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兰离开曾府老宅的前一晚,曾府书房中,悄悄从京城返回的曾重,坐在椅子上,边上茶几上摆放两只茶盅,中间一壶热茶,曾燚端起一只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看着背手站在窗户边上的铁兰说道:“铁统领,贸然来我曾府老宅,一住就住了一个月,我身为主人,居然现在才知道,招待不周请见谅啊!”
铁兰头也不回,却嘿嘿冷笑一声。
曾重放下茶盅,轻声说道:“铁统领掌黄衣卫,我掌户部,咱们两个走的太近,不妥当啊!你也是女人,应该更了解女人的心思,虽然圣上圣明,就怕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圣上边上进献谗言。”
铁兰冷笑一声,嘲讽道:“曾尚书言之有理,明哲保身的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错!我掌黄衣卫,也就握着天下官员的把柄;尚书掌户部,也就握着天下官员和帝国的钱袋子,咱们两个是不能走得太近。”
“但是我偏要来,那又如何?我身为陛下架在百官脖子上的一把刀,这么多年来,朝中人人自危,抱成团对抗黄衣卫,平时诋毁我的人还少吗?但是我现在还站在这里,那就说明这把刀陛下还是满意的,至少目前还舍不得丢掉,以后的事情,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曾重听了之后,苦笑一声,说道:“那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留下把柄让那些官员们攻击,这么多年了,你的性格也不改改!这种话也就在我府中说说,万万不可外传!”
铁兰突然恨声说道:“我对陛下一片忠心,自会统领黄衣卫监察百官,如果怕人诋毁,我就不会坐着这个位置。”
“而咱们的曾大尚书,这么多年的性格怎么也不改改!每天活得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当年乐王府巨变,事前事后你都悄无声息,之后却仕途一片光明,连升数级,坐上了这个位子,掌天下钱财,好一个明哲保身啊!”
曾重低头不语,头上几缕白发分外耀眼,茶盅边上的右手突然紧紧握成拳头,片刻后拳头缓缓松开,拿起茶壶,给茶盅添上茶水,然后端起,却又放下,皱着眉头看着铁兰说道:“所以你就怀疑我?在我身边安插这么多暗卫来调查我?”
铁兰从窗口走到曾重面前,看着曾重追问道:“当年大哥府上出事,是谁把血妃姐姐骗离大哥身边?是谁斩断西山索桥,又是谁透漏雪妃姐姐弱点?”
铁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人心狠手辣,大哥唯一血脉差点被斩草除根,万幸我半途抗旨,带着甲字营返回,你又在那种险境之下难得硬气了一回,愿意接下孩子抚养,宁可忍受风言风语。”
铁兰接着说道:“咱们当年与大哥一起辅佐陛下,大哥的才能你会不知?他如果还在,他说的新时代会不会到来?天下万民的生活会不会更好?所以我恨啊!我暗地里查了八年了,每次关键时刻,重要关系人不是突然枉死,就是消失,幕后之人却一直追查不到。”
曾重低着头,沉声说道:“你还是这么任性冲动,既然怀疑我,那现在怎么又来我府上了?”
铁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近年来,我发现私底下也有一股势力,暗暗调查此事,甚至还派来卧底潜伏在黄衣卫中查我,顺藤摸瓜,最后才发现是你的人。”
曾重苦笑一声,低头说道:“黄衣卫的暗卫果然是搞情报的行家里手,我这么小心都被你们挖出来了,那名暗子在黄衣卫中还好吧,铁统领一定要高抬贵手啊。”
铁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友非敌,自然不会动他,以后他就单线负责在咱们两人之间传递消息吧!”
曾重接着说道:“要想找到幕后之人,我们首先要确保自己活着,才能有机会查清此事。”
铁兰再次点点头说道:“幕后之人对我们几个人极为熟悉,否则他也不会知道西山索桥的存在。我想了八年了,也猜不出这人是谁?”
曾重再次低声问道:“陛下可知你我在追查此事?”
铁兰转身走至茶几边上坐下后低声说道:“陛下不知,但以陛下的才智,应该可以猜到我在暗地里追查此事,毕竟最近几年黄衣卫查办的几起大案,涉及的都是当初参与此事的皇亲国戚以及官员。”
曾重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怪不得你如此肆意妄为,原来是陛下默许的。”
铁兰沉默良久后说道:“毕竟陛下与大哥的关系更不一般,我猜,她也想为大哥报仇吧!”
曾重苦笑着对着铁兰说道:“这事不能猜!猜错了,要掉脑袋的!现在你还怀疑我吗?对了,这两个孩子你觉得如何?”
铁兰软下身来,往座椅后背一靠,眼睛透过面具,死死盯住前方桌子上的油灯,嘴巴却说道:“你暂时我是不怀疑了,毕竟查了你八年了,居然什么都没查到,另外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这么大能耐,连御林军都能调动换防。但是以后如果我查到你参与其中,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至于那两个孩子,都挺好,教育孩子方面你确实不错,一个在星火书院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毕竟是大哥与那位的血脉。另一个在明处,能吃苦,也肯吃苦,还足够小心谨慎,这一点像你。以后二人知道一切时,不知会发生何事?”
曾重苦笑道:“没办法啊?这都是命,他没那个命,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真相大白之前享尽荣华富贵,你看我基本上对他百依百顺。其实他如果死了。。。。。。京城那位是不是更安全?”
铁兰面具下的面孔虽然看不见,却从面具下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这种想法你千万不要有,他们名义上还是你的私生子和义子,正因为他的存在,才会让这么多潜在的。。。。。。”
曾重面色大变,打断铁兰话语,低声说道:“住口!这些涉及皇家隐私、陛下布局,不是你我当臣子可以议论的,我们唯有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为天下万民谋利。你我万万不可再谈论此事。”
铁兰冷笑一笑,轻声说道:“看看,这个世界不还是那样?讲究出身,非要分出等级出来,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当年大哥说的那样,人人平等,人人如龙!你我这种平民、宫女出身的,如果不是遇到大哥,估计永无出头之日。”
曾重听了之后不由得心中一酸,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高大、温和的青年,自己与几个儿童围绕着他,大家最喜欢听他讲那些听不懂的大道理,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共和国,还有当官的居然变成了老百姓的奴仆,大家哈哈大笑,不停地追问他,那谁还傻啦吧唧的去当官啊?当官居然变成奴仆了。餐厅中一身红衣、紧闭双眼的女子张罗着一桌饭菜,大家流着口水欢呼着过去抢位置,而高大的青年永远最后一个进去。
二人沉寂在各自的回忆中,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日,铁兰要离开了,这一个月曾燚与铁兰朝夕相处,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于是铁兰将自己修炼腾龙真气几十年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曾燚,曾燚这才明白,腾龙真气的珍贵程度,同时明白任何真气修炼时基本上都有配套功法,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威力,曾燚通过一个月的修炼,体内已经生成一丝腾龙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曾家镇北方的大河边,曾燚站在铁兰面前,身后就是四名黄衣侍卫,铁兰背着双手看着河流,远方一营骑兵列队等候,人人铠甲之上标记一个“甲”字。
铁兰转过身来,看着依依不舍的曾燚笑道:“小子咋啦?舍不得铁姨吗?”
曾燚点了点头,铁兰笑道:“那就快快长大,来京城找铁姨。”说完铁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抛给曾燚,曾燚接过一看,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卫”字,背面有行大写数字,曾燚放入怀中。
边上四名黄衣侍卫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铁兰对着曾燚柔声说道:“小子,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以后遇到拼尽全力也无法解决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凭此令牌,联系当地黄衣卫,他们会第一时间通报我,并保护你,但是你只能用一次,用完后我要收回。”
曾燚再次点了点头。铁兰瞥了曾燚一眼,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曾燚心中一动,对着铁兰问道:“铁姨,天下武夫如何划分境界?您现在可以凌波虚度,踏波而行吗?”
二号立刻撇着嘴,露出鄙视的表情,铁兰却哈哈一笑,说道:“天下武夫按照真气运用能力分为三境九品,具体的你可以问二号。”说完转身跃入河中,踏波而行,向着上游的骑兵处走去。
曾燚兴奋地大声叫道:“果然练武真的可以练到凌波虚度,踏波而行啊!太帅啦!”
远方立刻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铁兰声音传来:“曾家小子眼力劲确实可以,二号这个序号整个黄衣卫中只有他可以独享,多学学他的本领吧!”
曾燚用力地向着远方挥手,心中暗暗说道:“京城,等着我,到了十八岁我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