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一九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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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探日寇营地(1)

沙岗高地中驻扎了二百名日寇。日寇已经在高地中搭建了一座两人高的简易瞭望塔,塔上有两名持枪的鬼子,其中一个鬼子用军用手电筒向沙岗四周照来照去。沙岗高地四周已经筑起层层工事,高地周围有一队鬼子持枪来回巡逻。陆斌等人已经距沙岗阵地很近,却无法再前行一步,他们只能藏在草丛中,不敢轻举妄动。

陆斌心中焦急,四处观瞧,终于发现在沙岗东侧稀稀疏疏立着几棵挺拔的白杨树。白杨树枝繁叶茂,正好可以藏身。陆斌对冯大壮、杨定先耳语:“你们两人先在这里猫着,千万别惊扰了鬼子。我到东侧那几棵白杨树下。”冯大壮低声说:“你可要当心,鬼子的巡逻兵太多了。”陆斌在草丛中缓缓向沙岗东侧爬行。

陆斌曾在少林寺的塔林中练过轻功,腾跳纵跃,身形灵活而敏捷。他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到了沙岗东侧那几棵白杨树下,然后腰眼用力,窜上一棵白杨树,犹如狸猫般,手脚并用,眨眼就攀爬到树上。这棵白杨树在三米多高的地方分出了两个枝桠,枝桠上坐落着一个鸟巢,但是鸟巢已经空了。

陆斌两腿攀住其中一个粗大的枝桠,左手拦住杨树枝干,右手轻轻拨开杨树茂密的枝叶,向几十步开外的沙岗阵地中观瞧。借着朦胧的月色,陆斌看到日军已经将沙岗高地上的防御工事加固,许多鬼子正依靠在沙袋上休息,另外有许多鬼子趴在掩体中注视着沙岗高地外围。陆斌暗暗感叹:“如果弟兄们能像鬼子这么用心地方,沙岗阵地也不会轻易丢掉。”陆斌正在想着,军营中瞭望塔上的那个鬼子打手电筒照了过来。陆斌赶紧松开右手,让大片杨树枝叶遮挡住自己。

鬼子没有发现藏在白杨树上的陆斌,陆斌继续观察鬼子的阵地。由于距离很近,军营中鬼子的面目依稀可辨。陆斌仔细数了起来,得知鬼子在沙岗布置了约有二百人。阵地中有十几门迫击炮,两挺重机枪。陆斌看到这十几门迫击炮,不由得热血上涌,就想冲上去,将这十几门迫击炮炸掉。

几名巡逻的鬼子走到白杨树下,低声说了几句话,陆斌听不懂,不知鬼子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鬼子在白杨树旁解开裤子撒尿,陆斌就在这几个鬼子的上方,怕引起鬼子的注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另外几个鬼子端着步枪到别处巡逻去了,那个撒尿的鬼子提起裤子,快步追了上去。陆斌看他的背影,觉得这个鬼子身形瘦小,看那模样活脱儿就是一只猴子。

营地正中的瞭望塔下站着两名日寇军官,这两人身穿笔挺的军装,脚踩马靴,腰佩战刀,正在面对面低声交谈。这两名鬼子军官正是一木清直与清水节郎。他们两人奉牟田口廉也的军令驻守沙岗,等待牟田口廉也回丰台驻地搬来援兵,以便在次日继续对宛平发起猛攻。经过几次冲锋,日军已经知道宛平守军战力强悍,不可小觑。因此,牟田口廉也命令日军暂时停止攻击。

陆斌见鬼子在阵地四周布防极为严密,国军若从正面冲锋,必定会被鬼子的两挺重机枪压制住,要向夺回沙岗,必须趁夜偷袭。

陆斌与冯大壮、杨定先悄悄离开沙岗,返回宛平营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就在陆斌等人刚离开不久,牟田口廉也率领数百名日寇回到沙岗。牟田口廉也令士兵从马背上卸下迫击炮炮弹,然后将十几匹马拴在东侧那几棵白杨树上。那十几匹马往返十多里路,并且从日军丰台驻地搬运了一百多枚炮弹,早已困顿不堪,趴在树下啃食地上的青草。

牟田口廉也问一木清直说:“我离开这段时间内,支那人是否向我军挑衅过?”一木清直说:“支那人自白天到现在毫无动静。”牟田口廉也说:“局势越是风平浪静越令人心中不安啊。你怎么不差遣几个士兵到宛平城外打探一下呢?”一木清直说:“属下失职,没有想到这一点。”牟田口廉也说:“算了。我料支那人一直在尽量回避我军。支那人若执意与我军为敌,断然不会再容忍我们占据沙岗。”

清水节郎对牟田口廉也说:“大佐,现在我军弹药充足,是否继续以夜间演习为名突袭宛平城?”牟田口廉也说:“河边少将令我们稍安勿躁,等大批援军调入丰台驻地时,我们再对宛平发起总冲锋。今夜我军先好好休整一晚上,明天再对宛平守军展开攻势。”

这一夜平静无事。陆斌紧张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下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军营中的掩体里睡着了。一开始,陆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湛蓝的天空中飞翔着一群白鸽,这群白鸽展翅翱翔,姿态优雅,陆斌站在晴空下,仰望着这群白鸽,一颗心似乎也已化作白鸽,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忽然,这群飞翔的白鸽变作呼啸的炮弹,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爆炸声响彻天地,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建筑物的碎屑四处抛洒,沉沙飞扬,硝烟弥漫。

陆斌站在那里,被灼热的气浪逼迫,被呛人的烟尘吞没。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就在被硝烟吞噬的瞬间,陆斌并没有被炸弹寸寸撕裂的疼痛,反而却被一种轻松愉悦的感觉替代,他似乎一下子融入到了空气之中,他不再是一种实体,而是化为虚无,接近永恒的一种奇异存在。

这的确是一个很怪异的梦,许多年后,每当陆斌想起曾经的这个梦境,他内心深处就会漾出一种莫名的情愫。身处一九三七年七月间的陆斌自然不能预测到自己可以熬过中日两国间的这场残酷的战争,他把这个梦当做一种凶兆,认为自己必将死于战火,也许他的死法将是梦境的重现。

陆斌从梦中醒了过来,他浑身无力。刚才沉陷于梦境太深,他在被炸弹四分五裂之后,身体的每一个细小部分以光速四处激射,几乎穿越了浩瀚的星空,最终在混沌中迷失。这是生命的极限,即便他被战争困住,被一九三七年夏天的闷热空气黏住,被仇恨的怒火束住,他的内心深处仍可望自由,渴望摆脱这时代的束缚,敞开心扉在星空之中漫游。

七月九日清晨,旭日东升,朝霞灿烂。上午时,天空中的云彩散尽,晴空万里。这绝对是一个好天气。可惜这并不是一个好日子。日寇再次从沙岗高地对宛平县城进行小规模的炮击。这次日寇并没有将炮击目标定在某一处,而是对宛平城进行散射。迫击炮炮弹的落点无章可循,城中居民被日寇的炮弹惊吓得惶恐不安。

何基沣忍无可忍,就想出城从日寇手中夺回沙岗。队伍中一个叫陈仪遵的年轻士兵劝阻何基沣:“旅长,日寇这次没有集中炮火轰击东门,说明他们不会再把东门当做进攻目标,他们对宛平城胡乱炮击,应该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趁乱有所企图。”

何基沣被陈仪遵的一番话提醒了,猛然想到日寇曾企图从龙王庙一带偷袭宛平县城,这次只怕还会故伎重施,再次从龙王庙一带偷袭宛平。不过宛平城北侧由金振中的三营驻守,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更何况金振中将迫击炮连调出县城,在卢沟桥一带布防,日寇胆敢从宛平城北发起攻势,必然会遭到三营炮火的轰击。

陈仪遵的真实身份是北平地下党,他受命潜伏在宛平国军队伍中,寻找机会鼓动二十九军士兵奋起抗击日寇的侵略。二十九军士兵当年在长城一带曾与日寇进行过血战,与日寇是死敌,他们本来就对得寸进尺的日寇心怀不忿,经过陈仪遵有意无意的激励,与日寇更加不共戴天。一一零旅旅长何基沣极为爱国,他的一些言行在其他国军将领眼中看来也许有些偏激,但却是英雄本色。****对何基沣的为人极为赏识,因此早已派遣地下工作人员潜伏在何基沣身边,对他进行“****”。

上午十点,牟田口廉也率领五百名士兵绕道城北,在城北永定河东侧河畔修筑工事,与国军三营士兵进行对峙。双方枪炮声此起彼伏,战场之上硝烟弥漫,枪弹纷飞。双方僵持到正午,日军竟然又从丰台驻地调来一千人枪,加入到牟田口廉也的进攻队伍中。原来这一千名日寇是河边正三从北平调到丰台驻地的,本意就是作为牟田口廉也攻打宛平的预备队。河边正三思前想后,终觉得牟田口廉也攻打宛平兵力不足,所以就命令这一千后备兵赶到沙岗。一木清直从一千兵中分出五百人,令清水节郎率领,佯攻宛平城东门,以牵制宛平守军兵力,自己则率另外的五百人到宛平城北支援陷入苦战的牟田口廉也。

牟田口廉也的五百士兵已经损折数十人,渐渐不敌宛平守军,正感觉愁闷时,一木清直率援兵赶到。两支人马合在一处,有九百多人,战力已与金振中的三营相差无几。牟田口廉也生性残暴,不恤性命,见己方战力大增,下令士兵冒着枪林弹雨向金振中的三营士兵发起冲锋。

日军士兵长时间受到武士道精神的熏染,多勇悍不畏死,牟田口廉也一声令下,一群“敢死队”奋不顾身冲向三营阵地。金振中令士兵以重机枪压制敌人,并以手雷弹轰炸近前士兵,再以迫击炮轰击敌人阵地。只片刻功夫,两军阵地之间的旷野中即倒卧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牟田口廉也见进攻受挫,恼怒不已,命令阵地中的炮兵对三营阵地展开狂轰乱炸,一时数十枚炮弹遍地开花,三营士兵也是伤亡惨重。金振中眼见如此消耗下去根本不能迫使鬼子撤退,情急之下令己方炮兵对敌人再次轰击,趁着敌人慌乱,亲率士兵冲出战壕,杀向将近百米之外的日寇。队伍中有几名士兵端着伯格曼冲锋枪将日寇士兵压住,金振中率众人很快就接近了日军工事。

日寇勇悍狠戾,面对三营战士的冲杀毫无惧色,纷纷跃出战壕与三营战士展开白刃战,刺刀相击,人声喧哗,偶尔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及枪弹咬住士兵身体的声音,战场上弥漫着惨烈的气息。

金振中及冲杀战士每人都配备一柄大砍刀,宛平驻军闲暇时往往以大砍刀练习拼杀格斗技巧,每个士兵都有着非凡的臂力,此时与日寇肉搏,大砍刀上下翻飞,直杀得日寇鬼哭狼嚎,失魂落魄。牟田口廉也一再催逼日寇奋勇抵挡,怎奈二十九军战士犹如战神一般,一个个威风凛凛,气势强盛。日寇渐渐不敌,边战边退。

金振中一鼓作气,率领战士纵横拼杀,日寇当者披靡。牟田口廉也无可奈何,只好舍弃工事,向后撤退。金振中早已对日寇恨之入骨,见日寇惊惶后撤,一时轻敌大意,竟杀入敌群之中。他正杀得性起,不料身侧飞了一枚手雷,滚落在他跟前后随即爆炸。金振中躲避不及,一条左腿被生生炸断,顿时血流如注。金振中单膝跪在地上,用大砍刀支撑住身体,无法再继续作战。牟田口廉也趁机对准金振中开了一枪,子弹正中他的头部。金振中只觉得自己的头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冒金星,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三营战士见营帐重伤倒地,发了狠,一个个不顾性命冲上来,砍瓜切菜一般,杀退日寇,救下昏迷的金振中,然后撤回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