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天的姜汤加上捂棉被,虽然还是发着低烧,但我感觉好多了,人也有了精神头。
“妈,我走了啊!”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我赶紧背起书包往外走。
“哎,你上哪儿去?这烧还没退呢!”妈急忙拦住我。
“我上学校去!问问今天的作业,上晚自习的时候儿把作业做完了,省的耽误明天的课!”
“我儿子真出息!你顶得住吗?”
“没事儿!”
“那你吃了饭再去吧。”
“元宵炸了吗?”
“炸了,知道你爱吃。”
“那我带点儿元宵路上吃吧,我想早点儿去!”
“那……中!”
妈拿出来一个银白色的铝皮饭盒,饭盒盖上的字和图案已经看不清了,只模模糊糊分辨得出“国营”两个宋体字。然后把一盘油炸好的元宵倒进饭盒里,那些乒乓球大小的元宵一个个儿圆滚滚的,被炸得焦黄酥脆、油光瓦亮,好像一盒美味又漂亮的金珠子,散发出诱人的香甜味儿,让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我盖上盖子,把饭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书包里,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门。
“哎,今儿人多车多,你慢点儿!”
“没事儿,我走了!”
我先往学校的方向走了一段儿,然后又折向南,穿过一条小胡同,来到了西街上。天哪!平日冷冷清清的街上已经是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的热闹非凡,街边的门店无一例外地高高挂起了灯笼,音像店的圆灯笼又红又大,垂着黄穗,服装店的灯笼虽然小但是很精致,淡黄色的纸面上画着几芝盛开的梅花,饺子馆儿门前挂了两串长长的小圆灯笼,好像垂下两串红艳艳的珊瑚珠。
放眼望去,无数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的灯笼在晚风中飘荡,大的、小的、圆的、长的、红的、黄的,一朵朵的,一簇簇的……,好像千万朵瑰丽曼妙的鲜花在一夜之间竞相开放,争奇斗艳,令整条街道都充满了梦幻般的童话色彩。
放在地上的大型花灯也被一个一个抬了出来,每隔一段距离就布置一个,越靠近东南西北四街交汇的十字路口,花灯布置得越密集,有走马灯、龙凤灯、人物灯……,鳞次栉比,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现在天色还早,无论是半空的灯笼还是地上的花灯都还没有点亮,但光看看它们现在的样子已经让人十分期待,以至于有些激动得难以自抑了。
我的烧还没完全退,身上还是觉得难受,但心情却和这满街的灯笼一样美妙,还充满了盼望着被点亮的期待。我随着人流,来到了那个最熟悉的石凳旁边,在周围徘徊踯躅,翘首以盼。
天渐渐暗下来了。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来了,看高度,应该快到了柳树的梢头。今晚的月亮又大又明亮,圆得没有一丝一毫缺憾,完美得令人唏嘘感叹,几乎要流下泪来。
人潮渐渐涌动起来了,男女老少相携而行,指点着路边的灯笼说着笑着,留下一路欢声笑语。
“轰——哗啦啦”,几朵焰火等不及似的在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中绽放,开出红的、绿的、金黄色的花朵,颜色淡淡的,别有一种清新的感觉。人们翘首而望,河水似的人潮好像暂时停顿了一下,安静了片刻,又开始缓缓地流淌。
我穿着褐色呢子风衣,系着蓝格子围巾,背着破旧的书包,形单影只地站在石凳边,像岸上一棵孤独的野梨树,默默望着一江春水向东流去。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她,有没有收到?
她,怎么还没来?
她,还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