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花痴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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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后记

花痴呓语

十年前,当我以十八万字写螳螂的一生,出版《杀手正传》时,太太笑说,我是吃错药了。

今年,我焚膏继晷,完成这本《花痴日记》。更严重!她居然说我“得了精神病”。

熟悉我的老读者应该知道,其实我在出《杀手正传》之前,已经预告要写一本有关种花种菜的书,也可以说,我这“精神病”是十多年前就有的,只是拖到今年才发作。

拖这许久,原因很简单——我一直不敢写、不敢出。

“不敢写”是怕自己没有能力驾驭这些题材。由学画的经验,我知道创作是勉强不来的。如果腹笥困窘,就算拼命也出不了好作品。尤其《花痴日记》,既采取天马行空的写法,又涉及植物学,我非专业人士,很容易出错。

所以这十年间,我尽量吸收大自然的知识。又在每天种花莳草后记下心得。我发觉劳动总有感触,手上忙的虽是花草菜蔬,心头浮上的却可能是魏阙江湖。愈是耕田流汗,血液循环愈快,灵感也来得愈多。

但十年来,我都忍着,生怕把灵感糟蹋了,改天重写,就不再是灵感,不如像酒一样存窖,待行有余力,才动笔。这么说,并不表示我今天“破土开工”,是已经功力深厚。而是因为再不写就老了,岁月容不得我再拖。

这本书是二〇〇四年初开始动笔的,整个冬天我都留在纽约,所以由一月六号写到四月十三号,最先完成《冬之篇》。冬天没什么园艺,加上纽约今年酷寒,外面冰封雪冻,所以书中许多篇幅都在讲湖上的景色。若非有那一百多盆的室内植物,使我仍能表现“绿拇指”,只怕这本书应该改名为《冰雪日记》。

日记在四月十三号之后仍继续,原想将四个季节写完才出版。但是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推出《冬之篇》。这正好可以解释,在这篇文章一开头所说的“不敢出”——

从二十六年前,我就每隔一阵便发发神经,出一本比较冷僻的作品。像是《萤窗随笔》《真正的宁静》《做个飞翔的美梦》《在灵魂居住的地方》《杀手正传》和《抓住属于你的那颗小星星》。我称这些是“私房书”,意思是“只为娱己,不为娱人”。说白一点,也可以讲私房书中收录的都是较小众的纯文学作品。另外一个特色,则是有许多摄影和画作配合,因为我是画家,又爱摄影。能把自己喜欢的文字、绘画和摄影放在一起出版,最能表现完整的我。

可惜的是,那些“私房书”虽然是我最乐的,也是最不畅销的。譬如《在灵魂居住的地方》,整本书写人体的各器官,连最爱挑我毛病的儿子都叫好,却最难被普罗大众接受。又像是《杀手正传》,固然有些人说看了最少十遍,却可能有更多朋友,只翻几页,就读不下去了。非但如此,而且觉得恶心,因为总见我写螳螂吃了这个、杀了那个,最后还把老公活活吞进肚子里。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了解为什么我不敢出版这本《花痴日记》了。只是如同多年来在拙作扉页里介绍的,我必须为自己说话,也为时代说话。无论这本书好不好销,我仍然有话要说,而且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也可以说这本书是我与自己心灵的对话,表面上谈的是风花雪月,内里探讨的却可能是爱恨情仇。在这儿我必须强调,我非植物和地质学家,里面所说的自然生态,只是我个人的观察与感触,千万不能当作园艺指导或学术论文。倒是在那些花鸟虫鱼的背后,大家不妨找一点弦外之音。

总算鼓足勇气把书推出,在此最要感谢的是我的老婆,一方面骂我发神经,担心写作伤身,一方面开着车,载我去联合国总部、高尔夫球场和观鸟站摄影,还为我联络各博物馆,搜集早期莱克瑟丝湖的资料。

也感谢植物学家郑元春先生和森林学家王国财先生,提供植物学上的数据;以及纽约建筑师姚有为先生,为我校阅《锈痕》和《运斤》。更妙的是,王国财说有个爱造纸的人,曾去动物园要大象的粪便,当宝贝一样捧回去造纸,使我大乐,原来天下痴人甚多,非仅我一人有毛病。

还要谢谢邻居史学家杰克·班德博士(Dr.JackBinder)。由于他在不久前出版了一本《莱克瑟丝村的自然与历史》(WildernesstoLakeSuccess:HistoryofaVillage),使我能深一层了解这湖的过去。

更谢谢半世纪的老朋友何台,他是我小学初中的同窗,又是总越洋来看我、在这湖边玩的老朋友。每篇稿子在我“涂完”,所幸有他们伉俪,猜出我那如同密码的笔迹,立刻在台湾打好字电邮过来,使我能在保有“第一灵感”时做校对和润饰。最后,我要谢谢您,这位不但买《花痴日记》,而且居然看完的读者。

只要您肯买、肯看,无论褒贬,我都算成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