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果有一样东西是无可替代的，那你就会舍不得失去。～～
One.
清晨，冰朔正睡得香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喂，哪位？”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冰朔一下子醒了大半，“陆昊远？”
他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又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
05:30。
最重要的是，手机状态栏上，还有个飞行模式的标记。
按理说，开启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不能接听拨打除紧急呼叫外的任何电话，所以很显然陆昊远这电话能打进来，是用了特殊手段。
冰朔按耐下砸手机的冲动，“有话快说！”
“关于诺博会审批的那三个项目，我有些问题需要与你讨论。”
冰朔深吸了一口气，“总会长大人，请问这些问题到底有多重要，需要劳动您凌晨五点，利用Angel Holy擅自入侵我的手机，来跟我讨论？”
“咦？原来才凌晨五点吗？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失眠，早晚不分，完全没注意到呢！”
冰朔发誓，如果现在陆昊远在眼前，他一定把手机砸他脑门上。砸稀巴烂的那种砸。
陆昊远仿佛看到了他的表情，轻笑出声，“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我是真的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冰朔在心中默念一百遍静心咒，“说吧，到底什么问题？”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学委会办公室吧。”
“有什么说不……”
还不等冰朔把话说完，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冰朔自认活了十八年脾气都是极好的，小时候会被夸一句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也能得到一句温润如玉的评价。但自从认识陆昊远以后，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每天都在往上飙升，这段时间想冲口而出的脏话，简直比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
“是陆昊远？”黑漆漆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清冷低哑的声音，把冰朔吓了一跳。
他打开灯，看到和衣躺在对面床上的徐曜，诧异道：“你回来了？这几天你都去哪了？我让老师寄过来的药，放在你桌上，你有按时吃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徐曜脸上的冷意退却了几分，疏淡的眉目染上一丝柔和，“已经吃了，我很好。”
冰朔徐徐吐出一口气，换上衣服，穿好鞋子，“我出去一趟。”
他原以为徐曜会如当初他去博宇图书馆那样执意要跟去，没想到，徐曜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家伙，好像从博宇图书馆下来后，就越来越古怪了。不过，自己这两个室友，向来就不是正常人，古里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冰朔的面色突然一僵：他居然自然而然想到的是“两个室友”！
徐曜突然道：“冰朔，也许当初绑架琉璃的事情，与陆昊远无关。”
冰朔脚步一顿，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徐曜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继续道：“有个人说：陆昊远是极端自负与自恋的变态综合体，他会步步算计，挖好陷阱，埋下诱饵，等猎物自己跳入。但绝不屑于利用别人，尤其是小孩子来达到目的，那是对他猎物美学的侮辱。”
冰朔神情大变，“这话是谁说的？”
这个人的评价，与自己对Gallant的评价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当初在得知陆昊远就是Gallant后，明明那么多的证据和证词都指向陆昊远是害了琉璃的罪魁祸首，可他就是不愿相信，不肯相信。
然而，他终究还是太自负了。陆昊远的亲口承认，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两人的兄弟之情朋友之谊，也就此破裂。
徐曜垂下眼帘，避开冰朔的视线，“总之，是有人说的。”
冰朔苦笑：“只可惜，性格剖析，终究只是性格剖析，当初那场绑架案的幕后主谋是他。这是陆昊远亲口承认的。”
“亲口承认的不一定是事实，也可能是偏执。”
冰朔狐疑地抬头看向徐曜，“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今天怎么一直帮陆昊远开脱？”
徐曜冷哼一声，直接躺倒在床上，不说话了。
冰朔摇了摇头，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宿舍楼。
黑暗中，徐曜突然睁开眼，轻轻呢喃：“帮他开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萧冰朔！”
……
凌晨六点，整个学院都静悄悄的。
冰朔一边走入学委会所在的行政楼，一边听着游码在自己脑海中兴奋地尖叫。
“主人主人，咱们是在靠近Angel Holy的第一核心主机吗？游码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呢！等一下游码能不能进去看看呢？”
冰朔的手捏住脖子上的项链“绝”，慢条斯理道：“游码，闭嘴。要是你再吵，我现在就把你丢在这里。”
“嘤嘤嘤，游码那么珍贵，要是丢了被人捡走怎么办？游码对主人情深义重，离开主人怎么活得下去呢？而且主人你真的舍得丢掉游码……好，好嘛！游码闭嘴还不行吗？”
冰朔将项链藏入毛衣内，声音沉沉：“一会儿进了学委会，你想办法潜入Angel Holy的第一核心主机，搜索一切堕天计划相关资料。但切记小心，如果触发任何捕捉或报警程序，你立刻退出来。”
游码：“放心吧主人，游码要是被抓，一定会用五百分贝大喇叭，向主人求救的。”
冰朔：“……”
……
“萧冰朔同学，您来了。会长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冰朔乘坐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门刚开，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东院五年级学生之一，Gallant的第一心腹，黑狼。
当初陆昊远被带入实验室注射Re-Angel试剂，冰朔与李怀斯发生冲突，最后过来善后的就是这个黑狼。
只是，当初的一幕幕如今想来，冰朔只觉得羞耻和愤怒。
那时的自己如此担心陆昊远这个朋友会被自己连累，谁知道他居然是自导自演，谁能想到，加害者Gallant和受害者陆昊远居然是同一个人。这混蛋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角逐奥斯卡呢？
冰朔看了黑狼一眼，“陆昊远就是Gallant的事，你当初知道吗？”
他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但黑狼却是秒懂，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否则，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陆昊远注射Re-Angel试剂。
呵！冰朔都要忍不住给那王八蛋鼓掌了。多厉害啊！李怀斯不知道，黑狼也不知道，整个穹苍学院，看来是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家伙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耍的团团转，自己躲在旁边看戏，看的可真是开心啊！
“知道真相后，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黑狼迟疑片刻，才道：“会长真厉害？”
冰朔：“……”
看到他的表情，黑狼轻轻笑起来，“难道不是吗？有谁能如会长那样，三年如一日活成两个人，就连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够察觉。萧冰朔，会长他早在你进穹苍学院之前，就已经是陆昊远了。”
冰朔一怔。
就听黑狼继续道：“你是第一个发现他真实身份的人，也是他作为陆昊远时，唯一的意外。”
Two.
在冰朔呆愣中，黑狼推开了房门，里头幽暗的光线与外面明亮的走廊灯光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幽暗的尽头，是一个少年背窗而立，望着门口的身影。
冰朔皱了皱眉，走进屋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房间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没有了走廊上的灯光，整个屋子暗的几乎看不见人影。尤其这屋子的灯光还是暗红色的，呆在里头就觉得浑身发毛。
冰朔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一支笔，朝着开关的方向一甩。啪嗒声响过后，红色的暗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室明亮。
站在落地窗前的少年闭了闭眼，似乎无法适应这刺目的光线，好半晌冰朔才听到他调笑的声音，“你还真不客气啊！”
冰朔冷笑：“你五点钟把我吵醒的时候，知道什么是客气吗？”
陆昊远耸了耸肩，毫无诚意道：“好吧，我错了。以后尽量改。”
这家伙的鬼话，真是一句都不想听。
冰朔烦躁地扣了扣桌面，“说吧，到底要讨论什么？”
陆昊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走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来两大叠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放到冰朔面前。
冰朔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叠资料，只见最上面的这份封面写着“穹苍学院校史十年（2011~2020）”。
他狐疑地抬头看向陆昊远，“这个和那三个申请项目的社团有关。”
陆昊远微笑：“有关。”
“什么关系。”
“你全部看完就知道了。”
冰朔看着眼前叠的快到他下巴的两摞资料，嘴角抽了抽，这混蛋，真不是故意耍自己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突然，整个学委会办公楼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紧接着，游码的尖叫声也穿透了他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主人救命啊！！游码要被抓住了！！主人快来救救游码啊！！”
冰朔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跳，强作镇定地看了陆昊远一眼，抬手拿起摆在最上面的校史。
只是向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他，此时对着满页的文字，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警报声越来越响，冰朔忍无可忍，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你不去处理一下吗？”
陆昊远抬起眼帘望向他，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笑意，“没关系，Angel Holy难得逮到一只小老鼠，不让他玩个尽兴，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主人主人主人救命！！哇哇哇，游码要被扒光光了，游码的贞操要不保了！！”
脑海中游码的穿耳魔音越来越凄惨可怜。
冰朔终于装不下去了，“好吧，我承认那是我的AI，你要是不放它，我就自己动手了。”
说着，他就要进入游码的虚拟空间。
然而，陆昊远却轻轻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让Angel Holy逗它玩玩。等玩高兴了，Angel Holy会放它进核心主机，权限以内的资料，Angel Holy会允许它全部拷贝。”
说着，他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敲击了几下，刺耳的警报声立刻消失。而冰朔的脑海中也传来游码兴奋的声音：“主人主人，Angel Holy说要带游码去他的家参观，还允许游码随便拷贝。原来刚刚她都是跟游码闹着玩的。”
游码的声音哪怕依旧机械呆板，却也能感受到它语气中的兴奋激动，但冰朔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冷冷看着对面的少年，“陆昊远，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才不信，陆昊远会真的善心到把Angel Holy核心区域储存的资料，随意送给他。
陆昊远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
随后突然轻轻开口道：“四十八年前，几个走投无路的研究员逃到这苍山脚下，无意中发现了远超当代科技的智能光脑Angel Holy。他们自封东方七宿。苍龙为首，心宿、角宿、房宿、亢宿、氐宿、箕宿、尾宿，七宿为辅，启动了颠覆人类基因与未来的Reviving Angel项目，这就是堕天计划的前身。而最开始主导这个项目的，正是我的爷爷，初代心宿。”
冰朔心中一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看来，博宇图书馆顶层中的影像，陆昊远也看过了。
陆昊远指了指冰朔面前的一大摞资料，“我知道你在博宇图书馆顶楼了解了一部分真相，但有许多内容，是那里缺失的。这些资料，能补齐一部分。至于另一部分，要打开有些复杂，我一会儿再让你看。”
冰朔皱眉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对面的少年摊了摊手，“自然是……将功赎罪。”
“啥？”
陆昊远微微垂眸，笑容腼腆，甚至是些害羞：“你没看出来吗？我在亡羊补牢，主动交代祖宗十八代，妄图重新与你……做朋友。”
冰朔霍然起身：“你觉得那些罪，是能轻易赎的吗？陆昊远，从你对我妹妹下手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是朋友，只能是敌人。”
“我没对你妹妹下手啊！”陆昊远无辜地看向他，“那天是我骗你的。”
“陆昊远！！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你说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滚——！！”
冰朔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王八蛋，自己再跟他待下去，绝对会被他气死。
“冰朔，你在博宇图书馆顶层看到的是箕宿宁淇视角的故事，想不想知道我爷爷心宿眼中那二十四年是怎样的？”
冰朔脚步一顿，缓缓回过身去。
……
心宿陆铭宥，在宁淇的视角中，无论是发现飞船，激活Angel Holy，重启Reviving Angel，还是最后的苍龙七宿决裂，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个男人就算到死，也算计着每一个人，甚至算计了城府最深的谢苍龙。在他的视角，究竟会留下什么？会有哪些自己想不通的谜题的解答吗？
尽管非常不爽，但冰朔还是重新坐了回去。哪怕明知道陆昊远这家伙不怀好意，但他放出来的诱饵实在太诱人了，冰朔没办法不上钩。
然而，一刻钟后，冰朔看着眼前投影播放的PPT，忍无可忍：“陆昊远，这就是你说的陆铭宥视角的影像？！”
只见对面的墙壁上正投影着一幅画，是那种歪七扭八，连小学生都画的比它能见人的抽象画，下面用端正的宋体打印着一段文字：“1978年陆铭宥发现飞船，从内置仪器设备判定该飞船来自四百年后，逃亡全员靠飞船上留存的比屎还难吃的营养剂多苟延残喘了十二天。”
陆昊远眨眨眼，“我觉得我总结的挺好啊！其实陆铭宥就是这么无趣一个人，你看他留存的影像，也就是浪费八个小时。”
冰朔冷笑：“能比看你狗爬式的画更浪费时间吗？”
“好吧，我承认，他的影像被我毁了。”陆昊远摊了摊手，“确切的说，是被我丢入了Angel Holy第一核心主机的回收站中，除非解锁Angel Holy第三道秘钥，否则谁都还原不出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留存下来的影像时，年纪还小，觉得实在太过无聊，所以一时没忍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大致故事应该是正确的，你将就着看吧。”
这家伙说着后悔也来不及，脸上却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冰朔咬了咬牙，把注意力转回到PPT上，一页页往后翻。然而，随着“故事”时间线的推进，哪怕只是沉闷刻板的文字，与完全能忽略的抽象画，也让冰朔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心宿即苍龙的心脏，在四十八年前的那段特殊历史中，比起谢苍龙，其实陆铭宥才是整个Reviving Angel计划的核心支柱。
Angel Holy是他激活的，Reviving Angel项目是他一手推动的，甚至，连后来谢钰启动“堕天计划”研发Angel试剂的资料来源，也是他故意留存在Angel Holy中的。更没有人知道，早在穹苍学院建立三年后，他就已经解锁了四道Angel Holy秘钥，获得近乎完整的掌控权。
与其他七人不同，陆铭宥对研究所的人并没有多少仇恨，他也没兴趣做新世界的神。会启动Reviving Angel，纯粹只是因为他无聊。是的，只是因为无聊，所以他一步步诱导谢苍龙迷恋上权势地位，性格大变；因为无聊，所以他暗中挑拨七宿和谢苍龙的关系，让他们走到决裂的地步；因为无聊，他给暗恋自己的女人注射Angel试剂，让那个女人怀上孩子。然后，将那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实验品，日日研究。
冰朔记得，在宁淇的影像中，谢苍龙说过，两个实验体结合，生下来的要么是完美的天才，要么是畸形的……怪物。而这些话，是陆铭宥告诉他的。
一个人，到底要残忍到何等地步，才能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当人看，甚至拿自己的血脉当做实验品。
冰朔怔怔看着PPT上那个简笔画描绘而成，匍匐在地上的婴儿。也许是陆昊远的画技实在太差的缘故，那婴儿正抬起头，裂开嘴笑着，却没有半分童真，反而像是一只刚刚噬咬了生肉，在用舌头舔着牙缝中嫩肉的怪物。
这个，就是陆昊远的父亲。
冰朔突然有些看不下去。
陆昊远第一次发现这些，应该是他刚刚当上学委会总会长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三年前他才只有十六岁。
他说，因为太过无聊，所以将那些影像销毁，可真的是因为太无聊吗？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准备原谅我了？”
耳边突然传来调笑的声音，冰朔一转头，就见对面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唇角微勾地看着他，那双没有眼镜遮掩的清艳凤眸，深不见底，“那就给我再做一盘炒饭呗！”
冰朔：“滚——！！”
他将PPT继续往后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
“某人终究还是舍不得多年心血白费，在飞船自毁程序启动前，他偷偷发射了一个生态舱，里面有Angel Holy完全解锁必不可缺的芯片、Reviving Angel核心资料和剩余的Angel试剂。生态舱发射成功后，自动生成加密坐标芯片，但芯片最终走向不得而知。陆铭宥临死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谢苍龙。”
在最后一页，陆昊远在抽象画的“爷爷”头顶加了个对话泡泡，里面写着一句话：“我真期待二十三年后的穹苍学院。那时，一定很有趣，真可惜，我看不到了。”
冰朔的瞳孔缩了缩，七宿全部死于2002年，二十三年后是2025年，正是他入学的去年。陆铭宥究竟是真的知道，还是猜到了什么？
陆昊远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懒懒一笑道：“初代角宿，也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更确切的说，是在注射了Angel试剂后，苍龙七宿，都拥有了或多或少的进化，只是大部分进化都量变质不变，唯有徐木若意外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而且他这个能力似乎还遗传给了后代。”
所以，是初代角宿徐木若预言了二十三年后的穹苍学院会发生巨变？
突然，冰朔想到了什么，“初代角宿活到了四十几岁，还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陆昊远懒洋洋道：“徐木若服用过原始版的Angel还原剂，那是最纯净最完美的Angel还原剂，虽然也有瑕疵和危险，但一旦吸收药效没有产生排斥，身体所有的病痛都会被驱散。徐木若的脑疾也是如此。徐曜的体内也有Angel还原剂残留，但经过两代遗传，已经非常微量，没办法抵抗脑疾也是理所当然的。”
冰朔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理由能解释的通。不过，如今徐曜的脑疾已经治好了，Angel还原剂有没有效果都无所谓。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关掉PPT，突然盯着屏幕一怔，“不对，那个发射了生态舱，留存下Angel还原剂的某人是谁？”
陆昊远眨了眨眼，“就是某人啊，大概是陆铭宥没看清吧？”
“陆铭宥留存下来的影像，应该和宁淇一样，也是Angel Holy记录的实景吧？陆铭宥没看清，难道连Angel Holy也没看清吗？”
陆昊远背脊微僵，好半晌才摸了摸鼻子道：“我忘记了。”
他轻咳一声，“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当时我因为看到我爸的童年受到太大冲击，后面的内容就看的不太仔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我扔回收站，取不出来了。”
冰朔狐疑地看他，“就你这变态的铁石心肠，也能受到冲击？”
陆昊远委屈道：“当你说，‘为我做的一切，就当你输出去的筹码。但也仅此一次’的时候，我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啊！”
“我他妈信你才有鬼了！”
陆昊远伸了个懒腰，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剩下的部分，要打开有些复杂，一会儿再让你看。现在，我就带你去看吧。”
“看什么？”
陆昊远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当然是……带你去看真正的心宿遗留影像了。”
冰朔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变了变，“你已经解开Angel Holy第三道密钥了？”
“是啊。”陆昊远偏头，难得带了几分少年人的得意，“是不是觉得，在计算机安全领域这方面，你终于还是输给我了？”
冰朔额头青筋跳了又跳，终于忍不住掀桌：“那你他妈还让我看你的鬼画符！！！”
Three.
Angel Holy的第一核心主机，在学委会大楼地下十五层中。
冰朔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也想见一见，那个来自四百年后的飞船一部分，以及Angel Holy的真面目。
然而，真正见到了，他却觉得大失所望。
地下十五层的空间极大，足足有几千平大小，可Angel Holy的主机就占据了一个房间的一个小角落，机身上好几条电线裸露着，无处安放，冰朔猜测，大概是从飞船上拆下来的关系，原本接驳的设备随着飞船一起销毁了。也有一部分组件大概是许久没用，直接被拆下来扔在一边，居然还落满了灰。
冰朔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给跨越时空的智能光脑一点应有的待遇。”
这怎么跟收破烂似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前方主机闪烁的指示灯似乎亮了几分。
陆昊远颇有些兴致勃勃，“怎么个待遇？不如搬回303寝室去，也免得我每次都要来回奔波。”
冰朔：“……”呵呵，当他没说！
陆昊远站到主机面前，手掌按在控制台中心。
一连串悦耳的铃声，包括提示音响起，只是没能讲完三个字，就像是被人掐着喉咙一样切断了，类似“欢迎您……经检测……请您稍……你要的……”，听得人强迫症都要犯了。
终于，在磕磕巴巴的电子音全部响完后，陆昊远抬起头，沉声道：“提取回收站资料。”
“遵命，主人。正在提取中……提取中……提取失败，回收站中资料已于二十八小时前自动销毁。”
陆昊远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变。
他站在光屏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冰朔，无奈道：“我好像又骗了你。”
冰朔皱眉看着他，缓缓道：“你说过，你不是唯一能控制Angel Holy的人。那么另一个人是谁？”
陆昊远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或许，是谢君勉？毕竟他是谢钰的儿子嘛，谢钰可是Angel Holy的上一任掌控者，虽然没有完全主导权。也或许，是你萧冰朔呢？”
冰朔扭头就走，“游码，回去了！”
游码：“主人，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人家还没有跟Angel Holy玩够呢？”
“那你要不要永远留在这里陪Angel Holy呢？”
“不要不要！嘻嘻，游码觉得还是跟着主人好。有主人的AI像块宝，没主人的AI是根草。”
冰朔：妈蛋这没节操的AI他真的可不可以不要啊！
这一次，陆昊远没有阻止冰朔离开。
直到眼前的铁门缓缓关闭，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回到Angel Holy主控台上，嘴角的弧度似勾非勾，双眸深不见底。
“Angel Holy，有人想要提取回收站里的资料吗？”
“是的，遵照主人指示，一旦有人通过非法途径提取回收站资料，则所有信息全部自动销毁。”
陆昊远轻轻扣了扣控制台，“动作可真快啊！”
“主人，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像您汇报。”
“说。”
“就在刚刚，半小时前，我与第二核心主机与第三核心主机失去了联系，也无法再操控他们相关附属权限。”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至少有半个穹苍学院，已经不在陆昊远的掌控之下。
陆昊远的眸色暗沉的彻底，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温润优雅，“我知道了，不要让游码离开你的监控范围。”
“是，主人……主人，有通话请求，请问是否接听？”
“接听。”
光屏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儒雅贵气的老者。
他面目慈祥，西方式的五官中，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斯文俊逸，看向陆昊远的视线更是充满了长者的温和与关切，“亚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陆昊远将这屋中唯一的一把椅子拖过来，懒洋洋趴在椅背上坐下来，“可是，这世界上能叫我后悔的人，还没出生呢。”
唯一后悔的事，他也会亡羊补牢，回头是岸。既然已经补完了，那自然也不用后悔了。
没错，陆大会长的自洽逻辑就是这么完美，这么强大。
光屏中，维森特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低哑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气，“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外公无情了。”
“说来听听看，外公打算怎么无情。”
维森特眉头皱了皱，随后又轻轻一笑：“你应该知道，外公早年在外面有不少私生子，只是大部分都上不得台面。外公真心承认和疼爱的，只有你妈和你两个人。”
陆昊远兴致勃勃道：“所以外公打算接一个私生子放进穹苍学院？难道这个私生子有萧冰朔一样的天赋？”否则，怎么有脸觉得，自己能在穹苍学院掀起风浪。
维森特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不，他的天赋远不如你和萧冰朔，但是，他姓谢，是谢钰亲手养大的继承人。”
陆昊远的眸色沉了沉，谢钰啊！
维森特看到他的表情，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亚伯啊，你以为能掌控Angel Holy，主导堕天计划的，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你以为没有了艾斯莱尔家族的支持，你还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呼风唤雨吗？孩子，你太天真了。”
光屏上显示出“通话结束”的字样。
陆昊远轻轻叹了口气。
“主人，你在担心吗？”
“不是，我只是有点遗憾。”陆昊远慢悠悠道，“这世间为什么只有一个萧冰朔呢？”
“嗯？Angel Holy不懂。”
“世上如果有一样东西是无可替代的，那你就会舍不得失去。一旦失去了，就要千方百计的寻回来，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主人不是讨厌无聊吗？”
陆昊远歪了歪头，露出腼腆的笑容，“说的不错，麻烦就等于不无聊。这世间还有能让我不无聊的事情，挺好的。”
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变成像陆铭宥那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