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刻是东京时间九点五十九分……现在地点是她萤野一一活了十七年来都没有来过的迪厅……现在人物是那个站在吧台后笑得花枝乱颤的忍足侑士,现在事件是谋杀亲夫……呃……不……不对……不是谋杀亲夫……而是……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咩?”她挑了挑眉头,看着那个悠然自得地调着酒的亲夫……呃……不……不对……呸呸呸,她怎么就改不过来咩?自从医院被他拉到这里美其名曰为晾干衣服后……自从他非常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他一定会负责任之后,自从他忙得忘记了她这个还穿着婚纱别扭地坐在吧台丢人现眼的人之后,这个谋杀亲夫的想法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熊熊燃烧……燃烧……燃烧……燃烧……
“你别用那么炙热的眼神看着我好吗?”他瞥了她一眼,继续自顾自地擦着高脚酒杯,微笑着送往迎来,就在这个吵得塞耳朵和不塞耳朵效果一样的迪厅,就在这个灯红酒绿得连色盲也能分辨出颜色的龙蛇混杂的迪厅,就在这个待得她浑身冷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迪厅……在这里笑得那么春光灿烂干吗?!卖笑啊?!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咩?”她吊起了嗓子,但是在这重低音严重泛滥的地方显得极度单薄……
“钟在那里,你不会自己看啊?”他指了指墙上的钟,说得没心没肺,用着和在医院里完全不同的表情,简直是……这是一个要负责任的男人该有的表情吗?
“我要回家咩!”打死她,她都不相信他听不懂她说的!!这个死男人……要不是他拖着她,她早就可以爬回家,说不定还可以赶上他老爹婚礼的最后仪式咩……
“你要这样回去吗?”他当时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回去捣乱?”
她傻傻地愣了愣,扫视了一下自己浑身邋遢的模样,婚纱被勾丝得显出了后现代主义的抽象风格,湿漉漉地滴着水,发胶全部被雨水冲到了姥姥家,她不算太长的头发扭曲地挂在肩膀边,整个样子嘛……看起来就像……
“逃婚出来私奔的……”他淡淡地扶了扶被雨水洗了个彻底的眼镜,为她下了定义,皱了皱眉,“那碰到你的我不是很倒霉?”
“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你倒霉什么咩!”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抓着婚纱,免得被勾进了轮胎里,咬着牙瞪着他的背,她发誓,要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她绝对一口咬上去,以泄她心头之恨!!呸呸呸!!
“你不觉得我们看起来很像……”他掌握着龙头,淡淡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瞥了一眼她瞪大的眼睛……
“像什么?”她咬了咬唇,不自觉地联想起他说他要负责的话,转念一想,为什么现在搞得她在演古装剧一样,几百年过去了,也不用再搞一吻订情的把戏了吧,况且,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咩?!要订也早订了吧?!她鼓了鼓嘴角,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投向他……
他若无其事地把头别了回去,轻轻地从口里送出四个字,回答她的问题,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奸夫淫妇……”
“……”这下她终于决定不再犹豫性命的问题……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爆走故……两个一起抛,“我咬死你!!”张开了嘴巴,一排牙印落在了忍足同学的背上……
同时也拜此所赐,他们摔进了旁边的下水道……被工作人员从下水道捞起来是什么感觉她是不记得了,只记得他黑着脸拖着她走进他打工的迪厅,她才知道他竟然迟到了……
她有点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怕她自己这副德行要是出现在老爹地婚礼上,一定又会被新闻给挂一笔,更重要的是……这样看起来……她不就好像是不想老爹结婚故意捣乱的坏女儿咩……不二那个家伙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而由美子姐姐又要挂起她“仿佛”若无其事的微笑了,而她的老爹会是什么表情咩……啊……算了算了……就当是感谢他提醒自己做事情要用脑子好了……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边发霉……
但是……忍耐是有极限的……
“我要回家!!”她再次强调一遍……还不是为他着想,已经十点多了咩,不知道他老爹现在是拿着AK在街上乱跑乱叫,还是跳起来把警市厅的那些老家伙都叫到家里乱吼……不管哪一种都很恐怖……而且她没有上头条的习惯咩……
“哦,那你慢走。”他没回头,忙着调手里的酒,一杯蓝色的液体从他手里的调酒器里倒了出来……
“……你不是说要负责任的咩?”她愤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这算什么咩?!他不是要负责任的咩?结果连负责任送她回家都没做到……幸好她及时叫自己不要想太多……
“你叫我负什么责任啊?”他抬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随即划出一抹“原来如此”的微笑,“你那么想叫我送你回家吗?”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捞起了婚纱裙,撇了撇嘴决定丢一句狠话出来,因为这家伙实在严重地摧残了她幼小的心灵:“哼!!臭小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店长,不好意思,让我请假一次吧。”他轻轻挑开了挂在胸前的酒保围裙,丢在了吧台上,顺了顺头发,咧出一丝轻佻的笑,从吧台上横跳了出去,“我女朋友一定要我送她回家呢。明天我会多加班两个小时。”
“喂!!忍足!你……”店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愣了愣……
“这丫头被惯坏了,不太听话!”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替她牵起了拖地的婚纱,“下次她打扰我打工,我一定会打她的屁股的,但是这次,就让我‘负责’一下吧……”他推着她往外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了回头,非常郑重地宣布,“店长,我明天一定会来上班的,我们不是私奔,你要相信我们啊!”
一句玩笑话让本来吵闹的迪厅里冲起了哄堂大笑,她白了一眼她身上的婚纱,在心中发了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誓……这辈子休想再让老娘穿婚纱……看吧……果然是很不负责任的誓言咩……
“下车……”
“啊?”
“到了……”
“哦……”
“你不用这样吧?”
“啊?”
“……”他是不是该认输了?将手搁在车龙头上,手掌撑着脸,打量着这个自从从迪厅出来后,就文静得不太像人类的,智障得只能回答他一个字的女人,他选女人的眼光什么时候和迹部低到一块去了……怎么总是选了之后才发现,有问题……可不可以退货啊……
“……我……我走了咩……”终于说了拟声词以外的词了……
“啊……走吧。”他打着哈欠,挥了挥手……
“……我……我……真的走了咩!!”她站在他的车子边,嘟着嘴巴,跺了跺脚。
“……”他在夜幕中拉起了嘴角,却没说话,清了清喉咙,小声地咳嗽……
“……你……喂!!”她踢了一脚他的车子,想要拉回他的注意,但是仿佛失了原来男人婆的力气,“你刚刚……你刚刚说……”
“嗯?”他拉起音调,在夜幕里透过他的眼镜看着她的脸,喂喂喂,他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红成那样干什么啊……那要是哪天……
“是不是咩?”
“啊?什么?”他该死地就走神一下下,她该死地就把话说完了?刚才那个结结巴巴的是谁啊?看来还是不能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想些有的没的……
“我是问你,我算不算你的女人了咩?!”她大声地吼了出来,充斥着他的耳朵,让他愣了愣……消化过后,渐渐送进他的大脑反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反应速度这么慢……真的好慢……
“哈哈哈哈哈!!”
“笑……笑什么笑?!你……”她摇晃着脑袋,实在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好热好热……
“……”他正经下来,瞪视着她,“……扑哧……女……女人?哈哈哈哈哈……”但是……原谅他真的做不到……她这种生物也可以称为女人吗?
“……士可杀不可辱!”她说得义愤填膺,拽开她的婚纱裙就往大房子里走……
“……他挑了挑眉头,瞥了一眼这大得有点离谱的房子,他骑着车子从外面把她送进这里,大概是她第一次回家用这么长的时间吧……她也许没在意,甚至根本从没想过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百转千回,然后,他再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反应速度太慢了,还好他什么都没说,他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她又怎么会当真,他满意着自己的模棱两可,收了收手里的龙头……然后准备目送她走进房子里,转身,他还要回家早点睡觉,明天的工作不能再像今天这般了……他是这么想的,也应该这么做,所以他自然不会拦她……他的脚碰着地板轻轻移动了车子,仿佛不适般地在地上踌躇出一个个轮胎的印子,一个不小心淡淡地压上了她拖地的婚纱裙……拖泥带水……
“砰!”她毫无预警地往前仆倒……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他当然知道她是一个打定了主意就不会踌躇的人,可是这丫头也太绝了吧,真的打算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自己走了啊……连刹车也不带留……活该!!要不然也不会摔成这样了!
他把责任推了一个彻底,全部端到她的面前,把自己撇了个干净,看着她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她那快要塌了的小鼻子和挤在眼角吃痛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干吗连留她也要找个理由,他知道,要是没有这个理由,他一定会不知所措。他的不知所措那么窝囊,怎么可以让她看见……
“没事吧……”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心没肺。
“你干吗咩?!”她翻身从地上滚了起来,没大脑地冲到他的面前,“你……你……你绝对是故意的!害我摔跤,你这家伙怎么那么阴险咩?”
“……我是故意的怎样?”他挑了挑眉头,却笑不出来,他应该再配上一个若无其事的淡笑把一切撇干净才对……
“……你干吗不让我走……”她说着,心里想的是,单纯的“走”字,是表面的“走”字……他绝对清楚……
“我不高兴……”他回答她。忽略表面的含义,他感觉不到的不舍从字眼里跳出来,攀上他的瞳孔,还好是晚上,她看不清楚……
“……我干吗要听你的话?”她垂下眉头,看着被他的车轮压着的婚纱,使劲地往外拉……
他看着自己的动作,觉得可笑,压着一个女人的裙子不让她走,这样幼稚的举动竟然会是他做出来的,他勉强承认下来,却压不下胸口的尴尬,她拉扯着她的裙子,然后像刚才般走得决绝,这个家伙,怎么可以在上一秒问他是不是他女人,下一秒就走得该死的彻底呢……
夜风吹得他的衬衫“沙沙”作响,配合着她身上破烂兮兮的婚纱发出的“嘶”声……
“为什么要听我的话?”他重复着她的问题,看着她一脸的乳臭未干,好吧……他决定“唯心”一次,“你不是我的女人吗?不听我的,听谁的?”
“……啊?”
就知道她一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丢出这两个字给他听,他直接忽略过,双手松开满是汗水的龙头,绕过她的肩头,扣上她的后脑勺,压进他的胸口:“是我的女人,就该再多留十分钟……”
“……你……不会再反悔又逃开了咩?”她小声地从他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
淡淡的一句话,只是因为从她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的口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