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林海全身赤裸地站在门口,当他看到越如意,脸被吓得刷白,抓起地上的夹克挡住下身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会来?
越如意不说话,用力地往里冲,林海扳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推,两个人在卧室的门口僵持不住。
是谁?徐飞茉走过来,她身上穿着林海的衬衫,偎在林海的身边,看到越如意,丝毫不吃惊,反倒气定神闲地问,哟,你还没搬走?
你说过你跟她没什么!越如意瞪着林海。
我们……林海吞吞吐吐。
MIMI倒是不遮不掩地说,我们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越如意问。
是你先甩他在先的,我不过是希望我们试试!MIMI说。
越如意连看都不想看徐飞茉一眼,她生气地看着林海问,那你还说跟我复合!
喂!MIMI上前推越如意,别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行不行?你以为你是谁?他之所以跟你复合,不过是希望你留在公司继续做好你的创意。
真的?越如意仍旧看着林海。
林海说不出话来。
难怪那次在她家,林海始终不说他爱她。原来,真正不爱的时候,不想口是心非地说爱她。
越如意觉得心寒。她辛苦维持的情感,到头来却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喂!你怎么进来了?MIMI不依不挠地推她。
越如意伸手甩了一耳光在徐飞茉脸上,她平静地说,你妈有没有教你跟别人说话要有礼貌,我不姓‘喂’,也不叫‘喂’!
喂!MIMI也想伸手打她。
越如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抓住徐飞茉的手,她把一串钥匙砸向徐飞茉的脸说,喂!这个给你!
如意……林海说。
MIMI在身后跺脚说,我都要疼死了,你要去哪儿!
林海没有追出来。
越如意开了门,再一次扎进冷风里。
4月的上海,冷得出奇,风钻进越如意的雪纺衫里,越冷,人越是能够保持清醒。越如意捋了一下思路,MIMI或许早就知道他们分手,又或者,林海拉拢越如意让她别说,其实早就跟MIMI暗度陈仓。让她继续留下来,或许真如MIMI所说,不过是让她继续领导创意组,榨取她的精神资源。被别人当猴耍了一圈,越如意不甘心,觉得爱人以这样的方式出轨了,她也得以同样的方式报复一下。
她不知道背叛的对象该是谁,手插进口袋,她碰到了那串属于钟晓迪家的钥匙,她想也没想,拦了车直奔钟晓迪家,从踏进钟晓迪家的那一刻起,越如意并不知道这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可是天蝎女自来都是这样,投入的时候不顾一切,义无返顾。
林海在央求如意复合的时候,的确用了浑身解数地让她开心和满足,但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越如意的身体,在钟晓迪的引领之下,越如意才初次尝到情欲的欢悦和高潮,她此时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
事后,钟晓迪揉着她的头发说,如意,谢谢你。
越如意趴在床上,不用眼睛去看钟晓迪。
以后,我给你设计一件衬衫,我要给你拍照,留下你青春里最美丽的时光。
见越如意不答话,钟晓迪又说,好时光都该被保留,因为,有限。
钟晓迪起身去煮宵夜,越如意埋在白色的床单里哭,为什么个个都知道好时光被保留,却个个都不知道珍惜?
从钟晓迪家回来后,越如意把自己锁在家里一星期,关了手机,没有上网,饿到两眼冒金星了才给自己弄一杯泡面,但通常都只吃三四口就吃不下了,搁在一边,直到面凉了,上面浮了一层红油,她才把它当成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其实这也正是越如意对待情感的观点,一定要彻底反省才能够转身释怀,这一次,越如意动了真格,爱上爱情,也爱上了林海这个人,为了林海,她曾一次次地妥协,这一次,越如意很想把多次妥协省下的气力都用在一次的坚持上,跟林海彻底分手。
一周后,越如意进公司。
创意组的全体人员出门迎接她,每个人都说了不少的贴心话,其实大致的关怀话语可以简略为,如意你瘦了,别太辛苦,要照顾好自己。
挺简单的一句话,广告人非得把它给弄得华丽了,模糊了,复杂了。越如意扁扁嘴巴,硬是没哭,她从米拉的办公桌上拿了一根香烟。
估计是MIMI向林海通风报信,越如意刚到公司没多久,还在品味着同事间突然有的亲情气氛,林海就来了,他把她拉进办公室,压低声音问,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在家里。越如意淡淡地说。
在家里?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儿就把你家的门给砸了,我想着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报警,让警察去破你的门!林海激动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带着警察去破我的门?越如意虽是质问,但是语气很轻,显得虚弱。
如意,是因为那件事情而生我的气,对不对?
你想听真话?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林海,现在的社会风气是不是,人贱则无敌?如果没有工作,我不需要顾及颜面地在这里跟你探讨这些,这些都理应不是我所承受的,如果你让我自行吸收,抱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一段感情的被挽回是有目的的,我做不到忘记你们那天的所有对话!
我不知道你会来!林海说得倒委屈。
所以才更真实,不是吗?所以才更能够把我直接摧毁,不是吗?我是一个生活生活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我需要肉体上的安慰,我需要拥抱,我需要一个体贴并能照顾我的男人!你居然跟她搭在一起,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本来想告诉你……
够了够了!别事后做这些解释!我不想听!就算听了我也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你以这样形式的背叛!虚伪,你们都是伪君子,表面鲜亮其实暗地里龌龊!
别说得那么难听。
你做的事情说出来更难听。越如意低着嗓子吼。
林海说,飞娥喜欢把自己变成树的成种颜色,以形成相同的颜色,保护色,栖息在那棵树上,然而,很多的树,在病变中已经改变了自己的颜色。比方,变白。
他说,树皮变白了,飞娥那种灰色,就成了它的天敌最容易识别的色彩。所以,飞娥,不光扑火,有时,还被死心地他杀。
越如意不理会他这段文艺说词,把白色的辞职信封往会议桌上一放,洒脱地转身离开了。
飞娥扑火自烧身也罢,甘心被他杀也好,她跟林海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不可能再重来,很多时候,人就是被现实的东西所禁锢,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就是没有,分手,就是分手。
别来藕断丝连欲说还留的招数,它对饱受伤害的天蝎起不了丁点儿的作用。
越如意给林海放了话,不管他签不签那张辞职单,她要走的心是铁定的。如果他签了,双方不至于撕破脸皮,出于职业道德,越如意仍旧会把手头的案子顺利交接,但如果林海坚持不签,越如意仍旧是要走的,只是不办交接手续,创意组的所有事情她都不会再处理。
她承受这是威胁,但好过她在情感里被挟持。权衡再三,林海签了那张离职单。
在公司的最后一周里,潘子龙正好出差,等他回来,越如意的辞职单已经正式生效,两人见面的时候,越如意已经非世科广告的员工。潘子龙感慨说,怎么个个都走了啊?
走,是因为人生还有其他的选择,只要不是死胡同,有选择的人生就应该是幸福的。越如意说。
潘子龙说,如果你真能像你说的这么豁达就好了,可惜我看到的不是这一面。
谁还不带有个沮丧的时候了?
我开导不了你。潘子龙说。
越如意手一挥,露出这些天的一丝笑容,虽然勉强,但总算笑说,不用你开导我。
这个任务会有人接手的,而且我敢保证,她能给你很好的开导。
不等越如意问,潘子龙就神秘兮兮地说,别问啊,问了我也不会说,这是个秘密,就当作是在你不快乐的时候送你的一份礼物吧。
谢谢。越如意说。
别小看这份礼物,是份大礼。他特地强调。
越如意果真就听话地坐着,没有再追问。虽然潘子龙告诉如意那将是份大礼,但越如意压根儿就没把它当大事来想,不奢望也就不会失望。
对将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短暂的目标计划是玩,远大的目标还是玩,但还是要生活的,必须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不打算依靠任何一个男人。
你的个性我很欣赏。潘子龙说。
自给自足。越如意说。
潘子龙认同地点点头。
我问你一件事情。越如意托着腮,沉思了一会说,如果我为了报复林海而跟另一个男人上床,你会怎样看我?
那个男人你爱他吗?
说不上爱,淡淡的,几乎连偶尔的思念都很少有,但是他在生命里的确是有印迹的,不可被抹灭也不能被替代,但是又不是爱。
你只要不做伤害自己的行为,任何事情在我看来都是OK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定论和准则,你只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并且绝对不后悔就行了。潘子龙说。
人是最奇妙的动物,思想也是极其微妙的,可能这一秒决绝得很,下一秒就后悔得要死,谁知道!越如意搅着面前的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潘子龙聊天。
正聊着,潘子龙头一抬说,看吧,真正开导你的人来了。
越如意耸耸肩说,除了你还有谁呀,又不是周周……她一转头,就看到周周站在面前。
周周比以前略瘦,但皮肤白净了不少,短发蓄长了,染成亚麻色,略卷,齐在耳根,穿着深蓝色铅笔裤,帆布鞋,白色简洁图案的T恤外套一件黑色休闲式的西装,西装的袖口收紧,肩处收了几道褶皱,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女人味。
潘子龙把周周押到越如意的面前,笑着说,我现在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越如意说,子龙,谢谢。
客气什么,生命里有这样一闺蜜,多好。说完,潘子龙拍拍越如意的肩膀说,你们好好聊,下次我约你们一起玩。
周周也说了句,谢谢。
潘子龙刚走,周周就说,去你家坐坐吧。
越如意说,好啊。
两个人似乎又恢复到以前亲密无间的状态,但又带有一点儿模糊不清的东西,越如意觉得心里欢乐得不得了,可是又捕捉不到那快乐的因素是基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