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敬梓(1701~1754),字敏轩,安徽全椒人,他出身于仕宦名门,小时候受到良好教育,对文学创作表现出特别的天赋。吴敬梓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诗歌、散文和史学研究著作。不过,确立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杰出地位的,是他创作的长篇讽刺小说《儒林外史》。这部小说大约耗费了他近20年的时间,才脱稿完成。
成书时间:清代中叶
类别:短篇小说集
经典欣赏
范进中举(节选)
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报录人和邻居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新贵人欢喜疯了。”老太太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举人,就得了这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娘子胡氏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却是如何是好?”众邻居劝道:“老太太不要心慌。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范老爷。这里众人家里拿些鸡蛋酒米,且管待了报子上的老爷们,再为商酌。”
内容导读
《儒林外史》是一幅描绘18世纪中国社会的风俗画。
它以封建士大夫的生活和精神状态为中心,从揭露科举制度以及在这个制度奴役下的士人丑恶的灵魂入手,进而讽刺了封建官吏的昏聩无能、地主豪绅的贪吝刻薄、附庸风雅的名士的虚伪卑劣、以及整个封建礼教制度的腐朽和残忍以及下层人民在这种社会秩序下被扭曲的灵魂。
小说一开始就为读者展现了两个被科举制度折磨得既可怜又可笑的人物——周进和范进。周进应考到60岁,胡子已经花白了,还是一个老童生,只得到薛家集去教村塾,受尽了新进秀才梅玖的奚落和举人王惠的冷嘲热讽,最后连个教书的饭碗也没能保住。因此,当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去参观省城的贡院时,半生郁积的辛酸使他不由得“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可当他一旦中举成了进士,做了国子监司业后,曾经奚落过他的梅玖便冒认自己是他的学生,他早年写在村塾中的对联也成了“周大老爷的亲笔”,必须揭下来裱好。这个当年受人鄙视的穷老头子就被用金字写成的长生牌位供起来了。
周进的故事侧重于写这个人物发迹前后的命运,范进的故事除了描述他本人中举前后的遭遇外,更着力于描写他命运的转变中围绕在他周围的人物的各色众相,作者在更大的范围里揭示了科举制度对社会各色人等的毒害。
20岁起应考不举的范进,垂老才因周进的赏识,考取秀才并中了举,他的妻子、母亲、丈人胡屠户、乡绅张静斋以及邻里乡党,立刻由憎厌一变而为谄谀。世态炎凉在这里被作家刻画得淋漓尽致,并且揭露了那些把八股文视为学问的精华、把科举制度当作道德规范的代表人物的本相。而这些“道德家”的操守,也只是打秋风、通关节、鱼肉人民、武断乡里,而且愈贪酷,也就飞黄腾达得愈快。吴敬梓把那些科举出身的上层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通过对科举制度的抨击,揭露了那个乌烟瘴气的社会痼疾之所在。
吴敬梓不是一位愤世嫉俗的冷酷作家。他在鞭挞这些社会寄生虫、揭露这个社会之所以有如此卑下的精神状态的底蕴的同时,对社会下层的善良人物也寄予深挚的同情和爱心。
在《儒林外史》中,和尖刻的讽刺相辅,作者用酣畅饱满的抒情诗的笔调,歌颂了许多正直仁善的人物,倾注了对他们深挚的爱。作者将满怀的深厚的同情,寄托在朴素无华的白描中,浓墨重彩地赞扬了这些善良的灵魂的美善。这种对下层人民的优良品德的如此深情的描绘,在中国古代小说中也不多见。
《儒林外史》具有丰富的社会内容,它既正面控诉了封建礼教和道学的虚伪,也隐隐透露了清代文字狱的残酷;既刻画了统治制度的腐朽,也写出了城乡风俗的颓败。吴敬梓比他的同时代人更清醒、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社会不可容忍的弊害。
《儒林外史》是中国叙事文学中讽刺艺术的高峰,它开创了一个以小说直接评价现实生活的范例。它的影响,在中国封建社会处于崩溃期的19世纪后半叶尤为显著。晚清的长篇小说,凡稍能吸引读者注意的,没有一种不受它的影响。
《儒林外史》和比它稍晚的《红楼梦》,都标志着中国长篇小说从内容到形式的日臻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