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的时节，分分合合，聚散交织。顾曾也她们班几天前就约好了班级的最后一次聚餐。地点是作为组织委员的原娴选择的，在一家叫做拾年的餐厅，定在六月六号中午，正是今天。
其实当时说好要一起吃饭的时候，原娴在寝室里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其他三个人七嘴八舌提了好几家大众点评上评分不错的餐厅，但原娴在再三犹豫之后还是选定了拾年。
各种原因他人不知，同为室友的她们都心知肚明，她是想再见一见预防111班的某人吧。
曾经用尽全力去喜欢过的人，分手后哪怕装的多么淡定，内心还是无法轻易割舍和忘记。
顾曾也看了看表，七点四十，时间还很早。她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即将步入社会的烦扰接踵而来，让她无法入睡。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日历，周五。以往每到这一天的八点三十到十点三十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都会在图书馆四楼临床医学的那一个阅览室。
反正也闲着无事可干，顾曾也索性起床洗漱，化了个淡妆后背起书包去图书馆打卡。和无数个往常一样，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三楼文学阅览室的当代文学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二三层都是金庸的武侠小说。她拿起上次看到一半的《倚天屠龙记》出门。
经过门口的时候，值班老师一脸的心知肚明：“同学，又拿了我们三楼的书去楼上啊。”
顾曾也脸微微一红，扯了个谎：“老师，这不是你们三楼人太多了吗？”她心虚地回望一眼，也就稀稀落落的坐了几颗人而已。
临床医学的阅览室往里走，顾曾也一路寻觅，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手上的鼠标灵活而迅敏地移动着。再走近一点，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是英雄联盟，她不玩游戏，唯一知道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个。
原娴每次在寝室里开局的时候，几乎都是和他搭档。
说实话，顾曾也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起初原娴每一次在寝室里熬夜玩游戏，或是大声说着脏话扰人清静的时候，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室友。
只是后来，她知道他是院学生会的，知道原娴和他在同一个部门，还玩同一款游戏。顾曾也依然不喜欢原娴，但是却有意无意地和她拉近了距离。
一切，都是因为原娴和他的关系很铁。
大学里干过的荒唐事好像都是跟着原娴一起。顾曾也苦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在他的背面。
她翻开书，上次正看到第三十章，东西永隔如参商。小昭为了就张无忌和自己的母亲黛绮丝，当了波斯明教总教的教主。这个聪明优秀的女子，曾经和张无忌说愿意做他的小丫头一生一世的。她一直爱的那么卑微……
感慨之际，手机铃声倏然作响。她被吓了一跳，心慌地挪开椅子跑出去，中途还撞飞了邻桌的几本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几个人皱着眉望向她，他也是。
顾曾也原想着帮忙把东西先捡起来，可被这么一瞩目，再也不好意思留着收拾，干脆直接跑了出去。
是祁谨行打来的。
她咬了咬下唇，接起电话：“喂，你好。”
“我是祁谨行。”对方的语气平淡如水，“昨天的面试我们几个人讨论了一下，觉得你不太适合医教科的岗位。”
顾曾也有些恍神，就这么被否定了吗，那她应该要去哪里。顾曾也愣愣地站在窗口，图书馆下面人来人往，充满青春的味道。
祁谨行成功将一份资料发送出去，关闭邮箱继续说：“我们综合考虑了一下，综合办公室这边你倒可以先来试试，一个月的试用期，我们再进行双向选择。”
“嗯。”综合办公室的职责有哪些，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但是在这里，我要先跟你声明一点，我们招的几个岗位现在都是没有编制的。”
“那以后……”她小心翼翼地问。
诸如此类的问题，祁谨行回答过太多太多次：“以后也不保证，我们单位向来比较注重临床和护理人才的培养，就算有空编，也是优先考虑医护人员的。”
他感受到对方的沉默，想了想说：“你再好好想想吧，明天之前告诉我答案，再见。”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工作而已，再说，本来也就只是去试试，没有编制的话不如去那家艺术馆。她抚平心里的些许失落，在外面徘徊了好一会儿才进去。他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她，不是那种撞掉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捡的人。
顾曾也耸了耸肩，收拾完东西，把书还了之后去拾年。正在停自行车时刚好有一辆红黑相间的自行车靠了过来。她认得。
紧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吗，小学妹？”
顾曾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原娴选的，这家餐厅人气比较高，我们班级毕业聚餐。”
“不出所料啊，啧啧啧，原大仙还真是挺执着的。”
对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两人给自己行车落了锁之后一道进去。
林一森，预防医学111班的学长，院学生会上一任会长，校十佳歌手蝉联二连冠……他读的是五年制的预防医学专业，比顾曾也她们早一年入学，但同一届毕业。
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对话里，她能够抛出的话题只有原娴。
“咦，对了，刚才在图书馆的是你吧？”
“哈？”顾曾也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是从寝室过来的。”
拾年餐厅每年都会为很多毕业生送行，所以早个三四年前就将二楼腾了出来，取了个名叫“长亭”，专门用作毕业专场，里面吃饭唱歌各类设施一应俱全。当天聚餐的有四个班级，几乎将二楼的空间占据地满满当当。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预防111班和他们班仅仅一门之隔。
因为是最后一餐，班长准备了足够的酒，一次又一次地劝大家碰杯。顾曾也自知酒精过敏，一直坚守阵地，哪怕是之后的真心话大冒险环节，她也保持着独一无二的镇定自若。
酒瓶子指向谁谁就要接受挑战。
整个饭桌上就顾曾也没有喝酒，不知是谁提议让她先来一局。
“唉，你们过分了嗷，有这么欺负我的嘛！”顾曾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班长发声：“顾大学委，你四年来年年抢了我们的奖学金，难道不应该被我们欺负一回吗？你说，你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
“真心话内容是什么，大冒险又是什么？”原娴面色微醺，显然已有几分醉意。
有人随口说：“真心话是说出一个自己曾经喜欢或者现在喜欢的人，大冒险是和我们班男生以外的随便一个人表白，今天聚餐的有很多班，你随便挑！”
恶俗的选题，顾曾也完全不想选择。
“大冒险吧，我替她选了。”这时，原娴刷的站起，移开了一直都关着的那一扇门，朝着那边喊，“几位学长，陪我们玩一局大冒险吧。”顾曾也明白她的意图，她抠着手指，坐立不安。
“顾小也，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原娴递给顾曾也一杯酒壮胆。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想给胆小懦弱的顾曾也一次机会。
顾曾也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期待。对啊，再也没有以后了，这一次，哪怕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麻利地接过酒杯，顾曾也一口喝了下去。酒入喉咙的辛辣味让她呛了好几口。顾曾也一步一步地朝林一森走过去。
他是天生属于阳光和大自然的少年。而她渴望阳光。
“学长，我喜欢你。”既然不敢选择真心话里的那份喜欢，那就大胆地用大冒险来成全自己的最后一丝卑微。
“谢谢！”林一森的眸子很亮很亮，像是他清澈如溪水的声音一样。上帝好偏心，对一个人好把完美的东西都赋予了他。
看吧，只有两个简单的字作为回应，顾曾也不后悔。她潇洒地转身，认真地回到游戏：“好啦，我完成了！”
“下一个就我吧，我选择真心话加大冒险。”不等班长再次开始，原娴就做了选择，她刷的站起，朝着预防111班的余则西走过去，竟然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拽了起来。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顾曾也看得出来，她比之前又多了几分醉意。
“余泽西，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和那个护理的在一起。我比她丑吗，比她差吗？你凭什么？”原娴似要把满腔的不满发泄出来，“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以前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
顾曾也佩服她的勇敢，一直以来都是。大一的时候，她参加学生会办公室干事的面试，碰到余泽西，喜欢上了这个男生。她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有求必应，送他喜欢的礼物，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总算换来余则西的感动和表白。只是，他们在一起好像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余则西莫名地和她分手了。
然后，再听说时，他和一个护理的小学妹在一起了。
“对不起，原娴，是我配不上你。”余则西表情隐忍。眼前这个女孩子美好地来自童话，可是他终要面对现实。他没有任何背景，家庭普通，要在这个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生存下去谈何容易，而原娴轻易就能得到一切。他一直相信门当户对的，他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呀，当初莫名其妙就不理我了，你至少给我个理由啊，余则成，你个渣男！”原娴拍打着他的胸口，越说越激动。
“对不起……”
顾曾也看着情势不太对，拉着何芷萝一起把原娴拖着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反正，她也不想再待在人群里。
所有喜欢过的或是暗恋过得，终将成为过往。
不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偌大的房间自成一处僻静的聊天室。大家聊着未来，畅想着十年后的班级聚会。
顾曾也嘴里不停地吃着薯片，不太想参与这个话题。此时此刻，酒精开始在她的身体里作祟，她时不时地挠着身上发痒的地方。
她听到有人问林一森：“学长，你确定了吗？”
“我参加了卫生系统的统一招聘，以后应该会安安分分地在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当一名公卫医师。”
何芷萝看了顾曾也一眼，知道她参加的也是社区医院的面试，忍不住问：“哪家啊？”
“是青溪。”他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