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就是吗？”莲佛开了口，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雍穆会的莫家啊，那可S城出名的富贵人家。
“刚好，雍穆会的老板来了。”沉弦断水忽然一笑，看着沈眉娇的身后开了口，“老莫，快过来，你侄女和媳妇在这里！”
沈眉娇身体一僵，就看到爱丽丝的表情石化，她硬了头皮转头，跟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去。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这男人，她认识。
莫斓笙！
天！谁来给她挖个地洞让她跳进去啊！
沈眉娇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在吹牛的时候，遇到了那只牛。
沈眉娇虽然不是吹牛的人，但她的脸也已经滚烫起来，莫斓笙姓莫，她早该想到的。星创公司隶属铭远集团，而铭远集团是莫家的产业，可想而知，莫斓笙比以前来的总监关系都牛。
“小……小……小叔叔……”爱丽丝已经傻眼了，声音也跟着结巴起来，高冷的白富美转眼变成了小逗比。
莫斓笙双手插在裤袋里，从后面走上来。他今天打扮得很轻松，薄针织上衣加黑长裤，比穿西装时看上去要瘦一些，不过更显腰直腿长，年轻了不少。他远远走来，就像电视里出来的明星，穿花过影，每一步都能踏在人心之上。
和他一比，沉弦断水的“美貌”顿时减了三分颜色，变得不那么醒目了。
沈眉娇瞧他板着脸敛眉肃目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就根本没顾得上爱丽丝说的话，跟被点了哑穴似的，一声也吭不出来。
莫斓笙表情虽然凝重，但看着自家秘书那副恨不得掘地三尺要把自己埋掉的表情，其实心里有些想笑的，不过再一看旁边的爱丽丝，他的表情就又严肃上三分。没想到偶尔来次雍穆会，他倒还有了特别的收获。
“莫家瑶，你还知道我这个小叔叔？”他没理沉弦断水的话，径直走到爱丽丝身边，沉了声说道。
“小……小叔叔，我当然记得你了，你是我最亲爱的小叔叔呀。”爱丽丝大概怎么也没想到难得来雍穆会一趟，就能撞上莫斓笙，好在她脑袋转得快，眼珠子一动，伸手就挽了莫斓笙，身体粘了上去，可怜兮兮的说着。
“真是莫家的人啊！”这声音虽小，但还是落到每个人耳中。
莲佛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沈眉娇也一样的惊讶。住了这么多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和老板的侄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更不知道原来爱丽丝是个不折不扣的真白富美。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她的脸，还没丢完呢。
这种时刻，还是脚底抹油比较好吧。
“莫……”沈眉娇刚想说话。
“我还没说你，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莫斓笙揉了揉爱丽丝的头，打断了沈眉娇的话，没让她把那句“莫总”给叫出来。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严肃，但里面却没多少怒气，沈眉娇知道，他真发怒的时候，那声音能冷出冰来，因此她定定心，咬咬唇，抬了头，却忽然看见莫斓笙眼里的笑意。
那瞳眸如墨染般迷人，眼角微微勾起，释放出的笑意如同墨色勾勒出的春光十里，看一眼就让人心弛神迷，酥酥麻麻。
仿佛被电击过似的，沈眉娇有些傻眼。
“老莫，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沉弦断水嘻嘻笑着开口，视线在沈眉娇脸上打着转。
“总有机会喝到的！”莫斓笙对着他笑着开口。爱丽丝的话，他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算是全了沈眉娇的面子，毕竟话是从自己侄女嘴里说出来的。他护雏，外人面前怎样也要维护一下自家人，有账回去慢慢清算就是，而沈眉娇，勉强算半个家人好了。
“你们认识？”爱丽丝听着两人间熟稔的口吻，不由出声问道。
“我们是高中老同学。”莫斓笙看了陷入恍惚的秘书一眼，回答道。
“噢，原来是Uncle啊！”爱丽丝冲沉弦断水傲娇一笑，重重地咬在“uncle”的音上。
莫斓笙的同学，可不就是她的叔叔！
其实几人年纪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因为莫斓笙辈份比爱丽丝大了点，于是沉弦断水平白无故的就被“uncle”了。
“噗。”沉弦断水身边就有朋友笑出声来。
“好了，别打扰uncle们喝茶，我们先走吧！”沈眉娇总算是回神，她脸皮就算厚成城墙，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cos莫大人他媳妇了，不过心里虽然虚着，脸也烧着，但嘴皮上可没客气几分。
如果杜夜娴知道沉弦断水变成了“她”叔叔，指不定得笑抽过去，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小口恶气吧。沈眉娇在心里叹了叹，杜夜娴和沉弦断水这笔旧帐估计永远也算不清了。
莫斓笙又瞄了一眼沈眉娇，没有面对他的时候，沈眉娇是收起了那副万年不变的秘书模样的，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模样，颇为有趣。
“行了，你们玩吧，我带她们走了。今天这摊算我帐上，你们玩得开心。”莫斓笙笑了笑，也没等他们回答，便转了身，转过身后发现沈眉娇还有些愣愣的，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还不走？媳妇儿！”
沈眉娇的脸一下子就像打翻了红色颜料的调色盘般精彩起来，莫斓笙就想逗逗她，看她这模样他就莫名开心，便哈哈一笑，迈步走了出去。爱丽丝看得心里一乐，脸上就笑成一朵花儿，赶紧拉着沈眉娇跟上去。
想像中震慑全场的画面并没出现，整件事变得荒唐可笑起来，沈眉娇已经没心情再去考虑其他了，她默不作声地跟着莫斓笙到了大堂。
外面的阳光刺眼，沈眉娇走到了大堂之外，这会莫斓笙去地库取车，今天邓助理休假，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爱丽丝去了洗手间，她一个人等着他们。
莫斓笙没有斥责什么，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出现，但沈眉娇就是莫名地不安着，不知道自家老板心里在想些什么。
“娇娇！”熟悉的声音从沈眉娇背后传来，她转过头，是跟着她追来的薛锋扬。
刚才薛锋扬一声都没吭过，但眼神却已经如燎原之火般烧开来，声音也没有初见时的温柔，带了些许压迫式的力量，就像从前在游戏里遇到对手时那样。
她之于他，也不过就是一场游戏。
沈眉娇已渐渐冷静下来，见他靠近，不由后退了一小步，淡淡说了声：“是你，有事吗？”
“你和莫斓笙在一起？”薛锋扬见到她的退缩，瞳孔一缩，心有些紧疼，便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沈眉娇看了一眼雍穆会的大堂，爱丽丝还没出来。
“这和你没有关系。”沈眉娇便转了身，看着不远处车来车往的马路。
“是吗？”薛锋扬眼神灼灼，那抹飞扬撕开了温柔的假象，“无所谓，我追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哪怕今天你是莫太太，我都一定会争取。”
如果这是两年前，沈眉娇一定会感动得哭出来，可两年后他再说这话，只能证明她沈眉娇成了他新的游戏。
“随便你！”沈眉娇忽然冷冷一笑，转头直视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我本为尊说那样的话？”
不和他纠缠感情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别的话题压过他。
那一天晚上沈眉娇和我本为尊挑战结束之后，我本为尊就告诉她了，之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挑战她，是因为凉骨天烬告诉他——
“狂眉逆娇是我师父，我这个第一，是她给的，你想知道我们服的实力，得先战胜她！”
所以，我本为尊才那样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沈眉娇很想知道薛锋扬这么说的原因。
薛锋扬看见她不再逃避的直视，嘲弄的笑与冷然的眼，已不再是他记忆里羞涩温暖的小姑娘，带了点游戏里狂眉逆娇的味道。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化成了锐利的棱角，伤了自己也刺了别人，他忽然就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暖暖。
“娇娇……”他喃喃着，伸出手。
沈眉娇没有听到答案，却看见他灼人的眼神，还没开口，便已被他拥住，醇厚的香气入鼻，沈眉娇心里一颤，想逃离他的范围，便猛然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是雍穆会门口的台阶。
她的脚踩空，整个人就往下摔。
莫斓笙开着车到达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惊悚的一幕。
薛锋扬抱着沈眉娇一起从十几级的台阶之上，滚了下来。
天色已经渐渐黑去，医院里的灯光冰冷冷地亮，四周都是苍白的模样。莫斓笙将沈眉娇和薛锋扬送到医院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打发了爱丽丝回去后便去外面买了吃的。
医院急诊室外的等待椅上，沈眉娇拢着双腿坐着，双手交握成拳放在膝上，背微弯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的墙壁。
急诊室的布帘紧紧拉着，偶尔传出一些不完整的声音来，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人家属神色匆促，脚步急切，让人莫名的焦燥恐惧起来。
薛锋扬就在她身后的急诊室里。
莫斓笙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她仍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桂圆红枣茶、三明治！”他把暖饮杯和三明治一起递到她面前，在她拒绝之前通通塞进了她手里。
沈眉娇伤得不重，手臂和腿上擦破了皮，上了药贴了纱布，很狼狈的模样，倒是眼镜给摔碎了，把脸颊刮出了一道口子，此时贴着OK绷，整张脸庞和医院的墙壁一样白，眼眶里有些水雾，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担心，看着又可怜又委屈。
“谢谢你，莫总。”掌心里是暖饮杯的温热，和着桂圆与红枣的香气一起传到心里，让她回了神，“天晚了，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她开了口，声音沙沙的。
“别客气，我今晚没什么事，再陪陪你。”莫斓笙看她的模样，莫名就挪不开脚步，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别担心，小薛伤得也不重。”
沈眉娇抬了头看他，缓缓开了口：“莫总，我看起来，是很担心的模样吗？”
这问题让莫斓笙一愣，她眼神有些疲惫疏离，还有些恐惧。
“我不担心，只有些害怕这地方而已。”沈眉娇又把头低下去，她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夜晚，她曾经在这里呆了整夜，最终面对的是她母亲的尸体。
莫斓笙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送进急诊室的都是情况紧急的病人，他能理解那种来自于死亡的恐惧。
“小沈还是一个人吧？有想过找个对象吗？”莫斓笙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便岔开了话题，“其实薛锋扬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海归，家庭条件不错，能力也好，挺聪明的，就是人有些张扬，不过年轻人有些棱角也是好事。你们以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找个机会好好聊聊？”
薛锋扬为了救她，不惜和她一起从台阶之上滚下来，否则现在在急诊室里的人，就是她沈眉娇了。
沈眉娇听他说得老成，好像他已经四五十岁似的，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才道：“莫总……”
“非工作时段，叫我老莫吧。”莫斓笙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老莫？！
沈眉娇看着不过二十七、八的领导，他的面容英俊温柔，顶多也就是踩着青春的尾巴，怎么就“老”了。
“我是家里幺子，父母的老来子，所以我和我的外甥女、侄女年纪没差多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同学老是会听到她们叫我‘叔叔’‘舅舅’，所以就开玩笑叫我‘老莫’了。”莫斓笙一边解释着，一边看到她眼里释放出的浅浅笑意。
她的笑很轻，像羽毛一样随时会飞走般，和工作时招牌式的笑容不同。
“老莫……”沈眉娇脑补了一下他上学时被爱丽丝叫“叔叔”的情景，确实有些好笑，不由顺着他叫出来，而后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薛锋扬之间有什么很深刻的爱恨情仇？”
看起来很像。
莫斓笙只是想着，沈眉娇却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着。
“其实，在上次相遇之前，我和他只见过一次，你相信吗？”沈眉娇喝了一口手中的桂圆红枣汤，暖甜的感觉弥漫上来，叫她长吁出一口气，她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景下，起了和领导倾诉的念头，大概是莫斓笙太让人安稳了。
“我和他之间，既没有什么感人至深的爱，更没有什么纠结的恨。”沈眉娇缓缓地说着，“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玩游戏，对不起，我瞒了你。两年多以前，薛锋扬是我游戏里的徒弟，他很可爱也很聪明，带给我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一起副本、一起任务、一起下竞技场、一起躲避仇人……”
沈眉娇是在碎月筑里捡到这个徒弟的。那时候他正在挖药，却被她和另一帮人的PK战给卷了进去，后来不知怎地，就赖上了她，派了她为师。他会给她寄很多的药草、乱七八糟的石头、低等的装备，作为新人，他把他能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寄给她……
信任大概就是那样一点点地增加着。她还记得，有次他为了救她，不惜得罪敌对势力的大帮派，弄得对方上天入地地追他，他在副本里躲了三天，和她一起把那副本刷得烂透……
他过生日的时候，她在歪歪里给他弹生日歌；万圣节时，他陪她刷了通宵南瓜怪，只为拿一个骨马坐骑……
一桩桩，一件件，没什么大不了的故事，只是细枝末节的感动，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仍是满满的快乐。
“我加他进了帮会，让他和我一起参与帮会事务，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驰骋江湖、荣耀与共什么的，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吧。”沈眉娇继续说着，“我就见过他一次，那年的圣诞前夕，他回国在这转机，顺道跟我见了一次而已。”
她说得简单，莫斓笙听得认真。
“后来，资料片开启，合服，大任务开始，我们帮会和合服对象里最大的势力战得不可开交，却忽然惨败。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新人，而是那个势力的玩家，为了在合服后取得新服的势力地位，建了小号来我们这里找情报，我是倒霉刚好遇上了他！并且最后还把所有的布置都告诉给他。”沈眉娇自嘲地笑笑，想起最后的背叛。
其实她和薛锋扬本不在一个服务器，当时她的服务器是“九霄梦”，而薛锋扬在“云重裂”，两年前新资料片开启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一次合服，合服的消息早早就传出来了，两个服务将在资料片开启的同时合并为“九霄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