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情似乎很久都没有注视过王汉卿的眼眸,人有的时候真的奇怪,一定要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能想起最初的印象。
第一次见王汉卿是在公主姑姑的家宴上,少年的他一身黑色镶银色滚边的长袍站在公主姑姑的身后,神情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冷傲的。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用一种惊艳的眼光,充满了赞叹。私下里,他听见他们都在羡慕公主姑姑得了个倾国倾城的宠。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宠是什么。只是,一个宠也能如此的傲然?这是李情对他最初的印象。以后的岁月中,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突发变故,他看见了王汉卿很多不为人知,却每每让他感到震惊的一面。他冰冷邪魅的外表下,有着比常人都要强烈而炽热的情感。
“王汉卿是一匹永远都不会被驯服的野狼。”公主姑姑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提及过,也是李情第一次在倨傲的云乐脸上看见了一丝类似于挫败的神情。
狼都是有野性的,生来如此。这股子野在血液里流淌,从心脏渗透至四肢百骸中,天生的东西无论后天如何的眷养,狼始终是狼!
“王汉卿,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李情看着眼前的他,如果不是因为凝香,他现在该会如何,还真的不得知。
双眼适应了正常的光亮,李情的模样他能见到几分。他的眼睛复明了又如何?连凝香和瑶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后,他闭起眼睛,时辰不多了,他只想用来好好的想念凝香和孩子。他总是骗凝香,总是将她交给别人,天下间最没用的人该是他吧。
呵呵,他笑的苦涩,也只有凝香会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临到生命的尽头,他能有心爱的妻子和孩子,真心相对的朋友,半生的孤苦似乎也不在那么让他自怜。
“你真的没有话和朕说?”李情以为…..看来他又一次想错了王汉卿,聪明如他即使说了又能如何。
“没有。”摇着头,王汉卿再一次否定着。明知道是死,还要苦苦哀求,这不是他一贯的做法。
“看在你和朕相识多年,又对朝廷有功的份上,朕赐你全尸。”
“谢皇上恩典。”他回答着,平静的接受。
在外等候多时的内侍官在李情吩咐后拿着鸩酒送到王汉卿的面前,恭敬的一句:“请侯爷上路。”
原来是鸩酒,还好还好,至少死的时候可以减少痛苦。王汉卿微微一笑,氤氲的雾气缭绕眼前,药顺着喉咙而下,似乎身体的冰冷也缓解了不少。
凝香,就是我死了,魂魄依然也会陪你的左右,下辈子我一定偿还今生欠你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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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弦月在殿中等候李情多时,“皇上,您杀了王汉卿真的不会后悔吗?”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朕赐他一个全尸,也算给他留了几分薄面。”宇文风没有说错,如王汉卿这般聪慧却又不会臣服任何人的个性,留着他必然是个隐患。
王汉卿到死,为了凝香,你也不肯求我一句!
“弦月,凝香和瑶瑶在哪里?”他要安排好她们母女。
“臣妾已经把她们送走了。”独孤弦月回答着。
“你…..”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商量擅自决定把她们送走?“连你也要逼着朕吗?”
“皇上,如果臣妾不送走她们,难道您想让凝香看着王汉卿去死?瑶瑶没有了爹爹吗?”
“朕是亏欠了她们,朕要好好的补偿,可你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朕,你们、你们简直是……”李情负手在殿中烦躁的走着,都来逼着他!
“皇上,她们是王汉卿的至亲,留在宫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臣妾擅自做主是不对,可是为了李氏宗族不得不这么做,还望皇上见谅。”她如何不明白李情的心思,他对凝香的感情一直都没有放下,只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她们,可是皇上,您今非昔比贵为天子,就必须要舍弃很多人和事情。
她见李情负气的背对着他,也知道一会半会的不能让他息怒,独孤弦月知趣的退下,因为还有一件是去需要她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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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客栈里,雨顺着墙壁落下,在上面继续留下新的一轮水渍,晕开一圈一圈,屋中泛着一股陈旧阴湿的霉味,寒风肆意的从破露的窗户纸中钻进来。
除了冷还是冷。
他是被冻醒的,疑惑的看着眼前,不是该死了吗?
“你醒了。”屋里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才开口说话。宽大的斗篷一并遮住了她的面容。
“是你?!”王汉卿虽然没有看见来人的模样,还是准确的听出了她的声音,“现在还称呼您为皇后娘娘了吧。”这一次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缓缓的将斗篷拿下,独孤弦月看着他,“王汉卿,没有想到吧。”
他嘴角的笑意一圈圈的扩大,“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我是真的服了皇后您。”
“我可不是要你感谢我,才冒险救你的。”她长叹一声,“我欠你和冷凝香一条命,现在还给你。”她又一次想起晋王府里,对她一笑的小明珠,心里隐约作痛。
“凝香没有怪过你,而我更没有资格来指责任何人。”王汉卿明白独孤弦月的意思,其实他最恨的还是当时最无用的自己。今日,还因为孩子的事情才能让自己活下来,自己只有更多的负疚感。
“其实我也只是暂时救你一条命,并不能放你一条生路。”她无奈的叹口气,她在鸩酒里做了手脚,免了王汉卿一死,却把他推进了另一个无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