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川突然就将我的头从他的肩上掰开,并强行将我的视线对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接受这个孩子,我会待他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那么你会不会给我机会?如果你肯给我机会,我立刻告诉落落,我真正想娶的是你,而且我会尽最大努力,安抚她,让她接受并祝福我们。
我看着他在一瞬间充满了遐想和希望的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像个孩子,心里藏满了种种单纯幼稚的想法。
我摇摇头,说:你不要再这样傻,一切都不可能逆转。我唯一想的,就是肚中的这个孩子,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大的梦想和希望,谁都不能替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包括你。
费云川的眼睛,终于黯淡下去,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地低下头去,将耳朵温柔地靠在我的小腹上。
锦,我多么希望这一刻俯在我的小腹上倾听胎儿心跳的男人是你。我会傻傻地对着还没有成形的胎儿自言自语,告诉他快快长大,要像他的父亲一样有力,英勇,而且成熟,魅力四射,犹如一枚芳香的芒果,抱着他便似抱住了整个秋天。
我真的是恍惚了,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费云川的头发。他的头发和你的一样地黑、硬,而且充满了力量感。那一刻车窗外的喧嚣一下子消失掉,天地间只剩下了我,腹中的胎儿,还有你。哦,锦,不,不是你,是费云川。
费云川微闭着眼睛,在我的抚摸中,似乎要睡着了。我被窗外一队滑旱冰的小孩子的说笑声唤醒过来,我有些惊慌地想要抽出其中一只压在费云川脖颈下的手,却被费云川一把拽住。他像个小狗一样,伸出舌尖,舔着我的手指,微微的麻,电一样传遍我的四肢,我觉得自己有些罪恶的晕眩感。
费云川突然地就抬起头来,捧住了我的脑袋,并将舌尖,像一只勇猛无比的探测器,插入我紧闭的双唇。
锦,请原谅我,那么罪恶地接受了他的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忧伤,尽管我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爱,可是他却是我在上海,唯一温暖过我的身体和心灵的男人。我不能说自己爱他,可是每一次他这样粗暴地强吻我的时候,我却总是寻不到一丝的力气,来对抗他袭来的热浪。
尤其,是在他很快就结束单身的生活,成为黎落落名正言顺的爱人的时候。
这样波浪一样一阵一阵袭裹着我的忧伤,让我将费云川的吻,当成告别的仪式,所以我竟是有些温情脉脉,而且还主动地伸出舌尖,探入他的双唇,犹疑地,小心翼翼地,给这最后的亲密,一段温暖的回赠。
这样的回吻,显然误导了费云川。他的手,开始一粒一粒地,解我上衣的纽扣。他的动作,如此轻柔,缓慢,几乎让我没有察觉,但当他的手,触到我的肌肤的时候,我的小腹,突然就疼了一阵。我立刻清醒过来,用力地将他推开来。
我几乎是红着脸,将衣服重新整好,而后用命令般的语气,对费云川冷冷道:我要回去,现在,立刻!
费云川想要过来握我的手,我却是倏地一下躲开去了。他的大手落在我的裙子上,但也只是几秒钟,那手便移开来,放到方向盘上。车终于慢慢地启动,绕过一个路口,向来时的方向开去。
锦,那天晚上我几乎有些失眠,是后来强迫自己为了肚中我们的孩子,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早晨9点钟的时候被手机吵醒,是弟弟打来的。我有些心烦,强行挂断,但手机却执拗地又响起来。
我接过来,还没有开口,便听到弟弟的哭腔:你到底管不管这个家?难道你真的想看着父母和你一样离婚才高兴吗?!你一个人躲在上海倒是逍遥,你不知道我天天在家看他们吵得鸡飞狗跳有多难受!
我假装镇定:那你要我做什么?给他们寄一笔离婚费?
弟弟腾地火气升上来:你除了给家里寄钱还会做什么?!
我依然不跟他急躁:可是钱难倒不是他们离婚吵闹时的重点么?
这句话大约说到了弟弟的痛处,他一下子泄了气:不管怎么样,你就不能回家劝劝,尽一下责任吗?
我“哼”一声:尽与不尽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个离?你也知道他们吵架你看着痛苦,他们在一起还不如分开的好,这样大家都轻松。
弟弟提高了嗓门:你的意思是不回家来了?
我低头抚摸一下柔和隆起的小腹,轻声道:我怕是近来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回去。
弟弟没再言语,便将电话挂断了。我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心情懊恼,反而下了床,打开衣橱,想要换一件漂亮衣服,去附近公园里散散步。我记得那里经常有一些怀孕女人们自发组织的小小的聚会,会定期讲一些孕期知识,或者交流一下怀孕心得。
喔,锦,你瞧,就在几个月前,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任性爱发脾气的小女生,不曾想这么短的时间里,命运赐给我的这个孩子,就将我变成懂得疼爱另一个人的小女人。
我在去公园的路上,接到了黎落落的短信,短信显然是群发的,说:黎落落小姐和费云川先生,将于下个月的6号11时在上海缘来大酒店宴请各位亲朋好友,欢迎大家届时参加。
锦,我明明知道黎落落肯定会打电话来专门通知我这个盛大消息,但我还是回复了她的这条短信,说:已经收到,热烈祝贺,一定光临。
而后我又另外写了一条短信,发给费云川。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祝贺你终于寻得真爱。
我还没有收到费云川的回复,手机便响了起来,是黎落落。她果然像是神仙修成了正果般,兴奋异常,几乎是扯着嗓子在朝我喊:嘿,亲爱的烤白薯,我要和云川结婚啦,你能不能当我的伴娘啊?
我努力地将声音变得明朗:祝贺你们啦,如果我现在没有肚中的小宝贝,一定去给你当伴娘。
黎落落撒娇:求你啦小白鼠,带着咱儿子一起做伴娘,更有意义哦。
我犹豫着开了口:落落,怕是真的不行呢,你知道,我爱这个宝宝胜过一切,我不想将身体弄得太疲惫,别为难我好么?
听得出黎落落有些不开心,至少是噘了嘴:哼,当初说好了我们给彼此当伴娘的,现在怎么反悔了?好啦好啦,就算看在咱们儿子分上,原谅你了,好好休息,到时等着给我们俩当贵宾,这个你总不会也拒绝吧?
我笑:傻丫头,当然不会,小白鼠一直等着这个位置饱餐一顿呢。
黎落落的电话挂断后,我便收到了费云川的短信,说:如果我能像你说的寻到真爱,那么我该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吧。
锦,我很想告诉费云川:好好珍惜黎落落的爱,有些事情终不能完美结局。可是,我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删掉了,我想有时候说得越多,或许误会越多,所以索性什么也不说,权当没有看到。
不知为何,被费云川的短信和黎落落的电话一扰,心内反而没有了去逛公园的兴趣,于是返身回家,继续写这封拖延了很多天的信给你。
锦,我突然有些害怕黎落落婚期的到来。我在日历卡上用蓝色笔圈出那个日期,又重重地划了一道横线。还有十几天就是黎落落和费云川的婚期了,我应该为他们高兴的,可是为什么我却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始终被一股愁绪笼罩着?
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明明不爱费云川的,所以我也完全可以不必介意他与谁结婚,或者何时结婚,不是么?
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