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冯穆元、郝竹运和琅昆都告辞离开了。陆基却留了下来,仍然坐在苏秦的书房中。
气氛轻松了许多。
苏娅也没走。从她懂事起,就一直对父亲与这位令人生畏的黑帮“教父”之间的友谊特别好奇。
身为人民议会议长的陆基当年在越南创立了黑社会组织四海帮,后来发展迅速,逐渐向东南亚和南亚扩张,最后衣锦还乡,回到了M国。
现在,总部早已迁到东都的四海帮已经成为东M国最大的帮派。帮主是郑基的徒弟,而郑基则成为了东M国黑帮的精神领袖。
陆基与苏秦在三十多年前就是朋友。当时两人都一贫如洗,曾经一起在同一个建筑地盘做过苦工,因性情相投而结为好友。二人辞工分手时,也像古代中国的陈胜、吴广一样盟过誓,“苟富贵,勿相忘”。
陆基后来加入了黑社会,并很快成为黑道上最狠的角色。经过数次浴血奋战,他成功地成为了黑道上人人景仰的大哥,并手创四海帮,凭着自己的英雄气概和聪明的头脑,终于成为东M国黑道上人人景仰的“教父”。
这时,苏秦也成为富甲一方的商界传奇。
两人互相在媒体上看到对方的名字,便立刻与对方联络,就此重逢,继续了之前的友谊。
很快,在苏秦的建议下,聪明的陆基不但加入了自由党,而且利用四海帮大批帮众的选票,也顺利地进入政界。此后,四海帮的人招募了大批高学历的人加入,并支持他们逐步占据了各地的地方议会和立法院。
现在,陆基在东M国政坛几乎是一言九鼎。每当几大政党协商无效时,都要借重他的威望,以便在议会通过法案。
此时,陆基毫不掩饰一直以来对冯穆元的轻视。如果不是苏秦尽力劝阻,他早就表态只支持苏秦,而要把这个“蠢货”搞下台了。
“这个胆小鬼。”他不屑地说。“怕死鬼。”
苏秦笑道:“算了,大哥,跟政客怄什么气?你我都是半路出家,要论无耻,那是比不上他们的。不过,国家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陆基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苏秦吩咐女儿:“小娅,去给我们倒茶,要上好的乌龙。”
苏娅嫣然一笑,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有工人进来,将客人们刚才喝的龙井茶全部撤掉,然后把一套极精致的紫吵茶具摆上。苏娅拿来顶级的樟树湖乌龙,细心地洗杯、温杯、洗茶、续水。
陆基闻到熟悉的茶香,顿时心平气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笑吟吟地看着苏娅:“好侄女,现在说说,你打算如何刺杀你爸呀?”
苏娅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秦也笑容可掬地端起闻香杯,闻着那沁人心脾的茶香。
苏娅从哈佛拿到MBA学位后便回到了东M国。她对接手管理父亲的企业完全没有兴趣,却对政治有着极大的狂热,多次向父亲表示立志从政。苏秦无奈之下,只得推荐她进入了总统府的国策顾问班子。苏娅凭着其杰出的聪明才智、对政治极大的热情和超出年龄的冷静稳重,很快便脱颖而出。因此,这次他们在组织竞选班底时,冯穆元主动提出由苏娅担任发言人。
苏娅的出色表现已经使媒体将称她为政界的“明日之星”,甚至有人将苏秦和苏娅父女俩与当年的美国总统布什父子相提并论。
苏娅坐下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这才说:“基叔,这要问你了。”
“怎么?”陆基一挑眉。
苏娅认真地说:“基叔,这个行动必须由你找人来干。说实话,我只信任你。我可不喜欢局势万一失控,危及到我爸的生命。”
陆基深以为然:“这个问题确实必须重视。我们不能随便找个刺客,那要坏事的。”
苏娅重重点头:“基叔,这个杀手不但要信得过,还必须守口如瓶,而且枪法一定要好,不能出半点差池。同时,他干完以后,还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行动,以便将矛头指向我们的对手。”
陆基点着头,想了半晌,才说:“我们要找局外人。不但不能是东M国人,甚至连香港、澳门和东南亚有名号的人都不能找。”
“这就最好了。”苏娅是第一次参与这类秘密行动的策划,显得兴致勃勃。“干完就走,天衣无缝。”
陆基略一沉吟,对苏秦说:“我倒是有个人选。”
“哦?”苏娅极感兴趣地看着他。“说说看。”
陆基有些犹豫:“一定要说吗?这个人不喜欢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
苏秦立刻说:“那就不用说了,我信得过大哥。”
“对不起,爸爸,我不同意。”苏娅诚恳地说。“基叔,这涉及到我父亲的生命,也关系到我们计划的成败,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必须知道全部情况。万一他不合适呢?事先挑好人,总比临时改变强吧?”
陆基仍然有些迟疑:“干他们这一行的,成功的秘诀就是秘密,极端的秘密。谁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才能保证成功。成功地干完活,成功地离开。”
苏娅仍然坚持:“基叔,这个计划本身就是绝密,我们不可能跟任何人去说的。”
陆基思考片刻,看了看苏秦,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觉得这个人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他的国籍,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凭他的外貌,我只能判断出他是华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是个十分高明的职业杀手。”
苏娅听他坚持了很久才肯说的秘密居然是什么都不清楚,不由得啼笑皆非:“那,基叔,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呢?”
陆基不紧不慢地说:“十年前,他刚出道的时候,曾经在掸尼干过一票买卖。当时他经验不足,没完成任务,却受了重伤。纯属偶然,我刚巧碰上了倒在荒郊野地里的他,并把他带回家,给他治好了伤。这个孩子很好,知恩图报,临离开时,替我杀掉了对我威胁最大的六合会的六个老大,让我们四海帮从此得以在本国迅速发展。”
苏秦一听,略微有些吃惊:“哦?原来当年六合会在一夜之间离奇瓦解,竟然是他干的?”
“是啊。”陆基笑道。“这孩子的身手极好,一夜之间连杀六人,让我都感到震惊。”
苏娅好奇地问:“基叔,那后来呢?”
“后来,我向你爸借用了他的天车,把这孩子送到香港。”陆基笑容可掬地说。“然后,他就自己离开了。”
苏秦这才想起这件事,微微一笑:“原来你借我的天车是用来做这件事。”
“是啊。”陆基笑道。“抱歉,没告诉你。”
苏秦洒脱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大哥想要什么,尽管跟兄弟开口,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需要解释什么。”
陆基亲切地对他笑笑,接着对苏娅说:“临别时,他给了我一个电子邮箱,说如果有事用得着他,可以往这个邮箱发邮件。”
苏娅立刻问:“那你用过吗?”
“用过一次。”陆基淡淡地道。“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要杀一个一直跟我没完没了作对的混蛋,不方便用帮里的弟兄,于是给他发了邮件。”
“结果呢?”苏娅越来越好奇。
“他干脆利落地把活干了。”他微笑着点头,显然很欣赏他正在讲述的这个人。“我们没见面。他干完就走了。”
“五年前?”苏娅立刻在脑海中将五年前发生在东M国的重大命案过了一遍。忽然,她明白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说的这个人,是夜叉?”
陆基微感诧异:“嘿,你的脑子转得倒是挺快的。”
五年前,在东M国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
当时,身为议员的陆基让儿子陆书杰参加竞选掸尼市长,但其他党派的一些议员却大肆反对,称陆书杰不具竞选资格,并拿出一些资料,言辞激烈地提出异议,不久,竞选委员会便向外界宣布,取消了陆书杰的参选资格。
几天后,对此事反对得最激烈的人民党主席欧阳熙在议会大厦的台阶上被人射杀。他身中两枪,一在咽喉,一在眉心,当场毙命。
此事在东M国政坛引起震动,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是谁干的,却都不敢吭声,就连总统也始终保持沉默。
之后,陆书杰向竞选委员会提出复议,很快便恢复了参选资格。最后,这位刚满三十岁的年轻人顺利当选了掸尼市长。
据当时警察的调查,该杀手是隐身在距立法院有一千一百米外的一处高层写字楼,用远程狙击步枪进行的刺杀行动。当警察经过地毯式搜查,终于找到那间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杀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媒体根据警察部门提出的报告,详细报道了这次事件。
根据杀手的手法,警察部门认为,这次暗杀行动是十年来行踪最为飘忽、身份最为神秘的国际职业杀手夜叉所为。这个杀手轻易不出手,但只要他接下生意,便一定会得手,据信至少有七起恶性谋杀案可以确定是他下的手,另外还有二十多起重大暗杀事件与他有关。但是,迄今为止,国际刑警组织和各国警察部门连夜叉的真面目都不知道。他一向独来独往,似乎从来没人见过他。
实际上,“夜叉”这个名字只是华人黑社会对他的一种称呼。在中国古代的神鬼故事里,夜叉是很神秘的一族,即使它站在你面前,你也觉察不到它,除非是具有极大神通的神佛,才有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后来,各国警方也都以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个神秘莫测的职业杀手了。
夜叉有个招牌式的习惯,就是喜欢远距离射杀目标,两千米以内弹无虚发。他常常是连发两枪,专射眉心和咽喉,即使目标穿着防弹衣也无济于事。
不过,夜叉极少接活,而且要价奇高,可能这也是他能一直逍遥法外的原因之一。
此时,忽然知道陆基居然见过夜叉,苏娅兴奋不已:“真的是夜叉?”
“我可不知道。”陆基摇了摇头。“我没问过他。而且,我刚才说过了,十年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苏娅忽然想起来:“那你怎么给他必需的资料?”
“寄到哥本哈根的一个邮政信箱。”
“哥本哈根?”
“对。”
苏娅想了想,正色道:“基叔,这次你一定要当面见他,把我们的计划详详细细地告诉他,确保他能够百分之百地完成,不会出现任何偏差。”
陆基只略一思忖便知道她的话是对的。这次的行动太复杂,不是开一枪那么简单。他点了点头:“好,我通知他到东M国来。但是,他只会见我,不会见你们。这是他的规矩。”他向苏娅强调,深怕她纠缠不休,一定要见见传说中的夜叉。
苏娅的确十分好奇,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泄气,却只得答道:“好吧。”
苏秦看着终于有了点孩子气的女儿,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一封邮件便发往了那个在美国匿名邮箱服务公司申请的电子信箱里。美国匿名邮箱服务公司使用的是当今最先进的匿名服务器,能够保证使用者的地址不被追踪,因而安全度颇高。
这封信的内容也非常简单,毫无可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