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里的流霜这次看清了她的面目,正是代眉妩无疑!
流霜心中有些酸涩,对于这个曾经害过她的女子,她是恨得。但是,看到她落到如此光景,心中还是也有些同情她。
音乐声起,代眉妩便款摆腰肢,轻点足尖,在暮野面前缓缓起舞。
她舞动的身影既俏丽轻盈又极具挑逗性,那柔波般的眼神满含情意地凝视着暮野。口中随着舞步,还轻轻吟唱着一首小调。
那是一句江南的小调,本就极是好听,再配合了她的娇软甜腻的嗓音,不禁令人极是神往。
流霜望着代眉妩,她忽然觉得代眉妩变了。之前不管她如何害她,但是,流霜心里清楚,她是喜欢百里寒的。
如今,却为何自轻自贱。而且,她是怎么到了天漠国的?难不成是和自己一样被掳来的?
流霜微微摇头,觉得事情决不是那样简单。
代眉妩舞得越来越酣,那诱人的曼妙身影令在场的男子意乱情迷。流霜转首望向暮野,虽然暮野此时的样子也有些恍惚迷离,但是流霜还是不经意地发现,他眼底的那一抹锐色。
暮野,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就是如此境况之下,他依旧没有失了清醒。
一舞既终,代眉妩嫣然一笑,那娇媚的笑意和着胭脂的红晕,带着一丝惑人的薄俏,媚意横生。
暮野似是回应代眉妩的笑容一般微微扬唇,一缕笑意缓缓地透出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感兴趣地在代眉妩的身上流转。
这个自称是“妩媚”的女子确实是妩媚的。
一袭红色纱衣,曳地翻卷,犹如丝罗一般蔓延开。云鬟绾做高高的发髻,斜插一只金步摇,在火光闪耀下流光溢彩。玉脸薄施胭脂,蛾眉斜斜入鬓,清眸流光溢彩。最美的是她脸上那朵怒放的桃花,为她增添了无限的风情。
这样的女子,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不过一眼,便足以让男人上瘾。
但是,暮野知道,最美的女人都是毒药,一不留神,你就会丧命。是以,他喜欢女人的美,但却从来不会爱上她们。
据说眼前这个女子是玥国出名的绝色舞女,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一个奇女子!
何为奇女子,暮野的心中并没有具体的概念,眼前的女子,是奇女子吗?
暮野的眉头皱了起来,一双鹰眸几乎迷成了一条线,但是依旧掩不住眸内那四射的精光。
“妩媚,据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王还不曾听你抚琴。趁着今夜良宵,本王的左右将军都在,你就抚琴一曲助助酒兴吧!”暮野把玩着手中的玉杯,淡淡说道。
“小女子愿意为可汗抚琴一曲,以助雅兴!”代眉妩浅笑盈盈地说道,抬眸间,一双清眸波光流转。
“来人,赐琴!”暮野冷声命令道。
自有人去取了琴过来,摆放在琴案上,代眉妩盈盈跪在琴案前面。
“不知可汗要听什么曲子?”代眉妩纤纤五指按在琴弦上,娇媚一笑,问道。
暮野对汉文化也算是颇有研究,对于曲子也略通一二,此时见代眉妩问起,便道:“我手中有一幅画,不知妩媚可否能够按照这画中韵味抚琴一曲!”
说罢,吩咐身边的侍女前去取画。不一会,那侍女便从他床榻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幅画轴。暮野点了点头,示意侍女将画轴打开。
那侍女一手提着画轴的上方,垂直着将手中的画打开了,随着画轴的缓缓展开,代眉妩本来挂在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了。
迷蒙的月色,飘渺的水雾,碧波浩渺的一池碧水,如梦如幻的田田莲叶,皎洁如玉玲珑剔透的白莲,雕栏玉砌,虹桥浣女,戏水鸳鸯……
这幅画是那样美轮美奂,将月下荷塘的韵味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代眉妩怎能不识,这正是白流霜在那夜宴会上信手所作的画。虽然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着人精心教导她琴棋书画,但是,她的画技虽然有进步,比起白流霜的画技,却依旧是望尘莫及。
此时,见到了这幅画,只觉得内心深处的好似扎了一根刺,嫉妒酸楚的令她发狂。她何尝不知,宁王为了寻回那个白流霜,竟然远赴崚国。
望着这幅画,她的好胜心被激起,不就是荷塘月色的意境吗,她代眉妩不会输得。
当下,唇角轻勾,绽起一抹娇美的笑意,道:“既然可汗要听荷塘月色,那妩媚自当尽力,博君一笑。”
五指轻按,玉手纤纤,开始拨弄琴弦。一曲悠扬舒缓的曲子便从代眉妩指下缓缓流淌。大帐内瞬间化为无声,只有叮铃铃的琴声悦耳地回荡着。
流霜坐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她的目光凝注在侍女手中的那幅画上。这幅画她是赠给了暮夕夕的,却不知为何落到了暮野手中,还在此时拿出来,令代眉妩依着画中意境抚琴。
暮野倒也真会刁难人,犹记得那****还曾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为他做画像。
不过,代眉妩的琴艺确实不错,琴曲伶仃间,确实也奏出了荷塘月色的意境。只是流霜听来,却觉得曲子太过舒缓平淡,少了一丝飘渺的韵味,也少了一丝跳跃的激情。
流霜躲在暗影里,悄悄打量着高位上的那个男子,举座的人都沉浸在琴音里,只有他,看似端着酒杯在浅饮,脸上也挂着一丝笑意,但是,厉眸却透过杯子边缘打量着座中的每一个人。
流霜心中一沉,她不知代眉妩在天漠国的目的,但是,看样子,暮野也根本就不信任她的。
一曲而终,大帐内一片寂静,那些将军们有些神色怔愣。他们极少听到中原的曲子,今夜真是大饱耳福。
代眉妩盈盈起身,眼波含笑,向着暮野深施一礼。
暮野脸上荡开一抹璀璨的笑,他招了招手,代眉妩莲步轻移便走到了暮野身畔,坐了下来。
“可汗,这幅画真是美,不知可汗从哪里得到的?”坐在暮野左首的左将军问道。
“这幅画是那次公主出使玥国带回来的,据说是玥国一个女子所画。哦,妩媚,你便是玥国人,可曾见过作这幅画的女子?”暮野转首问代眉妩。
代眉妩脸上笑容僵了一下,低声道:“请可汗恕妩媚见识浅薄,还真是不知这幅画是何人所作,更不曾见过作画的人!”
“哦,是吗!”暮野有些失望地说道,“不过本王倒是见过那个作画的女子。”
代眉妩没想到暮野竟然见过流霜,一时有些怔愣。
右将军闻言问道,“可汗,不知是怎样的女子作的如此好画。”
暮野眼前浮现出一个清雅如莲的女子,本来他对她是一丝兴趣也无得,不过,她扑在东方流光身上为东方流光挡剑那一瞬,他心中竟然有一丝震动。
“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子!”他神思恍惚地说道,“不过,你们要见她,却是不能了,她已经坠崖而亡了。这幅画大约是她的绝笔了。”
“她死了?”代眉妩闻言喃喃自语,她竟然死了?她还没有好好地折磨她,她就死了。内心深处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欢欣中透出一丝凄凉之感。
“哦,你不是不认识她吗?”暮野眯眼问道。
代眉妩笑道:“是的,妩媚确实不认识,我只是可惜这么兰心慧质的女子竟然死了,真是不幸啊!”
“坠崖而亡?真是可惜了啊!”左右将军不禁连连叹息。
暮野笑道,“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罢了,何必叹息。你们看,这样的美景,在我们天漠国是没有的,不过在玥国却处处皆是,这幅画只是那无边美景的一个缩影罢了。各位将军,我们此番征得崚国,再挥戈南下,这样的美景早晚会属于我们!”说罢,暮野朗声大笑。
“可汗说的是,这崚国和玥国,早晚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几个将军也连连点头称是,一起朗声大笑。
代眉妩脸上有一丝僵色,随即便恢复为正常,娇笑着道:“可汗,到那时,您一统天下,可不要忘了奴家啊!”
“哦,”暮野回身望着代眉妩,唇角依然挂着一丝微笑,但那微笑里却流淌着一丝寒意料峭的冷意,“本王自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小美人。”
流霜躲在暗黑的角落,听着那席间传来的猖狂的笑容,一颗心真是千回百折,土黄的脸早已变得煞白。她再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手画了一幅画,就引得这个暮野生了睥睨玥国之心。
若是暮野真的挥戈南下,战事再起,她岂不是成了一个罪人。
流霜扶着支撑金帐的木杆,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喧嚣的中心。
四足火撑里的火燃的正旺,流霜借着火光,静静打量着席间的每一个人。
朗笑声渐渐低了下去,那些人有些疑惑地凝视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一身灰色的极朴素的衣衫,他们认得,这是崚军的军服。可汗的帐内怎么冒出来一个崚国兵士,他们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