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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惊回顾(3)

苑昭禾只觉得满目的刺痛,一片悲凉,她翻身下马,奋力地向林中跑去。正撞见展凌白和最后两名死士交手,而树林的另一侧里,路维青也解决了最后一个活口。正翻着那五口大箱子,像是再找寻着什么。

“展凌白!”

这一声喊叫,用尽了苑昭禾身上所有的力气,语凝噎泪似入烟波几万重。

展凌白的手忍不住地抖了一下,她为何会提前醒来?难道因为他不忍对她下重手,导致睡穴被她提前解开?

虽然有几分犹豫,他手里的剑尖却还是快速地划过那两个黑衣人的咽喉,刀锋芒剑,瞬间影寒。在那两个黑衣人同时倒地后,他再次如之前那样长身站立,树影婆娑,映衬出那道黑色背影。

他无限的孤独与落寞,像道剪影,深深地映入了苑昭禾布满泪水的桃花眼眸内。

这一刻里,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有无尽的哀伤和黯然,甚至已经盖过了血腥的气味和飞散的灵魂。

“你还不走吗?”展凌白把背影长久地留给苑昭禾,冷冷地问。

他已没有面目去见那个明澄纯洁的女子,不止是为他们之间的隔阂,而是因为他又一次在她眼前造下了活生生的杀业,让她看见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那不仅是对他们之间交情的讽刺,更是对她美好品性的一种侮辱。

他,不配与她交往。

她是云,他是泥,一个在九重逍遥的天际,一个在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展凌白,你要我去哪里?”苑昭禾勉强止住了桃花眸子里的泪水,她的伤心并不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而是看见他那一身的血迹。

在血色剑光中,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孤独,距离自己那么遥远。好像隔着千里。他是雪山顶峰的那抹永不冰释的积雪,而自己是山下盛开的白莲。明明遥遥相望,却又永远不能相依相偎。

她向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走了过去。

虽然一脚一步地踩踏着斑斑血迹,她却在胆战心惊中,不断低声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害怕,只要看前面就好,迈过去,前面的那个人还在等着她。

也许是不忍心看着她惊惧小心地绕过那些尸体,展凌白终于转过身,主动飞掠到她面前:“站住。不要再走了!”

她抬头仰视着他,眼里流露出坚毅与执着。

“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再不回去,你爹娘会担心的。”他有意避开她的眼神,淡漠地开口下着逐客令。

“我可以回去,但是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回去。”她说。

他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有些意外:“我和你一起回去?”

“是的,我要和你在一起。”苑昭禾这一刻头脑非常的清朗,她清楚着自己必须抓住这次说话的机会,也许……这就是他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能够让彼此不错过的机会,就像溺水的人,必须紧紧抓住这根飘过的浮木,无论未来漂向何方。

“你和我一起回去,我要告诉我爹娘,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想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子妃,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嫁给我喜欢的人,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快乐起来。凌白,你相信我,我爹爹一直都很疼我,他如果知道这些,一定会成全我的心愿。”

展凌白静静地站立着,听着她略带幼稚又坚定的表白,他心里仿佛在滴着血。

——昭禾,昭禾,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单纯?

她见他不肯说话,向前走了一步,她尝试着将手臂慢慢抬起,像昨晚拥抱着他一样,将手臂环绕在他纤细却有强健有力的腰身上,她将脸颊慢慢地贴近展凌白的后背,闭目感受着他的气息。

哪怕只是一个后背,也能听到那里让人安心的跳动声。

“放开我。”展凌白压抑着心头的苦涩,语气冰冷而严苛,几乎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放手。”

“我不放!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回家去,好不好?”她固执地低声央求,环抱着他的手臂圈得更紧了。

展凌白沉默了,唇角溢出一丝苍凉的苦笑。

他刚要转身挣出苑昭禾的手臂,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阴寒之风,心叫一声不好,他下意识地将身体挡住那阴寒之风的来处,左手抱起苑昭禾腾空跃起,右手持剑向发出暗器的那个方向迅速刺去。

他手中的剑向来又稳又准又狠。

一瞬之间,血溅五步。

他和她的衣襟上都染上了一片深红。

他隐约觉得背心一凉,心知已中了那人临死之前的暗算。刚才因为苑昭禾突然的闯入,或许是怕被她看到他残忍血腥的一面,他持剑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地抖了一下,竟然让敌人倒地后留有一丝余气,却没想到后患无穷。

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紧紧地依靠着他,感受着他在身边的气息。

他似乎是用手指在她脑后轻轻拂了一记,她只觉得脑子再度昏昏沉沉起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凌白,你看我发现了什么?”那边清理战场之后的路维青,也在这时飞掠过来,他看见展凌白怀中的苑昭禾,不禁吓了一跳,“她怎么来了?”

展凌白没有回答,脸色却苍白得吓人:“我后背中招了。”

路维青迅速闪身过来,使用内力帮他驱除暗器,不久之后之见一根极细小的东西从展凌白的后背肩胛处飞出,冲力之大,使其直直地扎入进了距离他身后不远的大树树干中。

展凌白取下那个细小的东西,发觉竟是一枚绣花针,针身已呈现出了灰黑色,并泛有银屑点点。

“见血封喉!”

路维青肯定地说出这件暗器上所附着的剧毒名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快速地在衣怀里摸出一个翠绿的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

展凌白服下药丸,闭目运气片刻,才说:“我没事了。”

路维青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这种毒药虽然毒性猛烈,但不过是寻常毒药,并不难解。”

他正要将小瓶子放入怀中,忽然发现展凌白的眉心隐约出现了数个小红点,如果不仔细观察,是难以发现这些红色斑点的,他心中有些惊诧,凝神看了看。

世间毒药不下千万种,用毒的份量与配方不同,所产生的症状和所需解药也不相同,医者常常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刚才,他从暗器上遗留的毒药味道和展凌白的中毒症状判断,那些红衣人的暗器所淬之毒是“见血封喉”,但是这种毒药并不会让中毒之人的眉心产生红色斑点。

路维青正在担心,却又发现展凌白眉心那些小红点渐渐地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他的瞳孔黑白分明,因毒性导致的红血丝也在逐渐消退,并没有其他异状,他这才暗自放心,又将药丸给了他三颗。

“你在竹林等我,我送她回家就来找你。”

展凌白轻轻抱起因中毒而昏迷着的苑昭禾,将她紧紧地托在怀里,缓缓地向树林旁的官道走过去。

这时,残阳落下,晚风吹起,只留下一片弥漫着血腥与哀伤的树林,和间或飘下的几片早春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