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一个为我过生日的人,你说要带我走向光明,你和姑姑谈条件让她以后不要打我,只有你认为我散发着光芒……韩青研绝望地看着颜夕。
我要去上课了。 颜夕趁韩青研恍神的一刻侧身从他的包围圈里逃出。
出乎意外地,韩青研并没有追上来。也许韩青研是顾忌陆小锦,所以即使再痛苦难过,也不敢大摇大摆地找她。可是越这样想,她的心里越感到不安。
一整天,她还是有些恍惚,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韩青研的痛苦表情,这令她坐立不安。下午的政治课,颜夕站起身推开椅子就往教室外面走,不理会老师及同学惊愕的表情,不理会她一直被冠以好学生的头衔。
学校外有个女孩正倚靠着铁门,白色的T恤搭配七分的牛仔裤,悠闲地抽着烟,脚边放着一罐可乐。她时不时地向校内张望,看到失魂落魄的颜夕。颜夕以往聪慧明亮的眼睛有点黯淡,没有焦距,显得无比的空洞,像个美丽的木偶。
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烟拧灭,举起手和颜夕打招呼,笑容明亮,只是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显得无比张扬。上次她在颜夕睡觉的空档偷偷溜走,于当晚做了第一笔性交易,每个人的命不一样,她是严禾,内心虚荣,喜欢繁华事物及昂贵衣着,香水,有着贪婪的欲望,她自知与眼前的颜夕不同。
颜夕看到她之后开始用力奔跑,令严禾想到她们在街头的奔跑,她把裸露的腿肆意地跷在颜夕的腿上,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但很快,她的脸又沉了下来。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除了贼和妓女之外,她还是陆小锦的人。在颜夕刚开学的那一天,她拒绝陆小锦对颜夕的伤害,结果遭来她的痛打,她的屁股至今还留有伤疤,现在,她还要查清韩青研父母被陷害一事。她不想和颜夕有半点的亲昵举动,依陆小锦的个性,一定又会咬住颜夕不放。
上次你怎么忽然跑掉了?颜夕笑里带着责怨。
临时有点事情。严禾面无表情。
是不是觉得内疚,所以才想到来找我。颜夕靠近她。
她立刻闪开说,不是,我刚好路过。
骗人。颜夕笑。不管怎样,知道她安好无事就好,只是她清瘦了一些,即使画着浓妆也看出难掩的憔悴。
你,还好吗?颜夕忍不住问。
严禾有点恍惚,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尴尬地笑了笑说,嗯,挺好。
真的?颜夕孩子气地追问。
严禾对她笑说,真的。
颜夕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严禾。
严禾却突然对她热情起来,拉起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喝酒去。
颜夕本想拒绝,但脑海中想到她对严禾的了解是一片空白的时候,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跟了过去。
酒吧里放着摇滚音乐,身着比基尼的女子在台上跳舞,有人在台下起哄,严禾要了两瓶啤酒,把颜夕拉到角落里聊天。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镯子问颜夕,你有这个吗?
镯子的质地很简单,没有任何的图案,她正想说她的那只镯子的时候,她的手机就开始振动,是卓扬。
你在哪里?他担心地问。
和一个朋友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晚点我会回来的。颜夕不想让他担心。
我来找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卓扬仍不放心。
严禾接过电话,生气地冲电话里吼,谁啊,她就不能有点自由地跟着我这个妓女在一起吗?听到卓扬的声音后,出乎意料地把酒吧的地址报给他,安静地一直坐着。
怎么了?看着严禾不高兴的样子,她问。
没,我以为是韩青研。我真是不喜欢那小子,他妈的。严禾破口大骂。
其实他没有恶意的,你不要介意。颜夕替韩青研说好话。
那小子不过救了你一次,你不必以身相许,何况,我没看出他哪里好,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严禾对于韩青研还真是不满。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和陆家人之间的关系单纯吗?她追问。
陆小锦让我查韩青研父母被陷害的事情,我也有仇恨,按理说我应该更明白他的心情,可是,很奇怪,当我站在另一个角度就分析得头头是道,其实我自己也放不开心底的仇恨,这就叫当局者迷吧!严禾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你不要担心,他本质并不坏,也可能像你说的,当局者迷。颜夕拉着严禾的手说,来,我陪你喝酒啊。
严禾终于笑起来,夺过颜夕举起的酒说,要是让那个警察知道我把你给带坏了,他一定饶不了我。还有,不要说我没劝你,你离韩青研远点儿,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且……她变得吞吞吐吐的。
而且什么?
你们的关系又那么复杂,一旦让陆小锦知道,一定饶不了你们。严禾将话题顺利地移开,担忧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早上的事情,你看到了?
如果不是我出来挡住,你认为韩青研会顺利地让你走掉?下次小心一点,陆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得,我们出去吧,警察一会可就来了。严禾虽然嘴上说不把卓扬当成朋友,但心里对他很在乎。
她们一起走出酒吧,严禾又说落了手机在酒吧里折身回去拿,颜夕便站在路口等待,左顾右盼地等来了卓扬,却不见了严禾,再回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颜夕沮丧地抓着头。
没事的,她那么大的人了,不要担心。卓扬安慰她。
她点头,心里却又开始自责,她知道严禾是故意避开卓扬的。
没事。卓扬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着。
她阻止自己的大脑再继续运转下去,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直到卓扬带她走进餐厅,点了牛肉汤之后她才缓过神来。
我一直都在给你添麻烦,所以,对你,我还是挺感谢的。喝光大碗的牛肉汤之后,颜夕也恢复了力气,她真诚地向卓扬道谢。
小夕。卓扬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小夕。他不断以温柔的口吻叫着她的名字,眼神充满着爱怜。
怎么了?颜夕虽然习惯了他的王子病,却还是不习惯他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叫着自己,令她感到无措。
你幸福地成长,才能兑现小时候说过的话。
我说什么?
你说要做我的新娘。卓扬笑。
你真的生病了。颜夕吓唬他。
什么病?
可怕的王子病啊!
来,我们回家。卓扬不接她的话,直接拉着她的手上车。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打着方向盘说,以后不要再和严禾见面了。
这种感觉很诡异,让颜夕感到害怕与生气,她没想到卓扬和韩青研以同样的方式抵制她与严禾的交往,在她看来,严禾并不是一个坏孩子,更何况卓扬还曾说要挽救严禾。可是现在她并不打算和卓扬争吵,少去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她将无处可去,只能回去向韩晓低头,她才不想这么做。
于是她暗下决定,以后和严禾的交往要默默地进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任何人都不行。
临睡前,颜夕从口袋里掏出那封黯黄的信件,好奇心胜过拒绝心,最终她还是将信打开了。信已经搁放很多,很多字迹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
我结婚了,和颜潮生。无可否认,对于你我亏欠太多,每次只要一回想我们三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都会暗自流泪。无数次看到潮生看着天空发呆,我知道,在那一时刻,他一定是在想你。
你替我向他隐瞒了所有的事情,我却要逼得你们分开,彼此怨恨一辈子,晓,请原谅我对这份友情的不衷,这是一条十字路,也是一条不归路。
……
之所以想给你写信,是因为昨晚我做了一个梦。你拉着我的手奔跑在一片油菜花田里,身后是颜潮生,可是跑着跑着,你的手渐渐松开,而潮生的容颜也渐渐模糊,我从这场噩梦中惊醒,他没在睡在身边,书房的灯亮着,他安静地坐在桌前,手里抚摸着一副耳环,晓,那是他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金色的雏菊花型,花瓣大而饱满。你应该记得,这是他答应送你的礼物。
为什么我要在潮生送你礼物的前一天鬼使神差地去见你,并向你谎称他伤害了我,让我有了他的孩子。晓,我多希望时光逆转,让我重新再做一次选择,当时,我应该答应一直深爱我的男人,随他浪迹天涯,而不是拆散潮生和你,使我们四人都有残缺的遗憾,一切都是我造就的。我说过,这是一条不归路。
那个男人,他内向而单纯,常会对我恶作剧,同时他又是勇敢与正义的,当我被一群小混混欺负的时候他挺身而出,赤身空拳地击退了他们,送我回家的路上却开始沉默,直到我进了家门他也没说半句话。他是个寡言的男人,但又常会送我一束束在路边采的各色小花,我必须承认,在他的佑护下我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出嫁的前一天,他来见我,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喜帖塞给他便转身离去,他来参加我的喜宴,喝了很多的酒,他一再地说祝我幸福祝我幸福,他的眼睛红红的。晓,我也祝你幸福。
……
你离开之后,潮生很消沉,我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难过,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赎罪,所以,亲爱的晓,请你一定要幸福。
……
晓,对不起。
豫贞
颜夕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豫贞,是母亲的名字,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她认得母亲的笔迹,她需要证实这一点,必须要证实。
家。
仿佛阔别了多年的家。铁门轻轻一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院里的灯亮里,好像时刻在等着她回来。庭院的椅子上铺满了落叶,看得出来,韩青研已经太久没有待在这里看书了,她的心开始有点疼,紧紧地揪在一起。她走近父亲的房门,听到房内的争执,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想推门的手迅速地缩了回来。
不可以!韩晓在哭,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显得声嘶力竭,像是用尽了半生的力气。
接着房间里传出砰砰的敲击声,颜夕知道,内向的父亲又以这样的方式宣泄无奈,心在为韩青研揪紧的同时,又开始为不懂得表达的父亲再次疼痛了一下。
她的手放在门上,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对韩晓的所为所行破口大骂,反正说到底,她是个孩子,她可以妄为,可以卑劣,可是韩晓又做错了什么?
你听我说。韩晓的声音变得缓慢,尤如雨露一样的甘甜,有着一直熟悉并温暖的气息。
小夕她不会怪你,可以和她成为母女,是有缘,如果她坚持不肯接受我,那是无份,我从没有因此而后悔过,也从没责怪豫贞当年对我所做的一切,你说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好的开始,那么,为什么还要说出真相?为什么?你是想让我们都没有退路才满意吗?韩晓的声音在颤抖。
不行,我一定要对小夕说明白,这件事情隐瞒太久,她迟早会知道……
不可以!韩晓阻止他。
颜夕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当拥有发现真相的耳朵和眼睛时,所有想拒绝让大脑吸收的事情都无法再阻挡,它们并不能像若干粒的灰尘一样瞬间飞散,无法再找寻它们的来与去,一个故事也好,真相也罢,因为内心忐忑,所以想尽早知道答案。
她的手始终放在门把上,内心还在犹豫和扎挣到底要不要进去问个明白,父亲将门打开并扯大嗓门说,她妈妈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不提,但至少要让小夕知道她还有个姐姐,那个孩子还活着,我要把她找回来,不然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怔在原地,一脸的惊愕,说不出话来,他们的争吵间接地证实了那封性的真实性,她不知道向来温和的母亲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未知的姐姐,这个秘密对她隐瞒已长达19年。
颜潮生和韩晓显然也被颜夕的表情吓到,颜潮生想解释,话到嘴边又觉得不知怎么开口,叹了口气摆摆手就径直走了出去,韩晓扶住恍神的颜夕,将她带进房间,她很早就想找机会和颜夕好好谈谈,颜夕现在情绪不稳定,可能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是这时候的她又是安静和沉默的,至少不会发生不悦的冲突。
你如果想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我可以告诉你。韩晓切入主题。
颜夕不想说话,只是将低着的头重重地点了点。
在告诉你这些事情之前,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可以答应我吗小夕?韩晓问。
颜夕知道答应二字的重量,就像之前她答应韩青研会对姑姑好,结果呢,不还是事与愿违,但是她迫切地想知道父亲那番话背后的真相,她再次点头。
关于青研的事情,我只能够拜托你。韩晓的口吻始终温和,对于颜夕之前的行为并不在意。
听到韩青研的名字后,颜夕的眼睛一亮,抬头不解地看着韩晓,才发现她面容憔悴,双颊也消瘦,虽然心里常与她划界线,但还是不免为她担心。
青研他,是我从小带大的,他的父母与其说被人陷害,不如说是自食毒果,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总之,请你帮我说服青研,让他忘记仇恨,忘记帮父母报仇的一切事情,他有着美好的前景,男孩和女孩的教育方式不同,我只能以严苛的方式教导他,是为了他好,可能我的教育方式出错,我越严苛他越背逆,越想试着另一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