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挂着两条鼻涕冲进客厅,她一把拎起那个在沙发上喝得“咕噜”响的家伙的衣领子,“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咩?”
“我只是担心侑士的清白呀。”她咧出一口白牙,朝站在一边的忍足摆出一个胜利的V,“我会保护你的贞洁的,侑士!”
“我又没说过我要霸王硬上弓咩!”她拽着毛巾擦了一下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洗脸水。
“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呀,一一。”她几乎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你用人家的洗脸毛巾擦鼻涕,没关系吗?”她看了被捏一眼在一一的手里的忍足的毛巾……
“……没关系……我习惯了……呵呵……”他那小媳妇的语气里,几乎已经听不到所谓的脾气了……
“不要用那种童养媳的口气说话咩!”她猛得转过头去,却对上他拿起自己毛巾,几乎带着宠溺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水的手,不管那是鼻涕,还是什么,她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尽管她知道,这也许只是他想让她安静下来的手段而已,但是她还是提不上气势再吼叫出声……
“喂喂,不需要在我面前这么肉麻吧?”实继续喝着会让小肚子胖一圈的液体,看着那个高瘦的男生弯下身子来为这个连洗脸都有可能会淹死的家伙擦着脸,如果只是这样,如果在那个家里,她也能简单地看着别人这么幸福的话,她是不是会更加华丽一点,而不是坐在这里做着明明知道会长胖,会伤害皮肤的事……
“那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让我能理解的理由……你不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跑来打扰我还期待了蛮久的洞房花烛夜干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绕过一一的肩头跳到她的面前。
“……”她耸了耸肩膀,“那当然是因为我讨厌先上车,后补票呀。”
“……放心,我是为了补票才上车的。”他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睛,对自己的答案表示满意,尽管他知道那个办理补票的机构可能严重不欢迎他。
“你们一直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咩!”萤野一一的声音从两人的中间跳出来,脸还被掌握在他的手里,视线却落在实的身上,“这么喜欢坐公车的话,多买两张月票不就好了,何必临时补票咩!”
对着两个离开了五年的人,她却提醒他们提早买好月票,时间的空隙由一个月一个月简单地隔开,为什么他们只想到补票,却没想过提早买好月票呢?
他看了她一眼,想从她的语句里挖掘出什么,她终究还是会责怪他吧,即使他现在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很多事情,始终是他该做而没有做的,他是不是该庆幸他只是出现的是时机而已,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在他最迷惘的时候,他一旦认清方向就得离开,她一旦渡过难关就会放手……而现在,只是很多东西再来一次,他继续迷茫,而她……是难熬……还是为了配合他在熬?
“啪”
“啪”
两声依次响起的开瓶声,配合着他的思绪瞬间僵在原处,他此刻才真正肯定,羽佐间实是要将打扰洞房花烛夜的计划进行到底才会罢手了。他低笑了一声,手指在罐装啤酒的边缘滑动了些许,从发丝的间隙间瞥了一眼萤野一一:“看来,我们只有把这个家伙放倒,才能继续洞房花烛了,这一次,就和我合作吧?嗯?”
“你死定了,羽佐间!看来是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爱的力量了咩!”
她的决心总是来得突然,却坚决得吓人,但是三分钟后,还能继续保持下来吗?忍足侑士感觉到嘴里的泡沫淡淡地化开,刺激着他的味蕾后,经过喉头简单地掉落下去,砸进他的胃里,没有了感觉,他看着两个女人坐在他的对面视死如归地碰着杯子,慢慢涨红的脸,从嘴里吐出的字眼越来越听不明白,一个躺在沙发上打嗝,另一个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这样的情形看起来让他熟悉得可笑,曾几何时,他的妈妈,那个从这里搬出去,搬进一个更大的房间去等待的女人也是如此这般地经常吵得他睡眠不足,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充足的睡眠,尽管由她们去吵吧……
“所以你就没出息地跑出来了咩?”萤野一一竖起眉头,指尖却已经对不准那个她要骂的人了,“咯……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配合我的时间咩,我离家出走,你也来咩?”
“你是私奔,我是离家出走,我比你华丽多了!”她不满地给她们现在的状态分别下定义。
“我呸!你好到哪里去,要不是你的话,我今天就可以把那个家伙给搞定了!看他还敢给我乱跑咩!”
“我在你也可以搞啊,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呀!”
“说得也是!喂,给我脱了衣服滚到床上去!”喂喂,他才走神一下子,怎么矛头一下就对到他的头上来了?他看了一眼还勉强睁着眼睛的萤野一一,她的意思是打算用他当实验品来教育一下他什么叫做酒后乱性吗?
“啊哈哈哈哈!好哦好哦,脱呀脱呀!”另一个也已经完全不清醒的家伙,从沙发上翻身跳起来,鼓着掌,完全忘记了前几分钟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的贞洁……
“哼咩,你给我脱啦!”她的手爬上他的胸口,却因为对不上焦距半天解不开他白衬衫的扣子,她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干脆伸手将他腰间的皮带抽了开来……
“喂!你来真的啊!”他第一次有了贞洁岌岌可危的忧虑。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任的!”她打着嗝,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两下,勒着他的脖子使劲地摇,“不准给我闹别扭,叫你脱你就脱咩!!”
“一一,我给你当见证人!”那个罪魁祸首举着手里的酒杯,使劲地摇,他看了一眼他快报废的沙发,脑子里却在翻他最近的账单,他其实也有柳下惠的潜质的,他应该早点发现才对。
“你就觉悟吧咩!”她嘿嘿地扯着他的皮带笑得乱七八糟,她其实也有当变态的潜质的,现在发现也应该不太迟吧?不……已经迟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要怎样退货了……认命地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他将她的脚从他的身上移开了些许,好吧,就算是为了挽救一下他可怜的沙发,他还是去帮她们拿两条毛巾比较好……皮带……就先拿给她玩吧,他的裤子应该不会走到一半掉下来吧?
他从挂在洗脸台边上的横栏抽下两条毛巾,浸在水里慢慢地打湿,听着客厅里继续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一一,你的初恋情人是谁咩?”突然的话题飙转让他淡淡的笑逐渐扩大了不少……
“嗯咩?想让我酒后吐真言咩?我才没你那么笨咩!你先说咩!!”几乎等于小孩子的对白加上含糊不清的字眼,不时跳出的酒嗝,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伺候喝醉的女人才对……
“……小吾……”她瞪大眼睛死盯着一一……
“……侑士……”她回应着她的眼神,却在一瞬间两人同时变脸,一脸笑不够的表情,异口同声地吼出来,“怎可能咩(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点也听不出这哪里好笑了……他的名字第一次从她的口里飘出来,结果紧接着的是一句“怎么可能”……哼哼哼……看来酒后吐真言真是个好东西呢……
“那你是谁咩?”
“……唉……就是原来老是念我的那个班主任啦!叫什么澄……澄……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哈哈哈哈!”
“你真的喜欢人家咩?竟然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咩……”
“我是喜欢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名字,记来干吗?”
“你这是哪门子歪理咩!”
“那你还记得你初恋情人的名字?”
“当然记得啊……不二周助咩!这个名字,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的咩!五岁的时候拿仙人掌扎我屁股,七岁的时候笑我尿床,十一岁的时候骗我吃芥末,十七岁的时候当了我的舅舅……我的初恋就这样没了咩……”
“一一,你这也算是恋爱吗?”
“我说算就算咩!有牵手,有亲亲,就算咩!咩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咩?他六岁的时候就被我强吻成功了咩!我也有骄傲的一天咩!”
他的手在水里打了个圈,捞起了水里的毛巾,拧干,甩了甩手,重新晾回了横栏,看来一条毛巾是唤不回她们的清醒来的……
迹部景吾的黑色跑车到达忍足侑士公寓楼下时,忍足嘴里的烟正烧到一半,从喉头里呼出的白雾也刚好是一半,他几乎庆幸他的部长大人的到来。他将嘴里的烟头轻轻地踩熄在雪地里,微笑地向迹部摇了摇手,将他的车门轻轻地打开:“你快救救我吧,部长大人……”
“……哼……人呢?”他半瞥了他堵在车门口的身子,“你有必要站在雪地里等本少爷吗?”
“如果是你,大概也会选择站到楼下来比较好……我们上当了呢,迹部部长……”他撑在车门上,要拉着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可怜。
“你说本少爷上当?”他挑高眉头揣摩着他的这句话不知道又埋下了什么炸弹……
“初恋被骗了!”他将半张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间,别扭地像个小男孩似的。
“……哼……你的初恋不值钱的!”他霸道地下了定义……
“你又没试过,就知道不值钱了吗?”他戏谑地盯着他笑……
“……本少爷没兴趣试你的初恋!”他从车上走下来,一脚扎进雪地里,“应该有比初恋更吸引你的东西吧?”他用灰色的瞳孔淡淡地扫过他依旧平淡的表情,眼镜上轻飘着的雪花点。
“……”
“或者说,忍足侑士,本少爷现在来兑现当时的承诺给你……迹部财团的副总裁,当初打赌输给你的……怎样?”
“……打赌?我们……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赌?”
“哼,本少爷的记性一向很好。”他猛地甩上了车门……
“哦……你是说,五年前,我们一起掉进海里的那次吗?”他低笑着想起那时的情景,那艘华丽的海盗船大概也是她的爸爸送给她的吧,她们实在开得不是方向,而那天也的确不是什么出海的好日子……那个赌他还记得吗?他还要兑现吗?
“你在日本的医界是不可能有任何可能了,放弃吧。”迹部笃定的语气总是下着坚决,应该说,他做什么任何事情都比他忍足侑士坚决,“不过离开了医界,你爸爸就不会那么行动自如了,至少,我可以不吃他那套……本少爷打算提拔你呢,你就不能干脆点吗?啊?忍足?”
“……你决定继承财团了吗?”他反问他,因为他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不就意味着他得接下整个财团的运作了吗?
“……本少爷有的是能力。”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从肺部吐出他所有的思绪,眼前几乎是一条他能讨好全世界的唯一的路,却是他压根儿没想过的路,他摘下了眼镜,让视线一片模糊,“……迹部……你要给我多少工资呢?”
“哼,你觉得你值多少?”
“一文不值……”
“你想给本少爷做白工吗?”
“……不……我是怕做了你家的副总裁,会得罪我岳父的……我不想吃里爬外呢……”
“萤野财团?哼,如果以萤野管一现在继承人的实力来看,两年,我只需要两年,它会全部归到本少爷的名下。”
“……能不能再快一点……”
“……”
他淡淡地皱起了眉头:“能不能再快一点,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忍足,来帮本少爷吧……本少爷要让迹部财团成为日本第一……”
“……”他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她会知道吗?她会怎么看他?他明知道是另一张蜘蛛网,他是不是应该再挣扎一阵子……他为什么总是要活在别人的野心里……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嗯……”汽车里放的爵士乐让羽佐间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她半睁着眼睛继续躺在汽车后座。
“醒了吗?”前座的迹部几乎冰冷的声音从前往后飘到她的耳朵里。
“……”她迷蒙地听着……
“……你现在,是在离家出走吗?”
“……”她咬着下唇听着……
“没地方去的话,来本少爷家吧。”
“……”她倒抽着气听着……
“只是有个条件而已……本少爷不喜欢做赔本的生意。”
“……”她稳住心跳听着……
“把姓给换了吧。啊?”
“……”她用鼻子吸着自己的眼泪,体会到了一一那微呛的感觉……
“不是说要结婚吗?啊?”
“……”
“不过,以后不准给本少爷说谎!”他反过头,几乎戏谑地瞪着她,“你的初恋情人是谁来着?啊?”
“……”
“哼!”
“笨蛋……”
“你敢说本少爷是笨蛋?”
“我喜欢……有什么关系……”她嘶哑的声音从喉间跳出来,从背后抱着他的脖子……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和凌一样幼稚的事情,实在不该再去骄傲什么了……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谓的离开,也不过是希望有人来拉着自己强烈地挽留……鬼才想离开呢……只是她比那个小鬼厉害一点罢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