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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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堂里的红玫瑰

她和他,青梅竹马。

小时,他们一起住一个大杂院里,一群小朋友玩过家家,她总扮他小小的新娘。她偶尔摔倒了,哭。他会很男子汉地伸了小手帮她拭泪,哄着她,说,不哭不哭,有哥呢。她就真的很听话地不哭。

后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工作,一起嬉笑着去恋爱,她找男朋友,他找女朋友。但在灿若烟花的爱情中,他们的灵魂,不知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可泊的地方。他总是想起她扮小小新娘的样子,她老是忆起帮她拭泪的那双小小的手。回转过身,才发现,千寻万觅的那一个,原来一直就在身边啊。

他们结婚了。由于知根知底的,他们的婚姻少了磨合的磕绊,很是融洽和甜蜜。她熟悉他的一切,哪怕是呼吸。寂静的夜晚,有他的呼吸在耳边轻轻萦回,她才能安然入睡。他也熟悉她的一切,哪怕是一个侧影。每次下班后,他远远望见家的窗口,有灯的影她的影,他就觉得心安了。

他们几乎从不曾分开过。他习惯保护她,像小时那样。而她,也习惯了被他保护着。遇到不开心的事,只要他伸手轻轻给她拭一拭泪,说一声,不哭不哭,有哥呢。她所有的不快,都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样的爱情,像一场繁盛的花会,在他们的生命里密密匝匝地开着。偶尔地,她会有惊心的一个闪念:花开总有期呵,她实在无法面对最后的凋零。她很傻很傻地问他,到老了,谁会先死?他沉吟半晌,说,谁也不许先死,丢下另一个,多孤单啊。他们相约着,一起把年华慢慢数老。

他们幸福地过了锡婚、瓷婚、珍珠婚,又幸福地过了红宝石婚,眼看着往金婚上奔了。某一天里,他在晨练的时候突然晕倒,送医院抢救,竟检查出患了肝癌,晚期。她心中的塔,在一瞬间訇然倒塌,泪落如雨。

夜了,他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的病痛。他伸手给她拭泪,像小时那样,说,不哭不哭,有哥呢。然后,指给她看天上的星,告诉她,他永远在那里看着她。

两个星期后,他去了。她再也无法从这场悲痛中解脱出来,整日里神思恍惚的,只盼着夜晚来临,她好到阳台上去看天,去寻他。

那一天,他们的金婚纪念日,她正静候着夜晚的到来,好把她丢进对他的思念里,门铃响了。她蹒跚着过去打开门,不提防,一大束怒放的红玫瑰撞了她的眼。送花小姐笑意盈盈地对她说,太太,您的先生送您玫瑰,祝您金婚快乐!她如坠云端,赶紧把花束捧到手里,花束里,赫然插着一张精美的卡片,卡片上是她熟稔之极的笔迹,是他的。他写道:我最亲爱的,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你的开心,是我最大的幸福。祝你快乐!

这是他在临终前,避着她,忍着痛,在病床上写的卡片,他一共写了三十张。郑重地托付他们的儿子,在他走后,每年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里,要给她买一束红玫瑰,并且在里面插上一张他写的卡片。

她把脸埋进花束里,仿佛感觉到他的手,正温暖地抚过她的脸,他轻轻的话语,就响在耳边,他说,不哭不哭,有哥呢。她就真的不哭了,快乐地活了下来。

青梅竹马的爱是刻在骨头里的呵,他从未曾离开过她。

我在等你回家

24岁那年,她和他走进婚姻里。小城,小家,过凡俗小日子。

小城的景也单调,连座像样的公园也没有。小家的日子也平淡,无非是三顿饭菜,外加洗衣拖地板。她的心,慢慢生出惆怅来,想多少青春好梦都未曾来得及做,就如此匆匆,把自己给嫁了。

彼时有大学同学,正在南方的大都市里,风生水起地办公司。打电话给她,殷殷相邀,“大才女啊,来南方吧,南方更适合你发展。”

心,再也无法安定在凡俗里,像一只恋花的蝶,翩翩着,就要向着那姹紫嫣红飞去。她装着不经意地跟他说:“有南方的公司想聘请我呢。”

他停了洗菜的手,一蓬青菜,碧绿在水池里。他转身问她:“你的想法呢?”

她略略沉吟了一会儿,轻咬了嘴唇说:“我想去呢。”

他“哦”一声,没再问什么,只说:“好,你想去就去吧。”回头继续洗青菜。油烟腾起,青菜下锅,爆炒,装盘。这是他们的家常菜,清火生凉。

她在他的背后,失落,有泪盈眶。暗想,原来,他竟是不在意她的。

不日,她飞赴南方。他关照:“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多吃蔬菜。”再无多话。她一颗心早已飞了出去,答应一声:“好。”欢天喜地上了飞机。

大都市的时尚与繁华,让人目不暇接。最初的新鲜劲过去,生活亦掉入凡尘,紧张的工作,让她必须全身心投入,有时为设计一张图纸,她彻夜不眠。却没有人“责怪”一句:“你怎么不好好睡?”——这是他惯用的口吻,看似淡淡,却有无限心疼。饭菜亦是应付着,平时叫的都是外卖,火腿肠和鸡腿,吃得她犯腻。“多吃青菜好啊,养眼还养胃的。”——这是他喜欢说的,边说边夹一大筷子炒青菜放她碗里,碧绿碧绿的,透着清新和欢喜。她就这样念起他的好。

那日晨起,半梦半醒中梳洗完毕,去办公室,无意间一瞥楼梯口的一面镜子,她被镜中人吓了一跳,厚厚的粉底,难掩脸上的憔悴,更要命的是,她口腔溃烂,半边嘴巴都肿起来。同学从旁边过,行色匆匆。看见她客气地招呼了一声:“还好吧?”她口是心非答:“还好。”同学于是笑笑,跟她点点头,兀自走开。

她突然悲从中来。她憔悴成这样,同学竟视而不见,若是换作他呢?她当即拨了电话回家,未语泪先流。他静静等她哭完,说:“回家吧,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回家可以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外面再好,也是奔波。”

她终于明白,能够无条件容纳和安抚她的,唯有他,和家。她一刻也没停,向同学递了辞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