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芙把这次party视为鸿门宴,恨不能怀揣把宝剑与白冰峰双双殉情。殉情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在别人看来不过是谋杀后再自杀。可是兵不血刃才是上上之选,情场上胜利的双手如果沾满鲜血未免让人心凉,汤芙是个爱美的女孩,有男人跪倒在石榴裙下也就罢了,没有,也不能一脚把人踹倒.所以决定大大方方的恭贺新人.。
冯闻钟在情缘酒楼定了一桌酒席,地方虽不怎么地,可是名字讨人喜欢,人多得不能论座位算。因为一个座上很可能叠坐着二人,得论头才作准,仿佛天下情人都挤到这来终成眷属。
冯闻钟站在门口堵住每一个人收帐,汤芙的胃里装满了胃酸,根本挪不出地方进米食,可钱也得照交,逼得心里的苦痛双倍的增长。为了尽量缩短与冯闻钟的交流,汤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把钱塞到他的手里,速度快得可以忽略不计。冯闻钟本想替汤芙献爱心,瞥见一张肝肠寸断的脸,嫉妨的恨不能为她再造一张,恨恨地把钱收下。
十六个人围在二个小桌并成的大桌旁,好似排演最后的晚餐。汤芙怕乱性,坚决不在十三号就坐。梁实秋曾专门写一篇中国人吃饭就座难的文章,说明中国人品性的虚偽,谦虚着不肯坐首席。他说的那是古中国人,骨子里虽然想上坐,面子上还得形式形式。汤芙他们已经退化或者进化到表里如一了,争着往大鱼大肉旁边靠。汤芙守住一盘凉拌黃瓜,成为素食主义者。
李小丰抢座成功,心情舒畅得仿佛争皇位成功,歪着头指点江山:“冯闻钟你坐在那不对呀!”说完眼光淫蕩地飘向汤芙。冯闻钟大受鼓舞,刚想挪屁股,见汤芙一脸阶级斗争的面孔,没敢动。不过他要动的趋势已经人尽皆知,不动太没面子,灵机一动站起身道:“今天咱们二寝第一次聚在一起,以前是友寝现下成亲家了,咱们一人祝福二对情人一句好不好?我先干为敬,祝咱们两寝的有情人都成眷属!”
冯闻钟这一动中暗含着顺水推舟,围魏救赵,金蝉脱壳三种兵法,一动成功。众人连说好,赞老大不愧是老大。
齐双站起来道:“我来说。我承认白冰峰能有勇气表白令我很吃惊,不过算你小子有眼光啦,把我们貌美如花,多才多艺,倾国倾城,独一无二的白彦小姐追到手——”汤芙憋住想吐的欲望,不知道齐双还能堆出多少句肉麻的词语来歪曲事实,心里大叫胡说八道,只有“独一无二”还算勉强写实,不过怕是丑的独一无二吧。
齐双善始但没能善终,以祝福开始却以威胁结束:“你要珍惜,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代西更是走上歧路,由威胁变成恐吓:“对啊,你们俩个男的要敢欺负白彦和葛悦微,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掏出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来世也得做牛做马服侍她们!”
……
白冰峰和乾清万没想到女生的祝福这么的有创意,这辈子认栽也就罢了,居然连下辈子也不放过,悔不当初与女人扯上瓜葛,如今即便有退货的心也没那胆子了,在心里叫苦不迭。
冯闻钟做为始作俑者,知道不站起来主持公道怕是要血溅情缘楼了,哈哈笑道:“好啦,好啦,我替你们监督,如果这俩小子心怀不轨,我冯闻钟第一个就不饶他!”忽地瞅见低头不语的汤芙,知道她的不语是为了白冰峰,嫉妒的火焰象鼓足的气压直冲向头顶,阴险地笑道:“大家都说过了,咦,汤芙怎么不说话?也祝福他们几句啊。”
“对啊,怎么把汤芙忘了,大才女的祝词一定与众不同!”
汤芙猛地抬起头,心中对冯闻钟的感觉可以打陈小春的一首歌名,算你狠!眼光却温柔的可以做豆腐。知道躲是躲不掉了,拼命在脑中搜索祝福的词汇,可是好话都被世人用烂了,难怪人们常叹“欢娱之言难工”,而自己又没有武则天造字的功夫,思来想去只好拿前辈开刀:“当年梁思成夸太太林徽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太太是自己的好,文章是太太的好。’,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也可以这样说‘女朋友是自己的好,脸蛋和身材是女朋友的好。’。”
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嫉妒在作崇,汤芙借林徽音讽刺白彦和葛悦微没思想没才华。可是在座的都是些笨蛋,把它当成好话来听,才女的帽子一顶一顶地扣在汤芙的头上,而且如同紧箍咒戴上就休想再脱下去。可见这个世界更适合头脑简单的人生存。
嘴巴除了说话外还有吃喝的功能。大家你一口我一嘴的大吃起来,汤芙什么也吃不下,又不能与旁人差别太大,手里握住个杯子假装喝酒。其实喝酒好比做爱,开始的时候难免苦涩,可越做越回味无穷。汤芙心思单纯,领悟不了这么高深的理论,刚喝一口就叫苦不迭,奇怪这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自虐狂,能够苦中作乐。一抬眼却瞥见白冰峰与白彦相拥而坐的画面。白冰峰的手搂住白彦的一边肩膀,白彦的头依在他的胸前。汤芙惊得险些大叫“成何体统!”,她总以为情人间的亲妮行为好比大小便之类的隐私,必须在没人的地方方可解决。如今撞见这样的画面,她的羞怯倒比当事人来的彻骨,眼泪不争气的浮出眼底。她慌忙大口大口喝酒,这才发现酒苦有酒苦的好处,至少可以冲淡心中的苦。
当年任永为避免王莽之乱,谎称双目失明,妻子在他面前淫乱他也假装看不见。汤芙对任永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本领可不是什么人都学得会的,她只好低下头全当自己真瞎了。
汤芙是学英语的,英语中有句俗语叫做“done can not be undone”,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怎么可能当成没发生过。白冰峰与白彦相拥的一幕象莫高窟石壁上的飞天可以在世上存在几千年,心中又一阵绞痛。
不知是谁丢了一粒花生在汤芙面前,吓了她一跳。痛苦被打断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她猛地抬起头寻找元凶,却碰见白冰峰深沉的目光。这目光勾起汤芙无尽的瞎想。
“怎么了?一个人想什么呢?”白冰峰温柔地问询。
汤芙觉得白冰峰太不人道,既然怀中有人就不要一副体贴的表情招惹别人,这就好比杀完人后假装慈悲地替人收尸,对死人一点好处都没有。想口气强硬地回嘴“不劳你操心!”可是嘴在外,脑命有所不受,嘴巴善自篡改了大脑的决定,轻轻地道:“没什么。”一副受人虐待的小妇人表情。
“那怎么不高兴?”白冰峰把温柔的语调上升到比较级,仿佛每个字都被化功大法吸去内力,软绵绵地向汤芙倒去。
说来也怪,男人的温柔体贴似乎总赐给自己身边以外的女人,博爱是男人感情领域的理论精髓;勾三搭四是男人处理男女关系的行动指南;男人的乌托邦理想是盖几所大院,院里养上三千美女,三千美女眼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虽说这理想飘渺的如同共产主义的实现,可是人活着总得有个奋斗的目标啊,否则与动物有什么二样。恐怕相当一部分男性都得以此来体现自己与其它哺乳类动物的本质区别。
汤芙当然不会呆到给男人当小妾,可对男人的温柔无法抗拒。如果自己的男人对旁人献媚,那女的生出的气能支撑热气球环球一周;可如今享用的是别人的男人的温柔,就好比借别人的洗衣机洗自己的脏衣服,多少有种占便宜的感觉。汤芙被单恋的激情刺激着,智商一直降到负数,竟萌生出为白冰峰守活寡立贞洁牌房的雄心大志。
“她呢?去哪了?”汤芙用问题回答问题,明示白冰峰她不高兴的原因在于她的存在。
“嗯,去厕所了。”可见“一丈之内为夫”的理论是正确的,就这么一会工夫,男人也会大公无私地为其他女人排扰解难。
汤芙失望地“哦”了一声,原来自己与白冰峰单独相处的时间得取决于白彦如厕的速度。她重色轻友地恨不能白彦掉进厕所里出不来。
然而白彦还是出来了,用行动宣告汤芙设想的失败。汤芙觉得若大个房间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只好起身去厕所。通常在花天酒地的场所厕所反倒成了圣洁的避难地。
再出来时却发现形式大变,男女之间由先前的混谈变为双双独谈,唯一一个三人合谈的竟是李小丰,凌空,冯闻钟。李小丰招呼汤芙过来一起坐,汤芙以为众望所归的要她与冯闻钟配对,吓得几欲再进厕所。
凌空笑脸对李小丰道:“听说你高中就入党了,入党难不?”
汤芙惊讶得想原来凌空也会笑啊,而且笑的对象竟是李小丰这样的丑女,听了半天方才明白凌空想入党,难怪会同李小丰搞在一起。同美女谈感情,同丑女谈政治,这男人活得还真明白。汤芙再一次被男人的智商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