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缓缓滚动。
今日是清明节，不少的百姓都上街祭拜，街上是人上人海，下着薄薄的细雨。
冷风拂过，有些冰冷，知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白皙的脸被风吹得冰冷，已经有些僵了。
所幸来的时间早，城隍庙中的人还不算多。
知秋摆好了祭品，便跪在了铺垫上，看着上头的城隍，低声喃喃。
只是不知，这一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让她手刃了那个杀父仇人。
只是不知，这一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和张白不再如此冰冷的相处。
知秋的心中烦乱，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乞求什么。
回过神，想到自己此番过来的目的，不由得有些自责。
为何求的是父母安生，却说来说去，都是张白。
台子上面放着一个签筒，被摩挲得光亮。
知秋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拿着那签筒，轻轻摇晃。
好半晌，才跳出一个斑驳的签文，隐隐约约却也看不清楚字迹。
她有些诧异，横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所以然来。
“去找解签的师父问一问吧。”张白站在一侧，低声提醒道。
知秋回过神来，看着那一侧解签的师父还静静地坐在那儿，鬼使神差的，就脚步匆匆地走过去了。
那师父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是有些看不清楚了。
胡须花白，脸上皆是褶皱，一脸平和，静静地坐着。
这该如何解签？若是看不清楚。
知秋心中一愣，看着那个签文模糊，自己都已经看不清楚了，更何况眼前这个眼神不好的僧人呢？
可是和尚却已经听到了知秋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抿了抿嘴，喑哑着嗓子，道，“施主，你可来此解签？”
“师父，正是。”听到那和尚喊了自己一声，知秋回过神来，想来应该也不至于是如此看不清楚，便将那签文递给他。
只是那僧人只是在签文上头略微摸索了一番，便笑了，并不看字。
“您不看字？”知秋哑然，有些不解，这也太过玄乎了。
“城隍庙中的六十四根签文，我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就连那签字，我只消一摸上面凸起的痕迹，便知道是什么签文了。”老和尚笑着说道，言语虽然喑哑，却平和缓慢。
知秋皱眉，左右以前也没有在城隍庙中见过这个师父，或许是从别的地方过来修行的，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师父却忽然沉下脸来，道，“施主，此签不佳。”
知秋心中一惊，有些惶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也忘了说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求签。
她方才求签时候，心心念念的，全然都是张白。
却不知为何，明明就是过问能否成功手刃那狗王上，能否给林家报仇，却不知为何就成为了张白。
可既然所问的是张白，那老和尚说此签不佳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惶惶。
老和尚长叹一声，颇为无奈道，“善哉，善哉，施主，不知你家里几口人？”
知秋一愣，看着老和尚虔诚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实话。
可是想来，城隍庙里面，也并非人人都和林知秋不一样。
于是思来想去许久，到底还是张白的命途在心中更为重要，知秋沉吟半晌，放低了声音道，“我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哦……善哉善哉，施主节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是快一年了。今日我来，便是祭拜他们的。”知秋垂帘，声音闷闷，说起这件事情，眼中便闪过一丝阴霾。
老和尚缄默，像是意味深长地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知秋此番模样，沉吟片刻，还未开口，却听知秋有些着急地问道，“可是师父，为何此签不佳？”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不佳不佳。”老和尚念了一段签文，知秋纵然听不懂，却也能够从字面之中，听出了几分不对。
她有些惶惶，难不成真的是张白会遇到什么事情？
可是沉吟片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和尚却叹了一口气，不知低头嘀咕了一声什么，道，“施主啊，世事难料啊，万事不可太执着了。”
知秋心中一惊，这老和尚所说的，难不成是……
“阿知，好了没有。”张白走到一侧，皱眉问道。
这老和尚和知秋说了什么话，却让她脸色如此苍白。
老和尚寻声抬起头来，眼看着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眼前，微微一愣，便三缄其口了。
“阿弥陀佛，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走吧。”张白淡淡地说道，看那老和尚说的神乎其神，看知秋像是信以为真了，皱起眉头来说道。
知秋回过头，望着张白，却看他眉眼依旧，想到方才老和尚所说的话，心中却如同空了一半。
只能茫然地回头，跟着张白一同离开了此处。
老和尚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高深莫测地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方才还是半眯着的眼，一瞬间，便瞪大了。
…………
马车上，二人一路无言。
知秋静静地坐在张白对面，望着他熟悉的眉眼。
许久，却有些恍惚，道，“师父，你为何不让我听完那老和尚的话。”
张白哑然，想不到知秋还在想着那老和尚的话。
半晌，才微微抬了抬眼，道，“我从不相信这些，你也不必相信。”
“可我总觉得他说的在理。”知秋闷闷，低声说道。
张白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抬眼看着窗外街景，冷笑道，“你知道了，若是真的，你无法改变，若是假的，你平白耽误了时间，你说你应不应该去听？”
既然听命不可违，又何必知道这么多，反而庸人自扰。
张白这么一说，却也有几分道理。
知秋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去听。
末了，静静地看着张白，却看他倒也依旧如此，只是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
亦或者是自己确实不应该在执着于此？
知秋心中纷乱，一时之间，越发的闹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