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般地打了一下老虎机,竟赢了资本家。
凡是第一次去美国旅游的人,大都要去拉斯维加斯赌城观光。这实在是一座奇特的城市,没有港口,没有矿产,更没有肥沃的土地,仅仅是为了赌博,能在寸草难生的沙漠中间建起一座规模可观的城市,建起世界最大的有五千多个房间的米高梅饭店。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壮举,竟然举世闻名。
由于多年的宣传,由于看了一些凶杀打斗的枪战片,我对赌城充满了一种神秘和恐怖。当窗外土狼皮色的沙漠景象退尽,渐渐升起一座色彩斑斓的城廓时,我甚至疑心走进睡梦中的童话王国。所有的宾馆饭店都设有赌博场所,灯光闪烁之中,你看到的是一排排老虎机的海洋。我们走进世界最大的米高梅饭店也就是走进世界最大的赌场,头上是星朗月明的人造天空,这天空比大自然天空还要美丽数倍,因为不断翻滚的云层里时时闪现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巨大的赌场大厅里没有喧哗,没有嘈杂,永远保持着令你舒适的恒温,永远保持着令你眼悦的亮度,永远保持着令你愉快的清洁。吃、喝、拉、撒、睡,一切应有尽有,只缺少一样东西——钟表。走遍所有大大小小的赌场,你绝对看不见一只钟表,无风无雨无时间概念,你就放心大胆地赌吧!
不过,赌城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赌“21”点的“庄家”小姐和先生,全都彬彬有理地朝你微笑,而且只要你走迸赌场,哪怕只赌十美分,也可以享受一顿免费供应的午餐,这不但不使你感到恐怖反而感到惭愧。我们中国作家尽管是低稿酬收入,囊中羞涩,但在这只有电影屏幕里看到的典型环境里,不禁跃跃欲试,想扔几美元体验体验。问题是压根不熟悉赌场的作家们,在咔咔作响的老虎机前笨若果牛,在“21”点赌台前目瞪口呆。然而毕竟是作家,个个头脑聪慧,不一会便都看出门道,特别是郭雪波,这个因写沙漠而著名于中国文坛的壮汉,非要投上几十美元,赢赢资本家。他左瞅右看,认真研究,一直到大家回房间睡觉后,还在那里折腾。凌晨,在赌场观察研究了一宿的郭雪波推醒我,疲惫但兴奋地说赌博没啥神秘没啥可怕的,这其实也是一门科学,只要精通其中概率,就可以制胜云云。我说快睡觉吧,资本家就是靠这个骗人的,百万富翁都在这里倾家荡产,咱更甭搭!
第二天参观,郭雪波还是不服气,一副壮志未酬的表情。后来走到一台老虎机前,刚要比试,一看是一次一美元投注,又舍不得了。要知道一美元等于八元多人民币呀!我笑他这样还要赢资本家,真是狂想而已。又走到一台25美分的老虎机前,郭雪波这才雄纠纠地显起身手来。他打了几个25美分硬币,恰如花生豆掉进老虎口里,毫无反应。又打几个,依然如此。大家都笑起来,说老虎机就是老虎呀,你斗不过它。郭雪波没吱声,握着手里最后一个硬币,似乎认真计算了一阵,然后郑重地扔进去,继续用力地扳动一下老虎机手柄。陡然,奇迹来了——老虎机铃声大作,灯光频闪,犹如一辆警笛大作的警车。当时我们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老虎机坏了。当四周的赌客纷纷围拢过来,并争抢着摩挲郭雪波的手,说是沾点福气时,我们才知道郭雪波赢了。赌场老板及时赶来,他首先祝贺郭雪波的胜利,又叫身旁的小姐给郭雪波献花。明明输了钱是心痛的事,却又祝贺又献花,资本家还真他妈的有两下子,至少比我们的一些老板和经理有度量。赢家是一千倍,但因底价是25美分,太低,乘一千倍才等于250美元,然而我们自豪得要命,似乎是打了一个大胜仗。直到访问结束,飞机升空,个个还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