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色阴沉灰暗,云层低垂,空气中有一丝冷冽,估计是快飘雪了。一名女佣走进房间,里头有个孩子正熟睡着。她拉开窗帘,习惯性地望向对街那栋有着门廊的灰泥房子,然后走到孩子床边。
“起床喽,菲利普。”她说。
她掀开被子,把孩子抱在怀里,随即下了楼。菲利普仍睡眼惺忪。
“你妈妈想看看你。”她说。
她打开楼下房间的门,再把孩子抱到床前,躺在床上的女子是他的母亲。她伸出双臂接过孩子,让他靠在自己身旁。孩子没问为何自己被叫醒,女子亲了亲他的双眼,再用瘦弱的小手轻抚他白色法兰绒睡衣下的温暖身子,并把他搂得更紧些。
“宝贝,还想睡吗?”她说。
她的声音孱弱,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孩子没搭腔,只投以自在的微笑。这张床又大又暖,躺在母亲温柔的臂弯中,他觉得无比幸福。他蜷起身子偎着母亲,想把自己缩得更小,带着睡意亲着母亲。没一会儿,他就合起双眼,酣然入睡。医生走上前,站在床边。
“噢,先别把他抱走。”她哀求道。
医生神色凝重地看着女子,不发一语。女子知道,她没法继续陪着孩子,便又亲了亲他,顺着他的身子轻抚到脚边,把他的右脚握在手里,抚摸着五个脚指头,再慢慢换向左脚。她啜泣起来。
“怎么啦?”医生说,“你累了?”
她摇摇头,说不出半句话,眼泪滑下双颊。
医生弯下身来:“让我抱他走吧。”
她虚弱到无法违抗医生的意思,只得任由他抱走孩子,再将孩子交给护士。
“还是抱他回自己的床上吧。”
“好的,先生。”
小男孩依然熟睡着,就这么被带走了。他的母亲悲痛万分,泣不成声。
“可怜的孩子,他将来该怎么办呢?”
一旁照顾产妇的护士设法安抚她,过了一会儿,她便筋疲力尽,也就不再哭了。医生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桌子旁,上面是具胎死腹中的婴儿尸体,仅用一条毛巾覆盖着,他掀开毛巾瞧了两眼。尽管床铺与桌子间有屏风遮住,女子仍猜得到他在做什么。
“是女孩还是男孩?”她轻声问护士。
“又是男孩。”
女子听了再没吭声。不久,孩子的保姆回到房里。她走到女子的床前。
“菲利普少爷睡得很沉。”她说。
一阵静默后,医生再度替女子把脉。
“我想现在应该没我的事了。”他说,“早餐后我再过来。”
“先生,我送您出去。”保姆说。
两人默默地走下楼。到了门前走廊,医生停下脚步:“你联系凯瑞太太的大伯了吗?”
“联系了,先生。”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吗?”
“不知道,先生。我还在等电报。”
“那个小男孩怎么办?我觉得他不在了的话比较好。”
“渥金小姐说愿意照顾他,先生。”
“她是哪位?”
“她是孩子的教母,先生。你觉得凯瑞太太撑得过去吗,先生?”
医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