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余率起义伪军寻到日寇在通县的弹药库,令士兵补充完弹药,又令士兵将不能带走的枪支弹药浇上汽油引燃,将日寇存放在通县军械库的枪弹全部销毁。
二十九日,顺义保安队苏连章团响应张庆余,也举行了起义。苏连章率起义队伍毙敌二百余人,于上午十时开进通县,与张庆余部会合。两支起义伪军兵合一处,约有三千人,声势已然不小。张庆余与苏连章统率这支起义队伍打算杀入北平,援助北平守军。陈仪贞考虑到北平城内外日寇人数众多,以区区三千伪军进攻日寇,简直是飞蛾扑火。
起义伪军捣毁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各机关活捉大汉奸殷汝耕,并击毙数名日本特务机关机要人员,能取得这等战果不可谓不辉煌。陈仪贞想见好就收,免得被日寇缠住,脱不得身,因此提议张庆余带着队伍尽快离开北平。张庆余等人觉得陈仪贞思虑周密,采纳了她的建议,召集起所有起义弟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起义伪军还没来得及行动,日寇已经得知“后院起火”,忙调集二十余架战机飞往通县,对起义伪军进行轰炸,张庆余部与苏连章部损伤惨重。敌机轰炸完之后,步兵以二十余辆装甲车为掩护,对起义伪军实施拦截。双方激战了约有半个小时,三千起义伪军损失近千人,日寇的第一波攻势总算被化解。趁着日寇组织第二波进攻的间隙,起义伪军兵分两路,左右夹攻日寇,突破日寇拦截线,避开南苑日寇,向北平城南郊突围。
起义伪军在撤退途中接连遭遇好几股日寇,且战且退。大汉奸殷汝耕趁乱逃之夭夭。陈仪贞见起义伪军人数越来越少,且保安队教导总队长沈维干、区队长张会明在突围时相继阵亡,起义伪军战力被大大削弱,心下担忧。张庆余也觉得近两千人的队伍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日寇调集大军聚歼,于是将起义力量分作很多部分,分头突围,突围成功后前往保定会合。
陈仪贞没有跟随这支起义队伍撤离。殷汝耕在中途趁乱逃跑,陈仪贞想重新寻到殷汝耕,将他铲除掉。
陈仪贞再次返回北平城。这时的北平城已经完全沦陷,四处可见气焰嚣张的日寇。城内外烟尘滚滚,烈焰腾腾,到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道。
这注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无论战胜者还是失败者,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当此形势之下,陈仪贞当然不敢轻易在街上抛头露面。他想到白纸坊西街附近的那家大戏院应该还可以藏身,于是,她趁北平城内的局面混乱不堪时,趁乱潜入到戏院中。好在日寇虽然侵占了北平,但为了局势的稳定,日寇并未对城中百姓痛下杀手。日寇侵占北平的目的只不过是将华北变作第二个“满洲国”,因此,就必须保证平津在被他们接管之后不会闹出乱子,这就需要他们至少应显出一副和善的面目来。
二十八日凌晨,天津张自忠部对日寇发起猛攻,二十九军乃当时中国军队中战力较强的一支队伍,而三十八师又是二十九军中战力最强的一个师,在张自忠的指挥下,三十八师将士如猛虎般呼啸着扑向日寇阵营,开始时较为顺利,攻占了日寇天津驻地总部,并向海光寺香月清司的作战指挥部发起突袭,但是日寇旋即以飞机坦克击溃三十八师。两军战至次日黎明,张自忠知三十八师败局已定,却又无可奈何,唯有仰天长叹。
就在这天,******密电宋哲元,让他将二十九军撤出平津,集结到保定待命。宋哲元手谕张自忠,让他负责与日寇交涉。秦德纯带着宋哲元的手谕,赶到天津三十八师驻地。
张自忠与秦德纯相见,不禁热泪盈眶,悲愤地说:“德公,荩忱失职,未能从日寇手中夺回天津。”秦德纯也是感慨莫名,说:“想不到我二十九军竟有如此惨败。仅数日之间,即失掉平津。”张自忠问秦德纯:“德公来天津有何要事?”秦德纯说:“明轩与我商量许久,决定由你出面与香月清司谈判,以争取数日时间。”
张自忠讶异道:“谈判?事已至此,我军屏障尽失,各部陷入混乱,已无任何谈判筹码,又该如何谈判?”秦德纯说:“正因如此,才要与日寇谈判。我二十九军将士与日寇混战,被日寇分割包围,主力虽可安全突围抵达保定,然而尚有许多弟兄四处分散,正被日寇逐一歼灭。明轩昨日收到委员长密电,委员长命令我军撤往保定待命。我来天津就是要你稳住香月清司,为我军撤出平津赢取些时间。”张自忠说:“原来如此。”但他随即愁云满面,说:“德公,荩忱此时与日寇和谈,难免要背负汉奸的骂名。”秦德纯摇头叹息,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我二十九军将士只怕损伤更甚。”张自忠说:“民族英雄也罢,汉奸卖国贼也罢,但能解我二十九军困局,荩忱勉力为之。”秦德纯说:“真是难为你了。”
秦德纯辞别张自忠后,避开日寇耳目,返回北平,跟随宋哲元部离开北平,向保定撤退。张自忠令人联络到香月清司,提出休战议和,香月清司冷笑道:“想要议和,二十九军必先撤出平津。”张自忠犹豫片刻,答应了香月清司的要求。这只是初步确定了谈判意向,至于谈判细节,尚需双方会面详谈。张自忠令三十八师大部在凌晨撤到天津静海县,再辗转奔赴保定。另外,从军中抽调出四个团的兵力维持平津一带的治安。
三十日清晨,平津两城的居民出门后,即看到了城中街巷里张贴的告示:“二十九军已与日方驻华北地区总司令香月清司达成协议,于本日将平津两城移交于日方。望平津两地百姓各安其业,切勿惶恐,更不可能滋事生非。”告示上署名张自忠。平津百姓见此告示,纷纷大骂张自忠叛国投敌,一时舆论哗然,举国声讨张自忠。在当时的形势下,张自忠又不能为自己辩解,心中抑郁,悲愤交集。
七月三十日清晨,天津发生暴动,警察与入城日寇对峙,进而演变为流血冲突。张自忠闻讯十分焦急,眼下正与日寇进行谈判,城中发生****,日寇会以此为借口,在谈判中向他施压,指责中方谈判毫无诚意,给谈判增加难度。张自忠派遣心腹前往事发地点,见到巡警队长官,将张自忠与日寇和谈的目的说出,希望他们予以配合。数千警察遂奉命解除武装,停止反抗。
日寇为了拉拢人心,稳定华北躁乱不安的局势,不愿过多追究暴动的警察。并且在这之前,张自忠与香月清司谈判时,已义正辞严提出一些要求,诸如二十九军撤离平津过程中,日军不许趁机偷袭,日军进驻平津两城之后,须竭力维持城中安宁,不许侵扰百姓等。日寇虽在激战中占了上风,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如果能够兵不血刃接手平津,当然再好不过了。因此,香月清司应允了张自忠的要求。
一九三七年七月三十一日这天,经受了数日战火洗礼的平津两城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弥漫在拼尽上空的硝烟已经渐渐散尽,晴空如洗,阳光明媚,如果不是目睹平津两地因战火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么谁都无法否认这一天的天气很不错。可是因战争所造成的创伤却以其丑恶而悲惨的面目对侵略者提出血的控诉:破败的屋宇,坍塌的殿堂,倒毙的人马,涂地的血污,断枪断刀,森森白骨,腥臭刺鼻,惨状惊人。
张自忠留在平津的四个团不止维持城内治安,还担任起了清理战场的任务。这些战士将平津两城内外的尸体整理掩埋。平津许多百姓因感念二十九军拼死杀敌的英勇气概,也加入到了掩埋烈士遗体的队伍中。一连数日,尤其在北平死郊血战发生地,清理掩埋烈士尸体的人们络绎不绝。
炎炎夏日,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可许多生命却消失于战火之中,那勃发的生机在呼啸的枪弹中伴随着淋漓的鲜血而流逝。生命,本是可贵的一种存在,本应活得有尊严有价值,而战争却使那些鲜活的生命没有了生存的权力。幸而,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他们活得有尊严有价值,他们不屈服于日寇的淫威,不放弃为民族尊严而战的追求,烈士们以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勇敢的面对日寇的炮火,向全国人民发出最强有力的呼唤:血战!血战!血战!
一个沉睡已久的国度已然觉醒,这个国家的子民嗅着鲜血的气息,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来,开始瞻望未来。即便面对艰难险阻,即便前途遍布荆棘,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前进。即便炮火阻拦道路,即便枪林弹雨射杀无数同胞,他们也会挺起脊梁,毫不畏惧死亡,迎着血雨腥风,直面亡国灭种的威胁,毅然决然的走下去。
太阳东升西落,星辰隐退又出现,生命经历过无数次暴风雨的摧残,又会以倔强的姿态傲然屹立。这个被战争威胁的国度必将战胜强敌,必将笑傲风云,必将生生不息。
平津陷落一个月后。
九月初,华北大地上的酷热已经随风飘散,清晨及入夜后的气温凉爽宜人。
硝烟已经散尽,平津百姓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平静”的生活。
白纸坊西街附近的光明大戏院生意火爆,不止光明大戏院,其他行业似乎也并未因战乱以及日寇的入驻而变得惨淡不堪。日寇驻北平司令部参谋长小田切让是个中国通,更是个戏迷,他每隔几天必会抽出一段时间到光明大戏院观看演出。
陈仪贞认识光明大戏院的老板,戏院老板交友广泛,为人仗义,在北平很得人心。陈仪贞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并且他们早已经就是好朋友了。
陈仪贞没有抓到殷汝耕,戴笠已经指示她不必再抓,因为像殷汝耕这样的汉奸实在太多,杀他一个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如暂且放他一马,暗中追查,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没有抓到殷汝耕的陈仪贞找到了光明大戏院的老板王克诚。
王克诚就坐在大戏院的包厢里叼着一支雪茄吞云吐雾,在他旁边坐着一位穿戴时尚,容颜妖娆的女人。这个妩媚的女人是王克诚的三姨太,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蓝衣社”的女特工,她的名字叫铁兰,与向影心一同打入北平。向影心毒杀大汉奸殷汝耕失败,被关押起来,铁兰接到戴笠的命令,暗中筹划,将向影心救了出来。向影心绝处逢生,回到南京,而铁兰则继续潜伏在北平,傍上了光明大戏院的老板王克诚,做了他的三姨太。
日方在要求二十九军撤离北平时,同时也要求南京国民政府将在平津两处设置的特务机关撤销,还宣称要取缔平津的****地下党组织。戴笠遵奉******的命令,表面上撤消了平津的特务机关,实际上仍然往平津两地增派了大量特务,在暗中侦查日寇及汉奸的举动。
王克诚知道铁兰的真实身份,从来不敢怠慢她,总是竭尽全力讨她的欢心。王克诚很明白,只要招待好了戴笠的女人,就能获得戴笠的欣赏。他与戴笠是朋友,光明大戏院的后院是“蓝衣社”在北平的一个据点。作为一家戏院的老板,王克诚需要应对社会上各种角色,能与戴笠结交,他就不必再惧怕北平城中的其他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