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老二要是不提,我还真没在刘胖身上想这么多,只晓得他是金七爷的心腹,因此金七爷才要死皮赖脸耍个诡计才把他弄来。庞老二说:“自从刘意合这次上山,他可是收敛的很了。”
这句话说的倒不错,刘胖初来时还想跟我们套近乎,他也把人看的忒傻了,刚在他手下吃了个大亏,又来糊弄人,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因此我和松爷压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跟过去灵牙利齿相比,现在他确实是老实了很多,所以我对庞老二说:“他塌实点还不好么?给咱们减去不少麻烦。”
“事有反常即为妖,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转了性子?我一直怀疑他来意不善,暗中也观察了很长时间,但似乎看上去倒是表里如一,除了刚来时跟卫攀黏糊了几天,以后一直都闷头不吭,我问过卫攀,他说刘意合找他只是谈点阳川古玩市场上的事儿。不过你想想看,金七爷既要寻宝又要对付我们,他挑的人须得有点用处才合常理,许长胜和小方至不济在打斗上要比刘意合强的多,金七爷是顶精明的人,他叫刘意合来必然有别的图谋,只是咱们不清楚,又不好妄下定论,我心里着实为这人感到不安。”
我跟刘意合算是交过手的,可笑还借着汽车撞断他三根肋骨,我觉得此人也就是嘴皮子会翻花,心肠阴损点儿,别的地方没什么出众之处,因此说几句宽心话,叫庞老二不必太过看重他。
庞老二看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就先行回去,我又在附近转了转,用衣服兜了些石头,回了道观。
松爷在别的事上不精明,偷懒倒还很有一套,他不愿来回跑着背石头,就跟在铁柱身后把扔过的石头回收利用,因此他们三人下去了以后就没上来过一次,想来中间大段路上都没再遇到机关。只不过松爷上来一次以后就不想再下去了,他说地宫里头黑乎乎一片,又没人说话解闷,光瞪着眼看金七爷这糟老头子了,没意思的很。我心说让你下去是聊天解闷的?可这话是没法当众跟他讲明的,所以见他不想下,我只好取过自己的行头钻进入口,跟铁柱和金七爷碰面以后,也学着松爷的样子,捡路上丢过的石头,省省腿脚。这一回我们运气倒不错,一直干到接近砖路尽头的时候都没遇到机关,眼见这段路马上就能探完,铁柱更不敢大意,他抽空摘下面具对我说最后这段路怕是不保险,至少还得有一处机关压阵,叫我多加小心,我答应一声,又加快动作捡了堆石头交给铁柱,然后退到后头。
铁柱料的不错,这火雨阵果然不是虎头蛇尾,真叫他在尽头处又现触动了一道机关,我们三人回了道观,铁柱把身上衣服脱掉,长出一口气说:“这一回算是实实在在把路趟出来了,古人到底还是比咱们差了一点儿,他们辛苦设计好的火雨,几块小石子儿就给摆平了,金七爷,你可得给我记上一功,找到宝藏了,多分几个金元宝给咱们。”
“铁柱,你傻了?金子虽说贵重,跟古玩玉器比起来价码可差多了。”二刚子说。
铁柱笑眯眯的盘腿往地上一坐,说道:“就你聪明,我跟二哥摸土货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古代的各般文物当然值钱,可真要给你弄件神器,你拿了敢卖吗?你就算敢卖还不定有人敢收没有。所以哈,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还是真金白银来的实惠,闲了打根大链子戴戴,手头紧时随便找个地方一卖,嘿嘿,吃亏人常在么。”
今天众人算是休息了一天,这时候天还未黑,想着再下去也走不了多远,金七爷索性叫大家歇痛快了好明天精神百倍的下地宫,因此吩咐今天的正事就到此为止。除了铁柱一人忙活了一天,吃过东西歪躺着养神,其余人纷纷到附近的山峰和林子里散心,我惦记着庞老二说聚齐四人商量去留的事儿,想把他喊起来,不过金七爷刚定的规矩,无论什么情况入口这儿都得有人守着,所以当着外人我也不好生拉硬扯他,于是对他说:“铁柱,就这点出息?没干什么就让累趴下了?这附近有个稀罕去处,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铁柱一骨碌翻身爬起来问道:“什么稀罕去处?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也是今天刚瞧见的嘛。”我一边答他一边朝外走,等出了门以后,我压着嗓子对他说:“二爷有事跟咱们商量,走,去寻寻他。”
等到找齐庞老二和松爷,我们拣个隐蔽地方展开讨论,真要说起来,四人打心底都想把宝藏起出来,毕竟跟着金七爷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突然空手退出,实在不太能放下,说过宝藏又说金七爷和卫攀,金七爷没安好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没必要多提,但我和松爷还是不大相信卫攀会翻脸无情。庞老二说卫攀如果真能置身事外,就算他两不相帮,我们尽能跟金七爷一拼。其实这四人里我和松爷都拿不得大主意,铁柱一向以庞老二为主心骨,说是大家商量,最后还要靠庞老二话定论,他看我们三个心里着实还是贪恋圣师宝藏,又想到这时候撤身离去免不了还得和从前一样应付金七爷的纠缠追杀,于是咬咬牙说:“那咱们就铁心干到底吧,横竖是个拼字!”
我们又谈了谈别的事儿然后分开回去,庞老二和铁柱走前边,我跟松爷殿后。松爷趁着这功夫从怀里掏出山秀给他捎来的照片一张张看,看着看着就咧嘴笑开了,我也真不明白这俩人差着十多岁,怎么交流起来没一点障碍?
第二天大早起来,金七爷就指派留在上面看守入口的人,因为昨天我和铁柱都在地宫呆了一天,所以庞老二叫我俩留下一个,只当再歇歇,铁柱说小陈留下吧,我这身贱骨头没个享福命,坐的久了就浑身痒。于是我和卫攀手下的伙计言旭留在地面负责把守入口,其余人随金七庞二下地宫。
言旭刚满三十岁,小伙子留着寸头,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看上去精精神神的,也非常健谈。反正留守这活没什么具体任务,要是没意外生,我们就得在这儿干坐一天,为了打时间,我和他聊天解闷。其实我对卫攀印象一直还不错,所以对他手下人也看着比较顺眼,加上言旭是阳川本地人,和我年龄不差多少,我们倒能扯到一块儿去。抽着烟扯着淡,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我一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我对言旭说:“言哥,饿不饿?我得吃点东西,你想吃啥,顺路给你拿来。”
“那些饼干罐头什么的你还没吃腻?反正我现在一看这东西就没胃口,嘿,还是在阳川呆着痛快,好吃好玩的地方多,随便寻一处就有乐子可找,不说了,越说越想回去,我不饿,你自个儿吃吧。”
我起身到堆放食品的地方拿东西,这时候言旭是面朝大门坐着,背后是扇小窗户,言旭刚想站起来伸个懒腰,就看见阳光透过小窗户折射在屋内地面的方框里有个晃动的影子,他心里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小窗户上露出一个被黑面罩裹着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的脑袋,言旭随即大喝一声,拔腿就冲出屋子绕向后窗,我拿了东西回头的时候恰好这脑袋从窗户上一闪而没,慌忙丢下手里的压缩饼干,跟在言旭身后窜出屋子。要说我们俩反映和度都不算慢,但等追出去以后,后窗那人已跑的远了,只能看见个背影,瞧着他一身黑衣,还有头上的黑头罩,正是前些天跟在我们屁股后头溜进地宫的黑衣人。
明知追不上他,我和言旭只好悻悻回来,他说要不要下去把人给叫回来,防着黑衣人等会儿再来跟咱们为难。我想了想,说算了吧,黑衣人来这儿只为了窥探,并没有伤人的意思,要不刚才咱们俩就得吃苦头,现在他都跑了,再去地宫里喊人有什么用?还是等他们晚上回来再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和言旭都不敢再随着性子胡吹猛侃,隔段时间就到屋子前后巡视一番,直熬到天擦黑,下地宫的人都回来,也没再见黑衣人光顾。
言旭把事情经过原本对金七爷讲了,众人都是又惊又怒,心想这摸不着来历的黑衣人简直就成了甩不掉的累赘,隔三岔五的便来探视一番,虽没造成什么后果,总叫人心里不舒服。金七爷带着一丝怒意说道:“咱们忙着干正事,没时间跟他纠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这样不把人放在眼里,二小子,明天你自己带人下去,我亲自守在这儿,倒要见识见识他手段有多高强,瘦皮猴儿,陈小鬼,你俩个身子轻灵,跟我守着,卫老板,你也派个人留下吧。”
卫攀满口答应,叫言旭明天留下听从金七爷的调遣。
吃饭的时候我问松爷今天进展如何?松爷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说:“还是那个俅样子,往前熬呗,今天倒挺顺当,路上没有什么古怪,宝来,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倒霉蛋呢?自从下去以后天天有事,你一天没来,一天风平浪静,正好明天你还是不下,我再瞧瞧,到底是大家伙儿都倒霉呢,还是跟着你这倒霉蛋吃了挂落。”
苏玉听了松爷的话,在旁接口说道:“这还用瞧?准是宝贝勒自个儿倒霉,干脆以后你就专管守门望风,省得下去给大家添麻烦。”
因为随时得盯着黑衣人的动静,又有金七爷这丧门神坐阵,第二天留在上面的人谁都没心闲聊,只有铁柱先天性多动症多语症,闲不下来,摸摸头抠抠屁股,时不时撂两句花腔,金七爷盘腿坐在昨天言旭处的位置上,闭着眼睛,手里把玩两枚葡萄大小圆溜溜的小石子儿,他交代我们别刻意盯着窗户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只在心里提着劲儿就行。我们话都没敢多说一句,除了吃喝就是坐着干等,巴巴的白等了一天。照金七爷的脾气,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甘休,果然,第二天老头儿又没下地宫,依旧守在道观,可还是白等了一天。
等的时候长了不见动静,大家心里都懈了,挺着身子磨洋工,看上去一个个眼睛睁的溜圆,其实心里各想各的事儿,惟有金七爷盘腿坐在老地方动也不动。第五天头上,我和言旭一人坐着半拉门槛儿,铁柱在屋子里数墙上的砖头玩儿,临到中午,一直坐着不动的金七爷突然有了反应,略一回头,随手甩出两颗捏在手里的圆石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