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泪妆
5844500000029

第29章 飞鸳渺(2)

她微笑着努了努嘴:“不是你的兄弟给你起的绰号么?路大哥告诉我的。”

展凌白终于忍不住牵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喜欢你快乐的样子,”她轻柔又痴迷地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异常的光彩,“就像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这一瞬间,展凌白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那种要将他整个人都焚毁的力量。

——她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陪在他的身边……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救过他,关心他,不惜陪他们赴死,竟只是想要他快乐一些。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他忍着心头的悸动,这句话说得绵长而深远,久久还有余音回荡,蕴藏着无限的缠绵与苦涩,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绝望,没有仇恨……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由的人。

半山腰处,传来一声洪亮悠长的撞钟声。

“你看前面,好像有一座寺庙。”苑昭禾在马车上远远望到山腰处似乎有座庙宇,有些雀跃起来,“我想去上柱香。”

苑家世代礼佛,受此熏陶,苑昭禾对菩萨也有尊崇之心,以往随着宁夫人出门时,遇到寺庙,都会进去参拜的。

“随你。”

烧香拜佛这事,展凌白从来不做,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杀人罪孽、因果报应”这一说,反正他早已是劣迹斑斑的恶人,也不再指望神佛饶恕宽容,索性一意孤行,我行我素。

展凌白赶着马车,又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寺庙门口。

苑昭禾走上铺得不甚平坦的石阶,来到了庙门口,只见庙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写着“莲花寺”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莲花因其外形皎洁,根蔓通灵,带出一股清新脱俗之韵,又显得自由坚贞、清白脱俗,恰到好处地映衬出佛家道理,被佛家喻为圣花。

展凌白轻叩庙门,不多时庙门里就传来一声颂诵佛号的声音,随后庙门开启,探出一个穿着古黄色僧袍的小和尚,礼貌地叫了一声施主后,就把展凌白和苑昭禾让进了庙里去。

这庙规模不大,有正殿一间、偏殿两间。正殿里供奉的乃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殿前金炉不动千年火,殿内玉盏长明万载灯。莲花宝座伸出兰花手,慈眉善目普渡众生。

进殿后,小和尚递来三柱檀香。

苑昭禾点燃后,跪到蒲垫上,微闭眼眸,低低细语道:“菩萨保佑,这一次让他们平安回来……若是真有报应,就请我陪他一起,哪怕刀山火海,别再让他一个人孤独寂寞下去了……”

她极小的声音,却也没有逃过站在一旁内力深厚、听力极好的展凌白的耳朵。

展凌白一把拉起还跪在那里诚心祈祷的苑昭禾,就要拖着她离开。

“你干什么?我的香还没有供上去呢……”

苑昭禾反应不及,却又抵挡不住展凌白的力气,想挣脱也挣脱不掉,就任由着他把她拉出了正殿。

“这香不烧给菩萨,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就不能作数?”他冷冷地说着,将从她手里夺过来三柱香扔到了殿前的铜炉里。

“为什么不作数?菩萨面前不可以说假话的!”她有些惊慌地瞪大了眼睛。

“不用了,”他转身走下台阶,声音清晰有力,“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你一起承受报应。”

“不是,我并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苑昭禾担心他误会,心中一急,立刻追赶着冲下台阶来,伸手抓他的衣袖,“我只是……”

展凌白身形极快,苑昭禾匆忙去追赶他,隐约觉得已经够得着他的衣袖边缘,脚步不由得快了一些,谁知道山门台阶极窄,雨后青苔润滑,脚下一时踏空,重重地摔倒在山石上,头脑“咣”地一声撞上了山石棱角。

她只觉得眼前阵阵昏黑,身子一软,当即昏死过去。

展凌白惊觉回头,看见她唇角溢出的鲜血,心中一急,立刻飞掠过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就揽住了苑昭禾娇小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小和尚更是惊得呆住,本能地张嘴嚷道:“快……快去……去找大夫……”

这话提醒了一时懵住的展凌白,展凌白抱起苑昭禾,纵身跃起,如一只轻盈矫健的燕子,轻轻点点,飞出莲花寺。

“路维青,你快看看,她……摔倒了!”

展凌白抱着苑昭禾落到马车上时,路维青已然清醒,像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可能睡得安稳,说是睡觉,不过就是闭目养神罢了。

“你们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路维青果然聪明,一看展凌白搂着苑昭禾的模样,就猜到了几分。把手搭到苑昭禾的脉上,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大碍。”

展凌白只觉心痛难忍,低声说:“我只是……不想连累她。”

他极少有为自己辩驳的时候,这次却说了出来,全是因为她,他从来都不想伤害她,更不想连累她。

“事实总是不由得你去想,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明白。”路维青淡淡地说。

灵山县是个历久很悠久的小城镇。古来就有,本地人口不多,却因地理位置特殊,来往流动的过客却非常的多。青砖铺就的道路上,显得人影纷杂了。

展凌白在马车里守着苑昭禾,路维青在马车外掌着方向,一路缓缓来,也在落日西垂时,进了灵山县。

路维青把马车赶到了小镇北街一家老字号的客栈前面停了下来,早就有小二等在那里迎客,看到有客登门热情地迎了上去,堆着满脸的笑容说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啊?”

“来两间上好的客房,准备一桌好酒菜,还有,把爷的马放放遛遛,喂点草料,不会少了你的打赏的。”久跑江湖的路维青,经验老道,拿眼瞄了一眼客栈里面,确定大多都是过往客商,才抬手敲了敲马车门框。

马车里面的展凌白得了路维青的暗示,拿起大披风把苑昭禾包得严实,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你只要了两间客房?”一边往楼上走时,展凌白问。

“要三间还不是浪费,你放得下让她一个人昏睡着不管吗?”

展凌白无语,路维青说的确是实情,他是不可能把身体有恙的苑昭禾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

有些感情就在这凡世的喧嚣、尘世的纷扰中,悄然绽放,说着想要放手,其实却越抓越紧,越来越舍不得放开了。就像掌心的流沙,捏得越紧,抓住的越少;而当你想放手时,却总有一些轻微细密的流沙,滞留在掌心内,除非有清水才冲洗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