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白这般戏谑,知秋的脸色一沉。
她伸手,十分想趁着张白病痛虚弱的时候,好生“教训”他一番,以此偿还她平日里被“压迫”的生活。
可是唇舌反击的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紧张的责备,“师父,你都这样了,还有闲情调侃我!”
知秋虽然不似张白精通医理,却也能看出,张白自那日受伤回来之后,身体状况一直欠佳,可偏生自己问什么,他总是说没事。
张白哑然,看知秋神色慌张的模样,殊不知方才的细雨已将她易容的妆摧毁,而今趁着月光照耀,小女儿白皙绝色的容貌,让人心头微软。
他轻笑一声,别过头去,唇角因为发热而干裂,声音喑哑,“我早知有今日了,你瞎担心什么。”
他胸口的那团火焰熊熊燃烧,而今他五脏六腑都好像火烧一般,手腿筋骨也因为方才的大动作而抽痛不已。
好在自己早有先见之明,现在包袱里面放好了退烧的药丸,而今,让知秋拿出递给他,没有水送服,也只能努力地咽下去,登时便感觉胸口一片清凉。
“师父,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知秋喂下了药丸,擦了擦眼泪,从兜里拿出绢帕,找到水坑濡湿。
张白抬头,见她小心翼翼地沾染着雨水,只觉得天气严寒,那雨水更不消说多刺骨了,便缓了口气,“别弄了,我等会儿就好了。”
知秋不语,似是耍脾气一般,冰冷的雨水冻红了手指,拧干了一半,将帕子放在张白的额头上,才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觉察到张白身上的热度微微褪下,知秋才缓下神来,小心翼翼地放下他,长吁一口气。
张白半眯着眼,望着她,神色疲倦,等到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坐起身来,靠近她身侧,道,“你快休息吧,已经这么晚了。”
“可是,你身体还……”
“我这么多年行医,尝遍百草,吃过不少的毒药,自然在体内积蓄不少,一朝爆发,这段时间才会如此,恍恍惚惚,那日在路上摔倒。”张白轻叹,知道若是不给她一个解释,她也不会安定。
他不愿说周羡的事情,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想来知秋这样单纯,也会深信不疑。
可是知秋却心中狐疑,但是眼下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她深深打了一个哈欠,便闭上眼休息。
山洞苦寒,雨滴坠地,发出滴答响声,洞口外,是呼啸的风声,如同鬼魅嘶鸣一般,让人心生害怕。
知秋本有困意,但此处如此漆黑,又经历方才的惊吓,早就是睡不着觉,挣扎了许久,进闭着眼不敢挣开,这地方太过荒凉,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身旁的热张白紧贴着她,方才因为发热而褪去外衣,体温透过薄薄的里衣传递而来,他呼吸轻微而平稳,应当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伸手轻轻摸了摸张白的额头,感觉发热已经褪去,知秋才松了一口气。
哪知张白是已经沉沉睡去了,头缓缓地倒下,依靠在知秋的肩膀上,近在眼前。
知秋微微一愣,登时红了脸——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和自己如此靠近。
她侧目,看着张白的面容,自己只要微微侧头,唇角便能触碰到他尚且温热的脸颊,那双紧闭的双眸上,睫毛微微颤抖,似是梦到了什么。
知秋觉得身子一僵,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开张白,但是刚刚伸出手来,却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缓缓放下,扯来了方才脱下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这一会儿时间,知秋不知道为何,倦意袭来,缓缓陷入了沉梦之中。
后半夜,气温骤降。
张白缓缓睁开了双眸,黑冷的洞中,眼眸格外的冰寒,环视了四周,待到适应了黑暗,听到身侧人深沉均匀的呼吸声,知道知秋已经沉睡。
一阵风吹来,在洞口发出鬼魅般的呼声,几股冷风窜进来,吹过脖颈和面颊。
知秋缩了缩脖子,蜷缩在一侧。
张白侧目,眉眼深深,望着她小小的身子,毫不犹豫将身上的披风拿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披风皆是容貌,十分厚重,抵御风寒,知秋微微嗫嚅了一下,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梦呓地说着什么,翻了个身子,又陷入了沉睡。
张白失笑,觉得手臂酸麻,他分明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是靠在知秋的肩头,醒来的时候,反倒变成了她朝着自己的怀里钻,寻求着热乎气。
垂帘,望着她身上衣服未解,只是那外衣敞开着,里面隐隐约约有个纸袋子,随着知秋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动。
张白心头一动,陡然想到了什么。
他眼疾手快,从中抽出,才知是一封信。
想来,是林家老爷的信。
他皱起眉头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信封仿佛了自己的衣服之中,再侧着身子,将知秋的身体扶好,让她好好的睡一觉,自己先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
一场高烧,却好像将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张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胸口的火烧一般的感觉退却不少,他深吸一口气,站在洞口处,静静地看着窗外月光。
玄月高挂在山头,凄凄一片月光照耀,树木摇曳,发出沙拉响声,空气之中,氤氲着雨后的气息。
想来,这会儿去景州,还要自己再买一辆马车了。
他轻叹一声,低头看着来去的路,已经被雨水冲刷,松了一口气。
这样,赵兼的人大抵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知秋转醒。
低头,见身上盖着温暖的披风,自己好好儿地躺在干燥的地上,身侧,一个人也没有。
她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熟了将张白的披风抢过来了,竟然还找了一个如此“风水宝地”睡着了,急忙站起身,抖落了身上的尘土。
“师父,你在哪!”
她大声叫到,没见到张白的身影,有些着急。
难道半夜来了一群人,将他带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