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澡啊，我跟你说米米，以后我连澡都不敢洗了，我今天回来全身的汗，就是怕你呼叫我我又在洗澡我就更忍了。你闻闻，我身上一股臭味。”
米米终于忍不住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怎么想对你发个脾气都没法发！”
“你什么时候对我发脾气了？”
“啊！你去死！”这太让米米崩溃了，她气得直跺脚。
“米米，都快12点了，我送你回去吧。”张宇飞一脸严肃。
“怎么了，打扰你的实验室恋情了？”
“没，没有……女孩子家的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不好。”
“不是还有你吗？”
“走，陪我去吃烤翅去。”
“好。你等我下，我上楼拿钱包。”
“不用啦，我请你吧。”
“不行，我去拿，等我58秒我就回来。”
……
“你用了158秒……”
夜晚的校园很美，他们就这么并肩走着，笑着闹着，一切烦恼都在静谧的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年轻，就算烦恼是山，也挡不住快乐的去路。
“这么晚了还有人摆摊卖西瓜。”米米说，“买个西瓜吧，我很渴，想吃。”
“哦，好的！”张宇飞跟袋鼠一样跳到西瓜摊跟前，“老板，西瓜甜不甜？”
“不甜不要钱咧。”
“那你切一个吧，甜了我才买。”
老板拍来拍去，拣了个切开，“你看看，好瓜！”
“什么好瓜啊，都不红，没熟吧。”那瓜瓤泛着惨兮兮的白色。
“那你尝一下。”
“不用尝了，给我换一个。”
“不换，切了就是这个！”
“凭什么不给我换……你说不甜不要钱的。”
“你还没尝你怎么知道不甜！”
“都白成这色了能甜么？”
“不换，17块5，给17块吧。”
“不给，你给我换一个。”米米觉得有点丢人，拉了拉张宇飞的衣角，“就它吧，别计较了。”张宇飞还来劲了，“老板做生意讲点良心，你这瓜我买了得加一袋糖才能吃得下去吧。”
“行了，行了。老板就这个瓜。”说完米米从钱包里掏出了钱。
“走了走了，你丢不丢人啊。”
张宇飞只好不情愿地抱着这个瓜，走了两步就扔路边垃圾箱了，“米米，相信我，这瓜肯定不好吃，还是别吃了，到前面有卖的咱再买。”
“张宇飞，你一大男人在那儿跟一卖西瓜的瞎掰扯你丢不丢人啊！”米米都能想到如果以后和张宇飞生活在一起他用普通话山东话江苏话在菜场跟小贩为一根葱争执不休的样子。
“有什么丢人的。”张宇飞满脸的道理，“他说他保甜，不甜不要钱的。”
“不就17块钱嘛，你看你来劲的。”米米原本还想在这种美好的夜晚跟张宇飞来点风花雪月的对话，诸如爱你爱我你侬我侬的，现在除了崩溃就是崩溃。“张宇飞，让我说你什么好！”
“老板！再来十个鸡翅！”
“张宇飞你疯了啊！你看你吃了多少了！”他面前推成山的鸡骨头和竹签，吃得一愣一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今天太压抑了，好不容易盼得解放，让我吃吧！”
“别吃了，吃成鸡了。”
“那咱们再去五道口那儿吃点别的？”
“走过去吧，不然等会儿你就在这儿暴食而死了。”
“好，走！”
张宇飞付了钱，跟米米向五道口那里溜达，俩人都穿着拖鞋，悠闲地晃晃悠悠，很像一对吃完饭出来健胃消食的小夫妻。张宇飞的手紧紧拉着米米的手，很温暖。
“米米，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什么？”
“你下午去天安门了？”
“对啊……怎么了？”
“真的没话要跟我说？”
“真的啊……”她一时真的没想起来。
“不去买火车票了？”
“哦，对！”她突然想到晚上还要去买火车票呢，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家全家人都很大嘴巴，下午你跟你妈说了，你妈就跟王皓说了，王皓立刻发了E-mail跟我说……我就知道了。”
“我妈……王皓！他那事儿我还帮他保密着呢！他怎么这样！”
“我们的事儿他也帮你保密着呢，很公平。”
“我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我们有什么事儿！”
“去Hotel啊，你不记得啦？”
“你！你这都跟王皓说了？再说我那是去洗澡，我怎么了我！”
“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
“米米，真的要走吗?”
“我……”她不得不承认下午给老妈打的那个冲动的电话有生张宇飞气的成分，然而那逃避的念头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她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去意已决，但那种念头却已然和贝娜赴死一样坚决，即使现在她眼前这个深情体贴对她无微不至的张宇飞，也只不过是个她的牵挂和留恋，远远不能改变她的意志，她软弱了。
“不会想我？”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又摇摇头，“不会。”
张宇飞抱住了米米，“小丫头，又嘴硬。知道你很艰难，不全是因为贝娜，对吧？我支持你，回去工作吧。”
“什么！”米米觉得张宇飞这句话简直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她相信张宇飞是爱她的，舍不得她会挽留她的，尽管挽留了她也不会留下，可他竟然这么冷漠绝情，连一句舍不得的话都没说，她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哦，我就是这么决定的。谢谢你的意见，也算不上是什么意见吧。”她冷冷地说。张宇飞依然深情地看着她，“乖，好好准备准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确实需要人保护，别看你要强，心里却脆弱得要死。我暂时没有能力保护你，先拜托你父母吧。”
“你什么意思，别多管闲事。”
“好吧，不管不管，我陪你去买票。”
“这么晚了去哪儿买？”
“中关村有地方卖。”
“你就着急送我走是不是！”
“你看你这暴脾气又上来了，什么叫着急送你走，你先回去，等我把手头工作结束了我就去你家找你。”
“什么啊！我爸妈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呢。”
“是时候知道了。我太奶奶都知道了你爸妈还不知道太不公平了。”
“你！”
“我什么……”
“我不相信异地恋。”米米严肃起来，她在酝酿着滔滔不绝地临时发挥出一篇分手感言。
“我也不相信，但我相信我恋你就行了。”这是米米这二十多年听到的最感人的一句话了，虽然她被感动还有被恶心都会起鸡皮疙瘩，但她心里知道，这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是幸福的象征。
“你为什么都不留我在北京啊！”
“说了你别笑我。今天我在往你学校去的时候心里老是在想：米米是不是不想活了。”
“张宇飞，我是个坚信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你这么不了解我！”
“我的错我的错，然后我就想，什么前途啊。名利啊，都不如实实在在平淡的生活强，如果你今天跳了——别骂我，我知道你生命力很强，我是说如果，然后给我一座金山让我做总统我的一生也不会快乐的。小城市很安逸，没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你先去那儿，等我毕业了去找你。”
“你去我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吗？”
“你们那儿有大学吧，我去教书行不行？”
“别瞎吹了，你能受那委屈？”
“别小看人家地方大学了，还不一定要我呢。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我发达了，咱们一起买块农场种地去。”
“这是我从小的理想啊……不是种地，是养果树，最好再养螃蟹，哈哈，我喜欢螃蟹还有虾米。”两个年轻人的心越贴越近了，米米那篇分手感言被她毫不犹豫地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张宇飞也并未觉得他会去一个小地方的三流大学屈就，他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保护米米让她不再受伤害，也相信过段时间，米米会成熟点，对这龌龊的世道再看得淡点，身上的盔甲再硬点，也就不那么容易再被伤害。到那时候，他们去哪儿都可以，何必现在劳心呢——他们俩都是那种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人。
他知道米米那天为什么要去洗澡，只是他想象中的情况比实际的情况更严重，他的心都滴血了，可他又能说什么呢？米米回家，有父母的照顾，让她远离这个充满了铜臭和卑贱交易的城市，虽然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