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小阳山时,卫攀有两个兄弟死在梁家人手中,因此他的人一看到老土脖间的丘印立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卫攀原本就窝了火,这时将手中的五六式对准老土胸膛怒声说道:“你胆子忒大了!明知道跟咱们有天大的过节,还敢带着这劳什子玩意儿自露身份!若是旁人,说明白情况,兴许咱们善心,放他走路,惟独你姓梁的没半点商量!”
“先生!这位先生!”老土其实真是极精明的一个人,瞧着卫攀这回的神色不象做假,连声求饶道:“我确实是姓梁,这物件是家里一代代传下的,打小就戴在我身上,可我实在是第一次遇见各位先生,这天大的过节几个字,我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行了!”卫攀打断老土的话,恶狠狠说道:“原本咱们和你们潮江梁家无冤无仇,可就因为该死的刘胖子几句挑唆,不惜拿刀拿枪的跟我们大动干戈,坏了我两个兄弟,这笔帐迟早都得算,没想到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门了!老实说说其他同伙在那里,我给你个痛快!”
老土听了卫攀的话,出人意料的竟然没有大呼冤枉,而是苦脸皱眉一言不,末了,咬咬嘴皮子说道:“先生们说的是潮江梁家,我虽也姓梁,跟他们,可可没有什么瓜葛。”
这老土到底是真精明还是假糊涂?天下这么大,就只潮江姓梁的会佩带丘印,他说这样的话,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卫攀涵养虽比我强些,可还没修炼到家,气到极点,打开枪上保险,手指不由扣住了扳机,庞老二赶忙拦住他说道:“先不忙,听他把话说完。”
遇到这阵势,任谁都知道,若不给个交代,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老土想了想,说道:“要说起来,潮江梁家跟我同宗,可这么些年向来没有交往,他们惹下的过节,和我真真不沾边。”
“还有这一说?呵!老土,瞎话编的不怎么圆乎啊。”
“真的真的。”老土连忙说道:“我若有半句假话,情愿让你们把我扔到沟里去。这件事本来上辈严命不许泄露出去,可先生们总是信我不过,没法子,只得实话实说,我虽姓梁,却是梁家外支的。”
这话说的挺新鲜,我们都不知道潮江梁家还分着几部分?老土很可能为了保命而信口开河,不过此事实在太过要紧,得先听他说完再做定夺。
“不瞒各位说,虽然外人瞧着我们梁家是个大族,但里面却分着外支和内支。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梁家几百年前开始干爬子,原先无论家中人丁旺不旺,全都合成一股,渐渐有了些名头,一直到了清朝,先祖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资质差,老二悟性高,按说先祖不会偏袒那一个,对两个儿子都是一般的悉心照顾,两兄弟成年之后差别越来越大,弟弟在不但在爬子这行,就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受人捧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越瞧自己的哥哥越觉得寒碜,于是不顾哥哥哀求,硬分了家,各做各的买卖。各位先生想想,哥哥手上工夫差,传给子孙的手艺也强不到那里去,弟弟则不同,手艺高,买卖做的大,家底子厚,娶了几房姨太太,子孙满堂,势力愈的大。传了几代之后,弟弟这一支全不把哥哥那些后人当自家人看待,幸好后来哥哥一支里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物,游历四海,广结朋友,虚心求教,博采众家之长,再靠着自己天分,终于闯出些名堂,替族人争了口气。人嘛,都是那样子,内支瞧着外支出息了,也就慢慢开始来往起来,遇着大买卖,还会搭杆子做上一票。这位替外支出头露脸的,便是我的太爷爷。”
我们对梁家所知本来就不多,还是遭了他们偷袭之后才派人刻意打听了一番,老土这段话说的有板有眼,一时间叫人分不出真假,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记得当初得到曾祖血衣的时候上面写的明白,我曾祖的授业师傅叫做梁乃清,却不知道和潮江梁姓的内支或是外支有没有关系?于是我出口问道:“老土,你族里有没有个叫梁乃清的?算起来岁数已经很大了。”
“我太爷爷,名讳上乃下清,怎么?这位先生瞧着年岁不算大,怎么会知道他老人家?”
“没有,我只是听人说来的,没事,你接着说吧。”看来老土的话有两分可信,不过这时还不能妄下结论。
老土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外支的人丁总是不旺,比不上内支,我太爷爷只生我爷爷一个,我爷爷生我大伯和父亲,还算上天眷顾,太爷爷手上的功夫,一丝不拉的全都传给了后人,因此,外支虽不比内支人多势大,但内支的小辈见了我大伯和父亲还是恭敬的很。有一年内支当家的那位,大排行下来算是老二,我管他叫二伯,他请我大伯过去商量些事,谁知道大伯去了好久,前脚刚回家,内支的人后脚便跟了过来,说他们的一本地脉经不见了,硬赖是我大伯偷拿去了,对方言语里实在无礼的很,我大伯忍不住说:我们外支一向让你们瞧不起,可祖父他老人家传下的手艺尽够着子孙们讨生活用了,绝不稀罕谁家的地脉经!两边人越说越恼,最后忍不住动了手,大伯和我父亲伤了内支两个人,因为到底都姓梁,所以下手时紧把着轻重,大伯心想着过两天再到二伯那里解释解释,把这误会消弭掉。但二伯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为了这事大动干戈,一口咬定是我们偷了地脉经,还伤了他们的人。哎,大伯被逼的没办法,迫不得已远走他乡,落脚到这样荒僻的小地方,才算躲开内支,那时候我还小,大伯和父亲搬到这儿后弃了老本行,塌塌实实种几亩薄田糊口,没把祖上的手艺传我,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各位先生若是不信,就到村里去打听打听,我们算是外来户,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
庞老二问道:“你大伯和父亲呢?是在村里?”
“大伯去世了有十几年拉,六年前我父亲也过了世。我们虽说是外来户,可大伯、父亲一向为人亲善,跟村里人相与的好,他们去世办白食的时候村民都去了,这样的事大伙儿全知道,一问便知,作不得假的。”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暂时也挑不出什么纰漏,卫攀明事理,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土虽也姓梁,但如果他说的全是实情,那么小阳山的事确实与他没有丁点关系。所以卫攀虽然还沉着脸,但面色缓和许多,收了枪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先不提,就算是真的吧,但你一直偷偷跟着我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个这个”老土偷眼看了看卫攀,然后指指庞老二和铁柱说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两位先生恐怕也是也是干爬子的。”
铁柱一笑,说道:“老土,何以见得我们就是干爬子的?你瞧见我们挖谁家的坟了?还是瞧见我们手里有土货了?”
“我也就是信口胡猜,我虽然没干过爬子,可我大伯和父亲却是爬子出身,他们身上那股土腥气是我打小就闻惯的,你们二位身上,这个这个,土腥味也不算小,因此”
“鼻子挺好使啊,你属耗子的?见了土就亲?就非得跟着瞧瞧?”
庞老二取过一支烟,蹲在老土身旁,把烟递给他说道:“你说的话,我信的过,既然说道这儿,我也不藏着掖着,不错,我和这兄弟都是干爬子的,此次到云南来,却并不是下坑做活,而是受人之托办件事情,老哥跟梁家没瓜葛,跟咱们也就没过节,不过,你为什么跟着兄弟们,起码得说出来,好让大伙儿放下心,只要说了,由我做主,在场的兄弟绝不为难你,怎么样?”
老土叼着烟卷默默的抽,时不时翻翻眼皮瞅瞅其他人,等一支烟快抽完了,他把烟头摁死在土里,抬头说道:“好,明人跟前不说暗话,这事,还得从十多年前来探恶鬼沟的那四个人身上说起。”
十多年前来探恶鬼沟的四个人?那不正是韩慕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