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的人到时,你父母目前有东西,看样子刚放没多久。”
“不过,你父亲墓碑上的照片被摘走了,墓碑被推倒;你母亲的墓碑被喷了一堆白漆,清理起来难度很大,而且很难清理干净。”
何梦雨没说唐母的墓碑上还被人用红漆喷了小字,都是极其侮辱人的话。
然而,即便如此,唐婉也有些难以承受。
她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止不住哆嗦。
放了供品,却又做这种羞辱人的事,是蒋晓晓吗?可蒋晓晓不像是那种会放供品的人。
那又是谁,连她爸妈死了,都不让他们不得安息?!
“唐小姐,需要帮您把墓碑换了吗?”康彤斟酌着言辞,“也没多少钱,我垫着就行。”
“……不用。”唐婉闭上眼睛,痛苦道。
康彤还想说她不差钱什么的,这点钱不算什么。但她没来得及开口,何梦雨淡漠地哦了一声,捂住了她的嘴。
唐婉自然知道她们两个这种顶尖保镖佣金高,换墓碑的钱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她们钱再多,也与她无关,她不该坦然自若地用她们的钱。
毕竟,她很有可能还不上。
而且这次换了,下次再被破坏呢?她再借钱吗?
唐婉从不曾想到,她有一天会连她爸妈的墓碑都保护不了。她失魂落魄地走向卧室,路上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可她目光呆滞,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唐婉梦里除了唐磊,唐父唐母又回来了。
他们一遍遍在她眼前以各种方式死去,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没有一点办法。
她呐喊过,在他们掉落时拽住他们过……然而,最后都改变不了他们死亡的事实。
偶尔,他们也会出现在温馨的场景里,像是回到了从前。可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她,哪怕她从他们跟前经过,去拽他们,拦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跟他们,永远生活在两个世界。
连弯弯都可以跟他们一起,而她只能独自选择在地狱般的世界里,苟且偷生。
唐婉休息质量比之以往更差,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从精神到身体都疲惫到极点。
她开始精神萎靡,无法集中注意力,记忆力迅速衰退,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
晚上唐婉还是被要求正躺着睡,何梦雨康彤两个人依旧监视她,可她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对她爸妈弟弟还有朋友的负罪感日日夜夜折磨着她,愤恨和自我嫌弃时常在她身体里揪扯,她肺叶如同被无数海草缠住了,只能从空隙间,艰难地获得少许空气。
她快要窒息而死了。
只有指甲钻进身体,温热液体沾满她手指,疼痛顺着肢体传到大脑的那一刻,她胸口的憋闷才能消散一点点,她才能正常呼吸。
“唐小姐,这次我们可以假装看不见,但您如同长期自残,我们是瞒不住的。”
“对啊对啊,您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要为您弟弟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啊。您这样做,倒霉的绝对不是您自己一个。”
唐婉现在时常无视她们的话,不回应,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单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听康彤提到唐磊,她僵硬地转过头,哑声道:“为小磊多做考虑吗?”
“嗯嗯!”康彤使劲点头。
唐婉笑得凄凉,几近呢喃,“可是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距离她第二次被关已经三个月了,而她跟小磊已经将近三个季度没见过面,也没打过电话。
她不想去想,可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
小磊,还活着吗?
“您您您您不能这么想啊,”康彤急得抓耳挠腮,“您得想,他要是没事,你这样折腾自己,被封总知道了,连累他就不好了!”
她这么说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但唐婉迟疑了下,答应了,“那你们让封牧帮我联系心理医生吧。”
抑郁、自虐这种,已经不是她主观可以控制的了。
她怕她哪天真熬不住,自杀了,留小磊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受罪……她其实觉得他可能已经出事了,但心里还是祈祷他好好活着。
何梦雨很快便跟封牧联系上了,然而,他只是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客厅里很安静,那边说了什么,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康彤担忧地看向唐婉,但她并未像她想象中那般失落或者伤心,只是神情麻木地端着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哥,都大半天过去了,封总那边还没其他回应,要不我们偷偷给唐小姐请个心理医生吧。反正封总也没说不让。”
这句话是康彤贴着何梦雨耳边悄悄说的,因为她怕唐婉听到了,又说什么钱不钱的,听着头疼。
何梦雨皱眉推开她,正要说些什么,有人按门铃。
封牧安排的心理医生过来了。
“才大半天过去,不仅人找好了,还过来了……这种随叫随到的心理医生,专业水平能有多高?”康彤小声嘀咕。
何梦雨回头冷冷瞥她一眼,她赶紧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其实康彤的话,唐婉都听到了,不过也觉得无所谓。
封牧向来不把她生死放在心上,这次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恐怕连医生都不可能给她找。
此时已近五月,唐婉换上了轻薄的衣服,很容易看出瘦到不正常的体型。
医生简单跟她聊过天以后,具体治疗方案没出,先开了些安眠药。
“每天她临睡前,吃两片。其他时间你收着,别让她碰到。”他把安眠药给了何梦雨。
送走他后,唐婉问何梦雨她们,“他怎么知道我休息不好?很容易看出来吗?”
“就一点点,不是很明显,但是能看出来。”康彤目光躲闪道。
唐婉没说话,只是进了最近的一个洗手间。
镜子中倒映出一道身影:脸颊因过瘦有些变形,显得颧骨很高。面色暗沉,眼神黯淡无光,嘴唇起了干皮,头发稀疏,还夹杂着几根白发。
她摸了下头发,镜中的人也跟着摸了下头发。
只是三个月,她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