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流水的细碎的声音从羽佐间实的左耳朵溜进去,在脑子里盘旋了一阵,再从她的右耳朵溜了出去,在K-SIZE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她才有了自己身在豪门的觉悟,迷蒙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冬日还灰蒙蒙的天空,她为继续睡觉保持皮肤光泽,还是挣扎起床做个好媳妇挣扎了半天……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最终还是盖上了眼皮。
“哗啦”浴室的拉门声在她的脑海里拉响了警报,她倒抽一口气,来不及去擦嘴边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一个条件反射立起了身子,眼睛还没调整好焦距,只感觉那位大人带着一身水汽越过她的身子,去捡平放在床上的白衬衫,不以为意地看着她正襟危坐赖在床上,淡笑着举起一根食指,点住她的额头,稍微用力,她便再次倒回柔软的大床去了。
她有点清醒地甩了甩头,像不倒翁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他简单地披上白衬衫,打着赤脚,却踩着优雅的步子去喂他养在落地窗边的金鱼,一瞬间,她的瞌睡全体包销了,跳下床,要伸手去拿挂在衣架上银灰色的领带,这是每天起床的第一件工作才对……是为数不多的工作之一……
他从她的身后,只用一只手就将她快要够到领带的双手一并抓回:“你不用做和她一样的事……”
“……”她听着他在她耳边蔓延开的话语,他手掌间的湿润也一并在她的手掌间蔓延开来……
“本少爷也不需要一大清早就被那东西勒着脖子。”他华丽的因子不受限制地四处奔腾,松开了她的手,他径直套上放在一边的球服,还有他始终不变的挂在墙上的网球拍,“……你和那家伙的课题不一样,不需要为本少爷系领带,但是,得每天陪本少爷早起才行。”
“……那你每天早上起来陪我做一次面膜怎么样?”她咧着还没有刷的牙,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帮他拉好运动服的拉链,一拉到顶,翻了翻柔软的领口,拍了拍没有一丝皱纹的胸口,再绕到他的身后将衣服的后摆拉了拉,“小吾,什么时候再把你的三围告诉我吧……总觉得原来的资料已经对不上号了呢……”
他斜视了她心情大好的脸颊,毫不客气地捏起她精致的脸,直接丢进了浴室:“本少爷不喜欢迟到!”
“嗨嗨……”她咧着嘴,开始泡沫满天地刷牙洗脸……
当迹部佳佑整理好仪容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她华丽的儿子却拉着她同样华丽的儿媳妇逃跑出迹部家的豪宅,司机开着豪华加长的轿车跟在两个华丽物体的身后,她眨了眨眼,嘟着嘴巴打开了窗户,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家伙……
“羽佐间,你给本少爷爬快一点!”他咆哮的声音,在富人区里响彻了起来。
“……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啦……我要睡觉啦啦啦!”她拖着脚步,使劲地喘气,她可不可以不选择这样的减肥方式,看来她要拜托这样不华丽的早晨,只有一个办法而已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台上看着他们的迹部佳佑,“婆婆……我今晚一定更加努力,你等着抱孙子吧!”也顺便把她从晨跑的噩梦中解救出来了,他不可能残忍到让她带球跑吧?阿门……
背后一脚随之而来,她终于如愿地啃到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口雪,她眨着水瞳般的眼睛想要博取同情,他却居高临下地告诉她,他今天决定拿她试一下他发明的网球绝技……
那一招用球打人脑袋的方法,她早已经见识过了,他这次要用球打她的哪里……果然只有带着球才是安全的象征,她的安全就靠她的肚子了……她一拍自己华丽的腹部,从雪地里站起身子……
是不是有点奇怪,昨天还飞扬跋扈的气氛突然间消失得没有踪影,是她在尽量配合他,还是他在尽量配合她?她抓起地上的一捧雪往他身上丢,他轻轻闪身,华丽地躲开,让那不远处的豪华轿车挡风玻璃上展现出一片雪淋淋的景象……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的话,就算她迹部佳佑也不会这么无聊吧,她关上了窗户,看了一眼站在她的面前等待吩咐的管家:“今天……我来想想,今天我要做什么事……”
“夫人,您应该先给老爷去个电话……”
“哦……再说吧……今天先去买些东西拜访小实的家才对呢……”
“是。”
“那么,先吃早饭吧,等小吾上班去了,她大概也要无聊地回来了……”
“是。”
她踩着小碎步走出房间,扶着楼梯的扶手才能下楼,木屐的高度让她觉得每一步都行走艰难,她无聊地为这些事情做挣扎,她从房间到饭桌,然后从饭桌到沙发,才打开今天的早报,她听见大门被打开了,她看见她的儿媳妇完成了今天的早课,恢复了原有的表情,站在她的面前:“婆婆……这是你全部的生活吗?”
“……无聊吗?”她放下手里精细的茶杯,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她没有接下她的话,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有换上和服和木屐的样子,对比着这位坐在沙发上的妇人,她几乎害怕拿自己和她对比,那几乎刺痛着自己每一个神经的角落,她几乎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冲回家拿着飞机票逃回那个她曾不想去的地方,那几乎抽痛着自己脑子里所有的思绪,现在不逃的话……现在不逃的话……现在不逃的话……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为什么那位大人,即使拐骗她也要手下留情,为什么给她思考的空间,为什么给她犹豫的时间,那些都不是他应该给的东西吧……她打开了运动衫的领口,深呼吸了一口气,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再一下就好,再一下……她只要把自己逼上绝路的话,她只要把自己的后路给斩断,一切就会好起来吧……
“所以说……呃……我代表我儿子来请求你,将妹妹嫁进迹部家。”迹部佳佑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位和实几分相似的女孩,虽然只是长一岁而已,但是做了母亲的女人还是显示出不同于女孩的气质。
“……多谢您亲自上门拜访。”羽佐间佑微微地欠了欠身,看了一眼一夜未归的妹妹,凌还在床上熟睡,昨夜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她也终于有心思来理一理一个晚上发生的乱七八糟的问题,而就在她几乎快要理出头绪来的时候,却又千头万绪起来。
“我是个很好相处的婆婆,绝对不会欺负小实的,所以,希望……”
“我想很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您这个要求。”她打断了迹部佳佑正要继续说出来的话,盯着坐在对面的实,“正如您所见,我们家出生寒微,实在不能和迹部财团攀上什么关系……而且,舍妹的学业尚未完成,还不能嫁做人妻。”
“……”
“……”
“……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我想您会在这里,也是因为他们两人已经有默契了吧。”她垂下眼,淡淡地说,“既然我们家的意见有点不合,能不能请暂时让我和妹妹稍微商量后再给您答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