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早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低叹了一声道:“昭禾,本宫一直不想对你明说,也不想与你计较,莫非你真的以为本宫是个傻子,至今都蒙在鼓里?展凌白是何人,你心里比本宫清楚,未嫁之前与其暗通款曲,你的品行实在不配为东宫主位之人。”
他的话语依然很轻、很温和,并没有疾言厉色。
然而,对于苑昭禾而言,这些话不啻是晴天霹雳。“暗通款曲”这个词加在任何一个女子的头上,都足以让她名节尽毁,更何况是由自己的夫君亲口说出来?他所指的目标人物非常明确,足见他早已起疑,对于她和展凌白之间的关系,他竟然已经想象到了如斯不堪的地步。
她的眼泪立刻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踉跄倒退了几步,将身体倚靠在窗边的板壁上。
两人之间就此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苑昭禾的思绪瞬间百转千回,她隐隐有些担心,赵无极既然如此认为,这件事情的性质显然非常严重,他为何迟迟不处置她?或许以他的性情,早已在暗中对展凌白做了些什么,而她毫不知情?展凌白会因为这件事而陷入一场新的危机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展凌白成为赵无极意念中的敌人。
袅袅的茶香在室内漫溢飘散,赵无极的身影显得那么苍茫而又遥远。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慢慢地走到他身侧,轻声说道:“殿下定要如此认为,臣妾无可辩白……臣妾只能说,臣妾至今都是清白的,与任何人都没有苟且之行。”
一抹淡淡的幽香从耳侧袭来,赵无极忽然发出一阵轻笑,他伸手一把将身侧的她拉进了怀里,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慢慢抬起,把目光聚在她的眼睛上,说话的语气顿时都变得异常的温柔:“你的意思是说,除了身体之外,你的心也没有过其他人吗?”
她心中只觉得悲凉,黯然低头说:“是。”
赵无极顺势揽住了她的纤细腰肢,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有意调笑一般,说道:“若真是如此,本宫可真要拿你当宝贝了。”
她顺从依靠着他,轻声说:“臣妾何尝不想要殿下的宠爱,只是从来都不敢如此奢望而已,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让殿下误会了臣妾,其实……”
赵无极并没有等她说完,他低头亲吻着她的唇,将她接下来的话堵住了,苑昭禾生平第一次违心撒谎,心中只觉得无限痛苦,然而她并没有再躲闪,反而微微仰着头,做出逢迎之态,感受着这个名为自己的夫君的人带给她的所有陌生的感觉。
他低头吻着她,双手轻轻抚过她的背心,慢慢地揉搓着她的颈后肌肤,苑昭禾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团迷雾给笼罩住,脑子里只觉得惶恐,身体却随着他手臂力度的加大而不得不紧紧依附在他的怀抱里。
——这样亲密的举止,如果是发生在她与展凌白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赵无极缓缓抬头,看着怀中脸颊微红、气息急促的苑昭禾,脸上不禁又浮现了笑意。
他用手托着她的下颌,仿佛誓言一般说:“昭禾,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若是有一天你敢背叛我,我一定要你用全部来偿还。”
他的话依然温柔,字字句句却全是禁锢,好像托在手中的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他掌心里的一道纹,他可以时刻牢牢掌握。
她将目光转向一串叮当作响的风铃,说道:“臣妾知道了。还有……世间真情难得,姐姐对殿下之诚心天地可鉴,臣妾今日想替姐姐来求殿下一个恩典,将姐姐纳入东宫之内。”她停顿了片刻,又轻轻补了一句说:“虽然臣妾不希望如此……”
赵无极爱怜地伸手抚摸着她的鬓发,低声说道:“只要你一心一意留在本宫身边,你要什么,本宫都会遂你心愿。”
窗外,一双带着幽怨与忿恨的桃花眼眸正注视着这一切。
苑泽卉早已尾随着妹妹,悄悄来到了贵宾楼底层的茶室内,茶室背后是一片梅林,她弯腰躲藏在梅林内,透过半敞的轩窗,远远地观望着室内发生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苑昭禾会大发醋意,让赵无极动怒,然后夫妻争吵;或是苑昭禾低头垂泪,赵无极沉默不语——就像普通的妻子发现丈夫另有所爱时的反应一样。
然而,苑泽卉做梦都不曾想到,竟然会看到一幅这样的情景。
茶室内的那一对新婚夫妇,正在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亲密缠绵,仿佛昨晚她与赵无极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更仿佛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第三个人,只有他们自己,一对无限恩爱的神仙眷侣。
最可怕的是,她从赵无极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令她觉得不安又惶恐的东西。
苑昭禾的美丽之中另有一种明媚鲜妍,让男人忍不住想去亲近攀折,赵无极显然已经被她的美丽所迷惑,如果他对她的喜爱已经超过了对她的怜惜,即使进了东宫,她也依然是一个失败者,永远无法胜过自己的妹妹。
苑泽卉看着他们亲昵相拥的身影,心中犹如百感交集,强烈的失落感与忿怒感,让她的泪水又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