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汉书全鉴(典藏诵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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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文帝纪——以德化民,仁德之帝保民生

【原文】

孝文皇帝[1],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高祖十一年,诛陈豨,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2]。十七年[3]秋,高后崩,诸吕谋为乱,欲危刘氏。丞相陈平、太尉周勃、朱虚侯刘章等共诛之,谋立代王。

【注释】

[1]孝文皇帝:刘恒,刘邦第四子,薄姬所生,公元前180年至公元前157年在位。[2]中都:县名。在今山西平遥西。[3]十七年:指代王之十七年。汉代诸侯王国各自都有纪年。

【译文】

孝文皇帝,是汉高祖第四子,母亲是薄姬。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诛杀陈豨,平定代地,立刘恒为代王,都于中都。代王十七年(公元前180年)秋,吕后去世,诸吕图谋叛乱,想夺取刘汉政权。丞相陈平、太尉周勃、朱虚侯刘章等共诛吕氏,商量迎立代王刘恒为皇帝。

【原文】

大臣遂使人迎代王。郎中令张武等议,皆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将,习兵事,多谋诈,其属意[1]非止此也,特[2]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喋血[3]京师,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称疾无往,以观其变。”中慰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谓盘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烦苛,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袒左,为刘氏,畔[4]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一[5]邪?内有朱虚、东牟[6]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7]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8]。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为王,又何王乎?”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见太尉勃,勃等具言所以迎立王者。”昭还报曰:“信矣,无可疑者。”代王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令宋昌骖乘[9],张武第六人乘六乘传[10]诣长安。至高陵止,而使宋昌先之长安观变。’

【注释】

[1]属意:意向,想要的。[2]特:只是。[3]喋血:形容血流遍地,指杀人很多。[4]畔:通“叛”。[5]一:统一。[6]朱虚:朱虚侯刘章。东牟:东牟侯刘兴居。[7]吴、楚、淮南、琅邪、齐、代:指吴王刘濞、楚王刘交、淮南王刘长、琅邪王刘泽、齐王刘襄、代王刘恒。[8]大横:烧灼龟甲以卜吉凶,发现是横纹,乃大吉之兆。[9]骖乘:或作参乘,也叫陪乘,古时乘车在车右陪乘的人。[10]六乘传:六匹马拉的驿车,或指传车六乘。

【译文】

大臣们遂派人迎接代王。代王的郎中令张武等商议后,都说:“汉朝大臣都是高皇帝时的一些老将,熟习军事,深谙权谋机诈,其内心并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只是害怕高帝与吕后的威严罢了。现在诸吕已诛,又血溅京都,此时以迎大王入京称帝为名,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希望大王以有病为由不要前往,以观察情况的变化。”中尉宋昌进言道:“他们这些议论都是错误的。秦朝朝纲紊乱,豪杰并起,想取代秦朝而称帝的多以万计,但最后登上皇帝之位的,仅刘氏一家,天下人已经绝了这个念头,这是其一。高皇帝大封子弟为王,封地犬牙交错,这构成了磐石般的核心,天下都慑服于刘汉的强大,这是其二。汉朝建立,废除了秦朝的苛政,减省刑罚,广施德惠,人人自安,人心已很难动摇,此其三。而以吕太后那样的威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周勃仅持一符节进入北军,一声召唤士卒便都袒露左臂,支持刘氏,反对诸吕,结果把吕氏消灭了。由此可见刘汉政权是出于天授,不是靠人力可改变的。今日虽然有的大臣想要发动政变,但百姓不愿听其驱使,靠他的少数党羽就能够达到一统天下吗?京都内有朱虚侯、东牟侯的团结,外有吴、楚、淮南、琅邪、齐、代的强大。如今高帝之子只有淮南王与大王您,大王居长,圣贤仁孝,名扬天下,所以朝中大臣顺万民之望而想迎立大王,大王就不必有所顾虑了。”代王把此意见禀报太后,一时也难以决定。便让人占卜,得到大横之吉兆。卜者占辞道:“大横亘亘,我为天王,像夏启那样光宗汉室。”代王说:“寡人本来就是王,又何必再加一个王号呢?”卜者说:“卦中所谓的天王,就是指天子啊!”于是代王派遣太后之弟薄昭去见太尉周勃,周勃等详细报告了迎立代王的真意。薄昭回报代王说:“是可信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代王笑着对宋昌说:“果然如先生所言。”于是就派宋昌陪同,派张武等乘六马快车去长安报信。车驾到高帝陵时停止前进,而派宋昌先到长安观察动静。

【原文】

昌至渭桥,丞相已[1]下皆迎。昌还报,代王乃进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2]”。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玺。代王谢[3]曰:“至邸而议之。”

闰月[4]己酉,入代邸。群臣从至,上议曰:“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苍、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东牟侯臣兴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阴安侯、顷王后、琅邪王、列侯、吏二千石[5]议,大王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6]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愿请楚王计宜者,寡人弗敢当。”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7]。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计之,大王奉高祖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皆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不敢忽[8]。愿大王幸听臣等。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群臣以次侍。使太仆婴、东牟侯兴居先清宫[9],奉天子法驾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还坐前殿,下诏曰:“制诏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间者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酺五日[10]。”

【注释】

[1]已:通“以”。[2]请间:要求屏退从人,以便私下谈话。[3]谢:辞谢。[4]闰月:指闰九月。[5]阴安侯:刘邦兄刘伯之妻。顷王后:刘邦二兄刘仲之妻。琅邪王:刘泽。二千石:汉代对郡守之通称,因郡守的俸禄为二千石。[6]重事:大事。[7]西乡让:“乡”通“向”。古时宾主东西对坐,东向为尊,代王西向让,是以宾主之礼接待众臣,以示谦让。南乡让:古时君臣南北对坐,帝向南坐,代王南向让,已转变为以君主之礼对待群臣,再示谦让。[8]忽:轻易,草率。[9]清宫:指清除宫中少帝及诸吕的残余势力。[10]女子百户牛酒:古时民间女子不得封爵,故每百户赐给牛若干头,酒若干石。酺五日:特许百姓聚会饮酒五天。汉法,三人以上无故聚饮,便要受罚。酺:相聚饮酒。

【译文】

宋昌到达渭桥,丞相以下的官员都来迎接。宋昌到高陵回报代王,于是代王也进达渭桥。群臣以臣子之礼拜见代王,代王亦谦逊回拜。太尉周勃进言说:“请求秘密禀陈。”宋昌说:“要是太尉所陈的是公事,就请当着众臣的面上奏;要是所陈的是私事,王者是无私的。”太尉周勃就跪着送上天子玉玺。代王辞谢说:“请到京都王宫再议。”

闰九月二十九日,进入代王官邸。群臣都跟着来了,呈上奏议说:“臣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柴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再拜进言于大王足下:子弘等都不是孝惠帝之子,不应继承帝位。臣谨请阴安侯、顷王后、琅邪王、列侯、吏二千石等相议,大王是高皇帝之子,应当继承,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说:“奉祀高帝宗庙,这是重大之事。寡人不才,不足以担当此任。愿请楚王考虑合适人选,寡人实不敢当。”群臣都拜伏于地,坚决请求代王同意。代王向西辞让三次,向南辞让两次。丞相陈平等都说:“臣衷心认为,大王继承高皇帝大统最为合适,天下诸侯万民都认为是天经地义。臣等为宗庙社稷考虑,不敢草率,希望大王能俯顺臣等的请求。臣谨奉天子玉玺符节再拜呈上。”代王说:“既然宗室、将相、王侯、列侯都认为没有比寡人更合适的人选,寡人就不敢推辞了。”于是即天子位。群臣按次序侍立。派太仆灌婴、东牟侯刘兴居先肃清未央宫,奉天子仪仗到代王官邸迎接。皇上当日晚进入未央官。当夜封宋昌为卫将军,统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巡查殿中。帝回到前殿落座,下诏令说:“诏谕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昔日诸吕专权擅政,阴谋篡逆,想危害刘氏宗庙,仰仗各位将相、列侯、宗室、大臣将其诛灭,使其各伏其罪。朕初登基,应该大赦天下,赏赐天下男子爵一级,女子每百户赐牛若干头,酒若干石。特许百姓聚会饮酒五天。”

【原文】

二年冬十月,丞相陈平薨。诏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欢欣,靡有违德。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1],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繇[2]教训其民。其令列侯之国[3],为吏乃诏所止者[4],遣太子[5]。”

【注释】

[1]邑远:指所食之邑离长安远。[2]繇:通“由”。[3]之国:回到封国去。[4]为吏:指列侯在朝为官。诏所止:诏令列侯留于京师者。[5]太子:这里指列侯的太子。

【译文】

汉文帝二年(公元前178年)冬十月,丞相陈平去世。下诏说:“朕听说古时诸侯建国多达一千余个,各守其地,按时向朝廷进贡,百姓赋役不重,上下和睦快乐,没有违民所愿。当今列侯多居于长安,离封邑甚远,吏卒供给输送花费既高且甚为劳苦,而列侯亦无机会去教导其封邑的百姓。现令列侯都回到自己的封邑去。其中在朝为官或诏令恩准留京的,可派其太子到封邑去。”

【原文】

五月,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1],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2]上,以相约而后相谩[3],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4]。”

【注释】

[1]进善之旌,诽谤之木:相传唐尧之时在交通要道设立旌旗和木牌,让人们在旌旗下提意见,在木牌上写谏言。[2]祝诅:祈求神怪加害于人。[3]谩:欺骗。[4]听治:受理决断。

【译文】

夏五月,下诏令说:“古代帝王治理天下,朝廷门前设有进善言的旌旗,立有提意见的柱板,这是为了使上下通达而广开言路。而当今的法律有‘诽谤妖言’之罪,这就使得众臣不敢做到畅所欲言,而皇上也就无法听到朝廷的过失了。这怎么能招揽远方的贤良来朝呢?现在废除它。百姓有时咒诅君上,开始互相约定而后来又互相告发,官吏认为这样也是大逆不道;若有其他言论,官吏又加以诽谤之罪名。这是老百姓的愚昧表现,由于不懂法律而触犯死罪,朕认为甚不恰当。从今以后,对待这种行为可不必受理。”

【原文】

诏曰:“道[1]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率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2],岁一不登[3],民有饥色。是从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务也。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而功未兴,是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4],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租税之半。”

又曰:“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5],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万家之县,云无应令[6],岂实人情?是吏举贤之道未备也。其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7]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注释】

[1]道:通“导”。[2]辟:开辟,开垦。[3]登:收成。不登:歉收。[4]省:省察,了解。[5]三老:古时掌教化的乡官,一般由具备正直、刚克、柔克三种德行的长者担任。[6]无应令:没有孝悌力田之人可应察举之令。[7]率:按照。

【译文】

汉文帝十二年(公元前168年),皇上下诏说:“教导民众的途径,在于抓住农业这个根本。朕亲自耕作以劝勉农耕,到如今已经十年了,而田野尚得不到充分开垦,每逢年景不好,百姓就会挨饿,这是因为从事农业的人尚不足,而各地官吏未能认真重视农业。我多次下诏,每年劝百姓多植树,而功效甚微,这也是地方官吏执行我的诏令不认真,对百姓的劝导没有明确的措施所致。加之我们的农民负担苦重,而地方官吏又不自省,这怎么能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呢?为此今年免除农民应交赋税的一半。”

皇上又下诏说:“尊老爱幼,是天下大顺的根本。努力耕作,是生存的根本。三老,是百姓的老师。廉吏,是百姓的楷模。朕特别钦佩孝悌力田、三老与廉吏的操行。而如今一个万家之县,却说无人可应察举之令,这岂能符合人之常情?这反映了地方官吏举贤的措施执行不够得力。现派专使前去慰问,三老、孝顺者每人赏帛五匹,爱幼的、力田的每人赏帛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每一百石加赏三匹。为了经常了解百姓不安心或不便从事农业的情况,现按户口若干设置三老、孝悌力田等常设管理人员,让他们深刻领会诏书的意义从而教化百姓。”

【原文】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薨。诏曰:“间者数年比[1]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费[2],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3],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4]。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5],无有所隐。”

七年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乙巳,葬霸陵[6]。

【注释】

[1]间者:近来。比:接连。[2]费:浪费。[3]无乃:难道。末:指商业和手工业。[4]细:小。中:适合,恰当。这里指恰当的答案。[5]率意:随意所想。远思:深思熟虑。[6]霸陵:汉文帝陵,后置县。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

【译文】

汉文帝后元年(公元前163年)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去世。皇上下诏书说:“最近几年频繁歉收,又屡遭水旱疾疫之灾,朕深为忧虑。我愚而不明,尚不知其原因何在。是朕的政事有过失且行为有缺点呢?还是天道不顺,地利不得,人事失和,鬼神不愿享受祭祀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百官的俸禄过高,劳民伤财的事办得过多吗?为什么粮食竟如此缺乏呀!算一下耕地并未减少,统计人口增加的也不多,按人口平均占有耕地,比古代还要多,而粮食却极为不足,失误的根源在哪里呢?是否由于百姓弃农经商以致严重地损害了农业,如大量酿酒而浪费粮食,过多地饲养牲畜而消费粮食呢?从小与大各方面来探讨,我还是未能找出症结所在。现愿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及博士来集思广益,凡是能对百姓有所帮助的,无论是偶有所感或是深思熟虑的,都可以畅所欲言。”

汉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夏六月初一日,文帝驾崩于未央宫。六月初七日,葬于霸陵。

【原文】

赞曰: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1]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2]百金。上曰:“百金,中人[3]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4],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南越尉佗自立为帝,召贵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和亲,后而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烦百姓。吴王[5]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6]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7]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8],几致刑措[9]。呜呼!仁哉!

【注释】

[1]弛:放开禁令。[2]直:通“值”。[3]中人:指中等产业之家。[4]弋:黑色。绨:厚缯。[5]吴王:刘濞。[6]假借:这里是宽容之意。[7]加:增加。[8]断狱数百:天下定死罪者仅数百人。[9]措:废置。

【译文】

班固评论道: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宫殿御苑车骑服御都没有增加。当百姓感到不便时,常放开禁令以利百姓。他曾想建造一座露台,召来工匠作一计算,造价需要百金。文帝说:“百金,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产业了。我继守先帝的宫室,常恐有所玷污,何必再要筑露台呢!”皇上平时身穿黑色绨衣,就是他所宠爱的慎夫人衣长也不及地,帷帐不绣花饰,以表示自己的俭朴,成为天下人的表率。修造霸陵陵墓,都用瓦器,不准以金银铜锡装饰,因山起陵,不另造坟。南越尉佗自立为帝,文帝召见并贵封尉佗兄弟,以德义进行感召,使尉佗又主动重新称臣。与匈奴结为姻亲,不久匈奴背约入侵,文帝只令边兵加强防守,不发兵深入其地,恐怕增加百姓负担。吴王假装称病不来朝见,文帝却赏以几杖进行慰问。群臣袁盎等平时进谏时言语迫切,文帝仍宽容地予以采纳。张武等受贿金钱,文帝发觉后,更增加了赏赐,使其惭愧自省。文帝专务以德化民,所以天下殷富,礼义之风大兴,天下定死罪者仅数百人,几乎使刑罚废置。啊,这真是一位仁德之帝啊!

【简析】

本篇记述汉文帝刘恒在位二十三年的政绩,简要得体。文帝在位期间,继续推行与民休息政策,劝课农桑,减省租赋,约法省刑,增民实力,对促进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颇为有功,值得后人称道。文帝“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确实是一位仁德之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