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气疯了的情况下,还能辨明方向选择正确的路线,且遵守交通规则避免了被车撞飞的狗血惨剧发生,我为自己感到自豪。而八百米轻松突破三分钟无压力的彪悍速度,也足能让体育老师以我为傲。
如此一路狂奔,心肺几乎爆炸。就在受不了想要停下时,忽听远远传来一句:“阔阔,你给我站住!”
站你妹!给你二大爷!
我一边暗骂一边咬牙继续开跑,后面喊了那一嗓子没取得效果后,也不再白费力气,只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化作我继续亡命的动力。
只可惜,我的所有努力到头来还是败给了不可抗拒的天定命运,小短腿不给力啊……
万千卧室的灯光遥遥在望时,我终于功亏一篑。
沈佑后来居上,一把将我拉住,我早已精疲力竭,便也未作半点挣扎。
夜晚的居民区唯见树影摇曳,只闻草丛里轻轻的几下虫鸣。
我和沈佑那仿佛鼓风机般交相辉映的喘气声便显得格外刺耳,吵得人无比烦躁。
而在看到他被汗湿的薄T恤紧紧黏着的上身时,我又立马想到刚刚所见那幕赤身露体的‘活春宫’前戏,本已差不多熄灭的心头邪火瞬间复燃,一窜万丈。
然则还未等我发飙,沈佑却已率先发难,咬牙切齿:“你跑什么跑?”
“强身健体!”
“你干嘛打我?”
“保家卫国!”
“……”
互不示弱互相怒视一分钟,沈佑忽地后退两步,扶着树弯下腰,边咳嗽边笑。
我虽恨不能一记佛山无影脚废了他,却也只能甩手便走。
他终于开口:“你误会了。”
我不屑冷哼,不用想也知道,他的下句话一定是‘你听我解释。’。
于是捂着耳朵很配合:“我不听我不听。”
结果未料,他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没有给‘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就不听我就不听’的死循环半点机会,直接一伸手,稳准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像只被扼住了喉咙的发狂小母鸡一样,顿时蔫菜,扑腾不能。
果然简单粗暴有效,报应未免来得太快……
“我现在真的很累,没有力气再跟你废话。”沈佑的声音晦涩而暗沉,言简意赅:“之前我吐了,沾到了许许身上,然后她送我回来,自己也就顺便整理了一下。事情就是这样,明白没?”
“这么简单?”
“是啊,暂时还没有复杂到奸夫**的程度!”
我一愣,勃然:“暂时?”
他松开手,脱了力似的靠着树干,慢慢擦去满头满脸的汗,半晌方低低道了句:“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我心中突地一跳,勉强按捺:“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追过来干嘛?”
“因为我不甘心,不想后悔,也不想没蛋可疼,况且……”他用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总不能莫名其妙白白被揍一顿吧?”
我忙警觉后退:“难道你还想打回来不成?”
他一笑,又一皱眉:“阔阔,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借着路灯,我才发现他的嘴角处残留着少许血渍,看来那一下子的力道果然重了些,不禁顿感内疚,却仍然强撑:“谁让你当着我的面儿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他扬扬眉:“彼此彼此,一报还一报。”
我没好气:“何决真是高看你了,你简直比托儿所的小朋友还要幼稚!”
沈佑垂下眼睫笑了两声,默然片刻,复又抬眸看着我:“那么,你相不相信他的判断?”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所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许许……”他似是不知如何继续下去,顿了顿,背靠大树仰起头,望向星月全隐的夜幕,仿佛想要在那片浓重的墨色里,寻找一丝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微光:“正如她所说,我们是在一个玩车的圈子里认识的。其实,就是一群有钱有闲又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凑在一起瞎玩。我加入的时候,许许在圈里已经很有名了,别看她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旦玩起来却很疯。她一直很照顾我这个菜鸟新手,没多久,就混熟了。后来有一天,一帮人正喝着酒,大刘突然提出要跟我赛一场……”
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本就低沉的嗓音开始发颤:“大刘,是许许当时的男朋友。我那会儿气盛,就一口答应了。然后……就出了事,大刘的车翻了,着了火,几乎就是眨眼之间,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没了,许许就这么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这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前几天……听别人说,是因为精神方面受了刺激,出国休养了一段时间。”
这个真相实在太过出乎意料,我彻底呆住。
沈佑阖上眼睛,受了伤的嘴角所扯出的笑意,满是苦涩:“许许那样漂亮,很多人都在追她。那时候的我,也因为她待我格外亲近而洋洋自得。阔阔你瞧,其实这才是真的幼稚啊,可笑的虚荣……”
我默了半晌平复心绪,而后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手,想了许久,却也只能用最无用的话来做最无力的安慰:“那个只是,意外。”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他仍是闭着眼,唇边的弧度仿佛就此凝固,将所有年少轻狂的悔不当初刻在那儿,而后渗入骨髓,永世无法摆脱:“为什么当时,就没有一命偿一命呢……”
“不准胡说!”我大声:“那个人不是你害死的!”
沈佑浑身一僵,像是刚刚摆脱了一个噬魂的梦魇般猛然睁开双眼,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看着我,渐渐清明:“阔阔,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
他抬起手,擦了擦我的脸颊,摊开手看了看,低低一笑:“爱哭鬼。”
我连忙胡乱抹了一把:“都是汗!”
“你虽然从小就爱哭,但我知道,你真正伤心难过极了的,只有两次。”他将我跑散了的马尾辫绑紧,声音虽仍暗哑,却慢慢变得和缓:“一次,是你爸妈分开。一次,是林木森离开。第一次,我是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只知道,看你哭成那样,我的心里也难受得要命。第二次,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不会再让你哭得这么丑了,因为,实在是丑得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我本来还听得感动无比,却被最后一个转折弄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愤然打开沈佑的手,刚想骂两句,他竟如同受了重击般晃了一晃,一个站立不稳便往旁边倒。
我大惊,忙使劲扶住。他便顺势将所有的重量压在我身上,瞬间飘散在无边夜色中的低语,轻到几不可闻:“可我总是担心啊……如果我做不到的话,要怎么办呢?”
我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听他又很快接了句:“阔阔,我困。”
“……那就赶紧回去睡觉啊。”
“没力气,再也走不动了。”
“今天我也很累啊亲!你不要这么身娇体软好推倒弄得我像个铁血柔情真汉子啊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