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妖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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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佛灯

付青珠的皮肤渐渐脱落,粉色的肉片片落地,人被剥离般,肉体和灵魂分离之间,只有席伟剑抱着她不知所措。看着她一点点腐烂,内脏干涸,剩下是枯骨一堆。

谢雯笑得更加大声:“你终于是避免不了遇见我。”

在婧冲过来一瞬间,谢雯把佛灯往鬼池里一沉,婧一脚踏入,仿若陷入泥沼,身边的冤魂如潮水一样涌来。

“还给我。”婧的双手抓住佛灯,心里一阵妥当,只要佛灯,我只要佛灯。

谢雯觉得婧的手柔软,心里一阵痛:“对不起,我成全不了你。”

婧一阵窒息,眼前一片黑红,血腥刺鼻,鬼池里的污秽进入了她的鼻腔,施法术,施展不出来,谢雯猛地往下一沉,像不识水性的人在汪洋中扑腾,四只手紧紧握着的那盏佛灯,熄灭。

每个女人都是高贵的仙女,遇见自己真正所爱,堕落人间。

一切又悄无声息,除了桑叶云一声沉重叹息。

席伟剑的眼角流血,刺眼的血,凝固得快,到脖子时是两行,扭曲,原本英俊的五官似乎被人揉成一团,于地狱之中,觅一线光明,光明来临之前,已经找回失去的,才发现,失去的却似乎永远失去了。

神绝望后成魔。席伟剑看着自己畸形的爪,抓了抓凸出的大嘴,问桑叶云:“还要跟着我?或者你和她一起回天宫?”

我既然选择你,光明或是黑暗,快乐或是不快乐。

冲出地狱,席伟剑的姿势像什么,我想大概是圣斗士。

一切恢复正常,鬼池连个泡泡都没有,一池的冤鬼又大肆呼喊,地藏来,双手合十,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或暂出,又复遭网。

韩旭猛地看见付天怜的微笑,那是邢博特背上的文身,他的背在晃动,汗水淋漓,那是因为期待许久的快乐来临,进出自如。他在和付天怜做爱。

房间里是玫瑰的味道,窗台的玫瑰花冬天仍未枯萎即使人心已枯萎。

是的邢博特在和付天怜做爱,天,邢博特竟然在和付天怜做爱,床单上的血迹似乎说明了一切。身边有个花瓶。透明的玻璃瓶。

顺手拿过来,嗅肉体的芬芳,听沉重的喘声,带些放纵与姑息。

砸在邢博特头上开了花,碎片落地像花瓣,头上鲜血直冒,邢博特缓缓地转过头来,当然,先有个优美的拔出动作。

他扑上去就咬韩旭。像一只恼怒的狮子,咆哮着:“你够了,你把她伤害得够多了。”

没有来得及扑上去,韩旭的半截花瓶已经深深扎进了邢博特的下腹,抽出来,是一个血洞,咕咕冒血,邢博特清醒了,本能地用手捂着,让血流得慢些。

孙小丽狠狠掐着韩旭的脖子,她心痛,韩旭的脸憋得通红,他反抗,他觉得乱,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乌漆抹黑一锅乱炖。

崔雪迅速从客厅跑进来,双眼通红,扳开孙小丽掐着韩旭的手,拼命地用脚上的高跟鞋踢着孙小丽赤裸的下体:“你放开他,他是我的,放开。”

孙小丽清醒了,左手反过来抓着崔雪的头发在地上拖,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举起床边的梨花木方凳,对着崔雪的脸拼命地砸着。崔雪拿手去挡,手臂断了,一声尖叫,她醒来,吐出一嘴的牙齿,混合着唾液和血。

付天怜看着他们,福利院的好朋友,收养自己的邢博特,爱着的韩旭,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玻璃床上映出一张丑陋的脸,换了好看的发型,更显得脸丑。

超超来迟了。

柏华子也从窗户进来了,他爬的速度非常快。没有人会在乎一只蜥蜴在下水管道爬,除非那人真的有空,比如居委会老大妈,她可能会唧唧歪歪地说,不得了啊,要打电话到消杀公司消杀了,蜥蜴都上人家家里了。

柏华子来了,付天怜清醒了。大家都清醒了。

尴尬的是,大家都没有穿衣服,付天怜的双腿之间流着粉红色的液体,白色加红色,混合混合就是粉红色。

邢博特很麻木,干脆也不拿手挡着小弟弟,却很有感情地看着那个伤口,好像那是奉献的标志。

崔雪在哭,她不确定自己的脸是否被椅子的某个脚毁容,她只是感觉到脸肿得像两个包子,嘴是馒头用力挤出来的红点,牙齿是骨头。

孙小丽的大腿是一大片青色,崔雪踢她的时候有几脚下得狠,因为对方是移动的目标。

而韩旭的脖子仿佛是鬼手印,红红的一大块,不停地咳嗽,刚才差点没被孙小丽把食管给掐断,女人,狠啊!

付天怜拿起睡衣披上,倒在柏华子怀里痛哭:“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柏华子安慰着,卷起裤腿:“我刚才跟黑蜥魔相逢了。对不起。”

柏华子右边小腿的肉似乎被刀子刮得干干净净,骨头已经变黑。

痛不痛,当然痛。

付天怜和柏华子一起对邢博特等人念治愈咒,柏超超帮不上忙,收拾地上的碎片,她不说话,怕打搅他们,看着付天怜的眼睛,低下头去,她能做什么,只是个宠物和工具罢了。

地上很多血,不知道是谁的,拿了拖把擦不干净,付天怜想起有个小咒语是clean术,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念叨着,渐渐地,地面的血迹慢慢淡化,淡。

如果回忆里的血也可以用这个咒语就好了。而超超也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钟点工,蜥蜴用人。

漫长的一个中午,还好邢永宪在外面,否则突然一回来他肯定会发现这个淫乱暴力大聚会。大家都不穿衣服,一个个伤痕累累。

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都是喜欢自己喜欢的,或者被喜欢的人喜欢。

柏华子和付天怜虚弱不已,汗滴下来,从来没有这么费劲地同时为如此多的人用治愈术。韩旭第一个离开,愤怒地摔门,崔雪跟着出去了,一边喊着,因为牙齿碎了很多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等等我,你去哪里?”

韩旭听到声音,回头看着她。她的脸已经消肿大半,看起来滑稽又可怜,摸摸钱包,停下来,抓住她的手。

崔雪觉得激动。这才是最好的治愈术,痛不再痛,哀就是爱。

“走吧,去补牙吧。”韩旭觉得她很可怜,天气就是这样冷,影响人的心情,不下雪、不下雨、不出太阳不天晴。

邢博特的腹部仍然是痛,却已不流血,薄薄的皮肤覆盖着那个血洞,柏华子说半个月不能洗澡。

“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吧。”邢博特对孙小丽说道,帮她穿好衣服。他不想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的原因,他现在看见付天怜只是强烈的犯罪感,他觉得无地自容,跟事后的愧疚比起来,当时的五秒快感太渺小。

孙小丽的嘴角,有一根卷曲的毛,邢博特伸手摘了下来,从半空中飘落地板,是秋天落叶的姿势,没有声音。

孙小丽对着付天怜说了一句莫名的对不起,我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你的友情。

不必内疚,其实男人也一样。

关门过后,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其实是已经发生完了。不敢去想以后怎么面对这些人,想起来恨不得马上去死掉。

“我要去找儒艮,马上。”付天怜含着眼泪说道。

柏超超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黑蜥魔下一步是什么。”

付天怜说去海南玩。

邢永宪问和谁去。

和老师去,还有老师的外甥女。

邢博特不发表意见,晚餐的时候脑子里充满了付天怜的身体,粉红的乳头之类。

你们吵架了?邢永宪发现他们在餐桌上异常沉默,服务生送了西瓜上来做餐后水果,冬天的温室西瓜,没有西瓜的味道,只是冰,冷冰冰的。

邢永宪笑着说道,也许是因为你们舍不得告别这好玩的假期而闷闷不乐吧?

好冷。两人在心里同时说了一句。

柏华子神色严肃,一边吃着飞机上的食物,红烧牛肉饭,难吃得可以。

蓝绿的风头抢过空姐。在飞机上拒绝了同座英俊钻石王老五索要电话号码一同沙滩浪漫的邀请,她有重要任务。

金龟子妖,天生就是钓金龟婿的高手。

柏超超睡着了,眼睛却是半睁开,时刻保持警惕,谁知道黑蜥魔会不会跟着突袭,流着口水,舌头耷拉着,脖子下垫一块毛巾,毛巾湿润了,热气腾腾。

付天怜看着窗外,飞机飞得很高,云朵是白色,被阳光照耀着,远处有几朵是金黄,神仙在哪里,真的有神仙?

忽然看见暗的桑叶云低低地朝自己笑笑,云端邪恶的魔飞行,那些变幻莫测的云,变幻莫测的姿势,变幻莫测的命运,谁知道下个受伤的是谁。你还是我,谁给我们的伤口愈合,或者撒盐。不快乐的时候,梦见自己飞了,有翅膀有光环,像天使一样从这片云跃至那片云,云朵是柔软的,柔软得像当小孩的时候那张熟悉的床,青色格子,有小熊维尼的图案。

飞机落地,天气的确爽得可以,天涯海角,海角天涯,水清沙幼,蓝的海洋像天空,白的浪花像白雪,现在却不是度假游玩的时候。

只能找荒芜的海滩,蓝绿可以做地空飞行。到酒店后,大家休息,唯她去寻觅。半夜出发,带着工具,刀和锯子。

一只就够了,美人鱼,我们来了。

“海里有人。”因为白天睡得很多,付天怜的精神不错,喊声也很大。

蓝绿提醒她:“小声,它一入海就没了。”

“哦。”付天怜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看过去,远远的礁石上是一个人的背影,像抱着一个小孩,咪咪从侧面看很大。尾巴偏向左边,身材一流。

柏华子道:“我们从东边绕过去。”

浪花拍击沙滩,它总是一遍一遍地洗刷,徒劳无功,乐此不疲。

它是没有自卫能力的,它惊恐地看着从后面突袭的三个物体,小儒艮从母亲的怀抱滑落水中,噗噗吐了两个泡泡,回头看见她的微笑。

绳套甩得很准确,这只儒艮有三百多斤,纺锤形的身体拖起来很费劲,它发出反抗的叫声,很快,前面的皮肤被礁石划破,流血出来。

小小的头,眼睛里有泪水。

“不要这样好不好,她很可怜。”付天怜的心底被触动,她想起那一晚许长燕的眼神。

“夏之初和希美丽不可怜吗?”柏华子摇摇头。

柏超超似乎发了神经,开始唱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一不小心吃了蓝绿一个暴栗:“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唱歌。”于是超超的头上起了一个小包,不敢再唱。

付天怜抖抖地拿着刀和锯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儒艮的眼睛闭上了,想必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如果我是鲨鱼就好了,可惜,我不是鲨鱼。

血很多很黏稠,腥味很重。付天怜对准它的伤口吸,肚子鼓鼓的:“我不行了,柏华子老师,我想吐。”

柏华子抬头看了看天空,有星无月,狠狠心道:“即使要吐,等下还是要重新吃下去,坚持一下,很快的。”

蓝绿抹了抹眼睛:“可怜的孩子。”

柏超超也转过头去不看这一幕,付天怜的下巴上全是血,她对着儒艮马蹄形的双唇喝着,好像水龙头一样喷出的血浆灌入她的喉咙,眼前像放电影一样,夏之初的笑脸,希美丽的双手,韩旭被勒红的脖子,崔雪绝望透顶的眼神,还有孙小丽的青紫的大腿,破碎的花瓶,玫瑰蜗牛的祈祷……

当那只儒艮重新放回大海时,它肚皮朝天,仿佛安静地睡了,浪花带它远去,但愿它能安息。牺牲,总是为了成全,仇恨的种子,结出来的怪胎。妖的命,不是生来就贱,要改变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还有运气,神不是生来就高贵无比,那盏佛灯,并不普照众生,只是看你的因果,或者机缘。好的东西,总是有好的回报,罪孽深重,下世来报。

回到酒店已经是天亮。付天怜的肚子像西瓜。找了服务员要了一卷封箱子用的黄色胶布,睡觉的时候自己贴上自己的嘴,贴了三层,只能用鼻子呼吸。

很多次想吐的时候,胶布挡住了。

要彻底溶入到元神的时间是三天,付天怜在酒店看电视,或者上网,在海南上天涯,天涯何处不相逢,隔着天涯,却是陌路,什么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