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的箫声含着一种罕有的气势,不仅气势磅礴,还大有铺天盖地、吸纳一切之意。他的眉目之中,洋溢着骄傲和自信,仿佛天地之间,惟他独尊,其他一切都应对他俯首称臣。那是一种雄霸天下、傲视群雄的姿态,看在苑昭禾眼里,却觉得那般的疏冷,觉得有些可怕而不可触摸。
箫声停止时,他一把将怀里的苑昭禾转了过来,把目光聚在她的眼睛上,说道:“你莫要忘记了,你是我的妃子,江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木朝壮丽河山,不……不止木朝,是整个神州,总有一天是我的。你一定记住我今天的话。”
随后,赵无极带着苑昭禾,来到了东宫之内的一个隐秘处所。
那是一间暗室,藏在赵无极寝宫之下,里面除了一张软榻,几大书架的藏书,就只有一张悬挂在正墙上,与高三米、宽七米的墙等同的虎皮地图。地图上细细地绘着木朝、西夏以及辽国三国的疆域,甚至连一坐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城镇都标示得清清楚楚,而这张地图的名称却是“大木朝全景图”。
“没有雄心的储君,不配为一国之主。”赵无极坚定而深沉地抬起了手指,延着那连绵的曲线,慢慢轻抚,哪一处也没有放过,几乎绕了全部的边界,最后落到了木朝的都城处,“有生之年,我定要统一天下!”
她有些忧虑地看着那幅地图,赵无极看见的是无穷的疆域,她却仿佛看见了无边的战火:“可是,西夏与辽国都擅长征战,他们未必肯轻易臣服。”
“若不臣服,就只能以武力制之!”
苑昭禾只觉得眼前地图变成了无数模糊的黑点,而那些黑点又变成了无数携老扶幼、背井离乡的流民,她有些不忍地低垂着头,说道:“一定要动武吗?两国交战,最后受苦的还是两国的老百姓们……他们不能逃避战乱之苦了。”
赵无极似乎依然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他盯着那幅地图,一字一句地说:“大木朝若要统一天下,必定有人要作出牺牲,容不得本宫有妇人之仁。”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吐得真切清晰,一张原本冷静的容颜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沸腾,看向那幅地图的目光比之前更加灼热,就像是两团雄雄燃烧的火。
苑昭禾却只觉得一阵心凉,从头到脚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寒冷。
赵无极所说的国家统一大业,她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她知道,赵无极所追求的理想与抱负,必须用无数的生命和鲜血才能堆积出来,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他早已决定牺牲掉千千万万的草民,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性命。
——所谓一国之君,原来就是一个可以披着仁义道德的外皮,将杀人放火的勾当变得合法的刽子手。
赵无极也是一个杀手。然而他与展凌白不同,展凌白尚有几分怜惜悲悯,轻易不取他人性命,他之所以杀人,大多是任务所迫,而赵无极则完全不同,他要杀人,还有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行动之间肆无忌惮。
这个尘世里什么样的罪恶,加在一起怕是也超不过皇权光芒之下掩盖的那些吧。
赵无极自然猜不到她内心所想,还以为她被他的雄才大略惊住,不由得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到那时,昭禾就是本宫的皇后,本宫定要让你母仪天下,是真正的母仪天下,是整个天下!”
他的豪言壮语,说得慷慨激昂。
苑昭禾依旧无动于衷,她只觉得深深地心痛,更恨自己明明陷在这里,却无力也不敢逃开。
次日清晨,赵无极下朝归来,未在东宫正殿书房做片刻停留,就直奔苑昭禾所居的沐风阁而去。
苑昭禾陪着赵无极在密室里呆了一夜,起得有些晚,正准备去给景妃请安。按礼制太子妃要到四妃处晨昏定省,但是诸妃都主动免除了这个规矩,并不要求她每日都去立什么规矩,她也就偶尔各处去拜望一次。
最近景妃身体不适,她在家时常听母亲说姨娘景妃喜欢吃自己母亲做的桃花酥,那手厨艺她曾经学过,抽了早膳过后的功夫,在东宫的小膳房内做了一匣。
此刻桃花酥刚摆在桌子上,还未及扣上盒盖,就听见站在外面的小太监通传道:“太子殿下到!”
“好香的糕点气息,本宫一进门就闻到了。”赵无极带着浅笑走进殿来,自从昨夜带她到密室夜谈之后,他心中对她的宠信更多了一层,甚至已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妻子来对待,两人之间的生疏感也淡了许多。
苑昭禾迅速迎出来,屈膝行了一礼:“臣妾恭迎殿下。”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纱裙,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肌皮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飞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虽然两人已很熟悉,但是每次看见她,赵无极都有一种全新的惊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