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
青衫老者望着四周同伴的尸体,面无表情。
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吧……抬头望着几丈之外的白衣男子,垂着一条手臂,身上大小伤痕无数,鲜血已经快要流干的人,他竟然提不起反抗的念头。重伤之下连斩七名绝顶高手,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眼前。
白衣男子翻了下眼皮,透过散乱的发丝看着青衫老者,神情冷漠,向前走去。
”嘿……果然来了吗?“青衫老者低头一笑,心中也是释然了。
白衣男子走的很慢,但却很稳,完全没有了刚才失血过多导致虚弱的状态。
”噌!“青衫老者将手中银白色的单刀向下一丢,,刀锋深入青石地面。他缓缓盘腿坐下,等待着白衣男子的到来,同样等待着那铁剑刺破自己的身躯。
终于,白衣男子走到了他的跟前,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铁剑,剑身有些蹦缺,但表面覆盖着的青色剑芒确无视了这写缺口。
“死吧……”白衣男子轻声道。声音沙哑异常,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声响。
剑光大盛,白衣男子手中轻轻一送……
“不要……”剑芒即将要刺破青衫老者的胸膛时,一声微弱的女声再次传来。白衣男子顿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持剑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向着声音所在的方向望去,原本被他以为已经死于暗器的女子,竟然从地上挣扎着坐起。
白衣男子一瞬间便像是失了魂一般,他的手在颤抖,望着同样像是血人一样的女子,嘴唇微动,但却说不出话来。
当啷,铁剑掉落在地,白衣男子颤抖着向着女子走去。
“不要……”女子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白衣男子,“不要再杀人了……”
白衣男子快步走到女子身边,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臂弯,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不杀……不杀……”男子眼泪涌出,用力抱紧怀中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混合着泪水和血水,笑道:“不……杀人……“三个字刚挤出口,女子一口黑血涌出,就再也没有了气息。白衣男子快速抱起女子,也不理睬青衫老者,自顾自运起轻功,一脚便踩在树梢之处,几个闪影便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
”好俊俏的轻功……“山巅之上,只剩下呆坐在地的青衫老者。他望着白衣男子消失之处,不由道。”我这是活下来了?“青衫老者不由得觉得可笑,想自己也是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地位,在这里竟然差点身死异地……这次活下来也是依靠对手的仁慈。
掀开外罩的长衫,老者略微查看了下伤势,其他不说,就单单是刚才那一瞬间被剑芒刺穿的皮肤,此刻便是不住的向外流着黑血。青衫老者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还好没刺的更深,但是这所中之毒当真麻烦。”扭头看了看地上阴沉男子与遮面女子的尸体,老者明白,白衣男子虽是出手狠辣不留情,但却不会用毒,而自己原本这八人之中,却有两人是武林之中的用毒大家。他们所修习的功法也是阴毒一脉,连血液之中也被沾染,以至于他们被杀之后,白衣人的铁剑也像是被淬了毒一般。
青衫老者撕碎了长衫,将伤口简单做一包扎,也顾不得收拢满地的尸身和神兵利器,就要下山。此时身重剧毒,虽然可以运功逼出毒素,但是身上创口怕是会再次迸裂。必须先找个地方安身!
想罢,青衫老者捂着伤口,步履蹒跚的向着山下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老者还在林子中走着,北方的林不仅仅是林,还号称林海,一个深受重伤而又中了剧毒的老者,在这林海之中也只能凭着运气前进了。林海之中,没有熟悉道路之人帮助,九成九都是会永远留在这里,作为林子的肥料。老者越走越慢,眼前也是越来越模糊……
……
当青衫老者再度醒来之时,他已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之中。微弱的火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向着那边望去,也许是自己醒来时发出了响动,火光一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哦,你醒了。“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老人家,你是碰上野兽袭击了?“那年轻的声音又问道。
”额……水……“老者张了张嘴,终于努力吐出一个字。
“哦哦,这就来。“一阵翻找之后,昏暗中人影闪动,接着有个水囊似得物体放在了他的嘴边。老者连忙咬住,一口水灌入腹中,那冰凉的水,总算是让他刚刚醒来的神智更清晰了一些。大口灌了一些水后,老者也冷静了一些,眼中逐渐可以看的清身边所占之人。
一名青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身着兽皮衣,头戴兽皮帽,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好像很惊讶?”青年收回水囊,问道。
“我记得我倒在林海之中,是你救了我?”老者问。
“算是吧,是我发现的你。”青年笑笑,转身坐回篝火边。“但救你回来的不是我。”
“哦……那是?”老者接着问道。
“是我!”不待青年回答,木屋的门被人从外侧推开,一人站在门口说道。”想不到堂堂五绝之一的刀帝,竟然会倒在这林海之中。真是闻所未闻。“
老者心神一动,来人竟然一口道出他的身份,是敌是友?
“别紧张,不想死的太快就躺着别动。”那有些苍老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老者偏过头,终于看清了来人,粗衣麻布,须发尽白:“神君?!”
被称呼为刀帝的老者,不由自主叫出了来者的身份,江湖上最大的黑暗势力,可以说是令所有正派人士闻风丧胆的一个人,神君。这显然不是他的真名,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深知面前人的可怕之处。三十岁凭借一把单刀起家,短短二十余年便统一了整个江湖的邪派势力。并借此与正道抗衡且不落下风。这份武力,胆识,与气魄,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
“原来是你?”老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为什么?因为面前之人虽是邪派,而且是邪派之中的邪派,但却为人光明磊落,也与自己有些交情。
“怎么?还不乐意?”神君勾起嘴角,笑道:“若不是我,你早被这茫茫林海中的野兽吃个干净了。”
“哼!”刀帝冷哼一声,道:“我又没有求你救我!”
“嘿!你这老家伙真是不知好歹。”
“你们俩?认识?”正当两者即将互相嘲讽时,原本默默坐在篝火旁烤着粗面饼的青年道口了。
“唔?”两人这才想起,这破烂木屋内还坐着一人。
“乖徒儿,这人就是你师父我的死对头之一啊,正派五绝之一的刀帝。”神君也在篝火旁坐下灿灿道:“也是个老不死的。”
“喂!你说谁是老不死的!”老者抓住床板,硬是坐起身体,怒道。
“谁是你徒弟,你们既然认识,就待他伤好以后与他一起走,老头子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青年像是惯例一样反驳一句,然后向着神君说道。
“神君,你受伤了?”刀帝敏感的捕捉到了少年话语中的信息,惊讶道。
“嘿……”神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你不是也受伤了吗?”
“我是因为……”刀帝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问道“你难道……?”
神君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充斥着这个破旧的小木屋。
半月后,刀帝在神君的帮助下,体内毒素已经去除大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期间,神君受刀帝所托,前往决战山巅处将一切事物料理妥当。再回木屋时,刀帝已然可以下地行走。
今日青年并不在木屋之中,也许时三人在这里,粮食消耗的很快,天还未亮,少年就收拾好行囊,出门狩猎,这一走怕是又要三五天。
时至午时,刀帝,神君站在那破旧的木屋前,轻声交谈。
“原来如此……”刀帝点点头,神君的话让他有是心中一沉。神君果然也是被那白衣男子所伤,而在养伤的这半月内,不断有飞鸽传书传来的消息来看,果然那白衣男子奇异的消失了。“大概可以太平一阵了吧……”
神君闻言,道:“怕是没那么容易,若真想你所说,那名可以束缚住他的女子已死,那么这柄天下间最锋利的剑已是没了剑鞘。我担心腥风血雨早晚还会卷土重来。”
“江湖本就如此……”刀帝暗叹一声。想起与自己同来的七人,都是江湖中的重要力量,此次更是折戟这林海之中,势力大损。怕是江湖人心又要不稳了。
“我等都是行将就木之人,早就没了什么热血,现在的江湖,怕是要变成年轻人的江湖了。”
“哦?”刀帝眉头一挑,道:“听这意思,你是有心要退隐江湖?那为何又在收徒?先前我听你唤那青年徒儿,那是你第几个弟子?”
“新收的,六弟子。”见刀帝问起此事,神君一脸自豪。
“若是没记错,你收徒及其严格,多少人想拜入你门下修行,都被你拒绝,近些年更是传出了不再收徒的话来,何况之前的几个徒弟也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这青年看起来并不会武功,而且年龄也已经十七八岁,为何你会看中?”刀帝问道。两人相识已久,虽是有着正邪的身份之分,但同为极致的刀客,心中更是留有一丝亲切感,不由得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我看人向来很准……而且我等邪派之人做事一向随心而已。”说着,话风突然一转,神君嘲讽道:“难怪你们正派人士多年来不曾出现什么像样的人物。若都似你这般目光短浅之人,看来老夫一统江湖也是指日可待了。”
“你!”刀帝被神君一呛,老脸似乎有什么挂不住了。
神君摇摇头,转身向着木屋走去,口中道:“你老了,你竟是看不出这我这乖徒儿的特别之处。”
“……”
神君也不继续解释,只在心中念叨一句:”可以在这茫茫林海之中生存下来的青年,必定不是一个等闲之人……”
他没有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这青年与他的相遇实在是莫大的机缘。再加上青年第一次遇见自己时所用轻功,那绝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功法。
他想要这个神秘的青年走出大山,这是一次冒险,但值得去冒险。
也许,这个青年将会成为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