为这块玉上丝毫没有借以评判的特征,所以我压根看不出个丁卯。故人想必是有意为难我,见我露出窘状以后哈哈一笑,告诉我这块墨玉出自唐朝。紧跟着,他正色对我说,这块玉自身价值不菲,这也罢了,关键是它关系到一桩极大的富贵。”
听到这儿我认为卫神眼所说的不是我家的那块墨玉,据我所知我太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爷爷是种田的,我父亲是普通工人,这种家世能填饱肚子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跟富贵这两个字简直扯不上一点关系。
“那位故人对我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将这件密闻讲给我听,邀我一起同干,承诺事成之后我俩五五分成。当时我就有些不解,故人家中有兄弟七人,势力庞大,有这等好事为何不跟自己亲兄弟们分享却找上了我?于是我认定这件事中必然大有蹊跷,所以婉言拒绝了他的邀请。这位故人前后又游说了几次,我都没有答应,当时他大失所望,离去之前叮嘱我千万不能把这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我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会从我嘴里流出这此事的只言片语。故人走后算是彻底断了消息,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天猛然见到当年他给我看过的墨玉,实在大出意料。我这位故人姓金,所以我才两次询问老弟是否是我故人之后。”
卫神眼的坦诚实在也大出我的意料,我突然为对他隐瞒了第二块墨玉的事而感到过意不去。这两块墨玉现在在我看来都事关重大,一块牵扯到我爷爷性情变化之迷,另一块则蕴藏着卫神眼故人所说的富贵和一条人命。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沉默下去,照卫神眼所说,他对这块玉的了解也完全来自那位金姓朋友,所以我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情况。
临走时卫神眼对我说:“陈老弟若是暂时手头周转不开,我还能帮衬帮衬,这块墨玉嘛,最好还是好好收藏起来。”
我估计苏老板来这儿牵线的时候透漏了我想知道墨玉价格的消息,所以让卫老头误认为我是个典当祖产的败家子。(事实上我也确实是个败家子,早几年不知道玉的价值,否则很可能已经让我卖出去几次了)我道了谢,同时表示绝不会卖掉墨玉,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要来打打秋风,没想到这种客气话挺对卫老头的脾胃,他不但亲自送我出了大门,还要我有空常来坐坐。
我回到家时松爷正无精打采的看电视,因为卫神眼派人接我的时候松爷正猫在厨房忙活,所以他压根就没听见我和那男人的对话。对这个粗汉子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很不放心,松爷嘴上缺把门儿的,前几天遇见死人的事估计他也惦记着自己脑袋不敢出去胡说,但他如果知道我和卫神眼之间的对话十有八九得到三谭院去宣扬一番,所以我对他撒了谎,说跟以前一个朋友出去谈了点事。墨玉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需要仰视的地步,因此不能再把它稀里糊涂的往阳台上一扔就算完事,我把两块墨玉用报纸包好,外面裹了严严实实一层塑料布,然后妥善的藏到一个我认为十分安全的地方。
虽然家里还有余粮,但我跟松爷要为以后作长远打算,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买卖还得继续做下去。其实三谭院里的那些个潜规则以及糊弄人的伎俩我都学的八九不离十了,要不是缺乏资金,我倒是很想在那里弄个小店经营经营,要达到这个目的,原始积累是不可缺少的一个步骤。好好的睡了一觉之后,我和松爷又开拔到三谭院寻找机会,西关峡那些乡亲们的生意我是不打算再做了,他们在我心目中已经被抹去了厚道这两个字的评价。三谭院里的奸商多了去了,乡亲们才学了几天偷奸耍滑?自然有人替我出气。
我和松爷刚溜达到致古斋,一个正坐着跟苏老板聊天的男人连忙站起身来亲亲热热说了声陈兄弟,你好啊。我一看,正是昨天在卫神眼家见过的那个叫刘意合的中年胖男人。我对这种认识没几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主儿很不感冒,但胖男人笑的一点都不掺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心里不乐意不过还是挤出点笑容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苏老板出面又介绍了胖男人一番,还顺便给胖男人提了提松爷的大号。我想着打个招呼以后大家就各干各的事,没想到胖男人似乎就是专程为和我们套交情而来的,看我不太搭理他,退而求其次,拉住松爷的手问长问短,松爷原本就不太大的脑仁被酒精泡的短路,让人两句好话一哄便上套了,坐下来跟胖男人聊的热火朝天。
趁这两位一见如故的空档,苏老板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跟着他走进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