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开,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她裹紧晨衣,寻觅在外抚琴的李恪,琴声慷慨激昂,少了她所习惯的孤绝寂寞……
立于门边,李恪的背影映入眼帘,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却说不出为什么。
当她的目光落在屋外的雪地才恍然明白,这不一样之处在哪里。
平日她每每循着琴声而去时,见到的都是他着白衫的身影,而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大红色袍子……
“李恪!我不要听这首,换首曲子吧!”她的声音突兀地插进琴声里。
“好!”他回眸一笑,笑得洒脱而自然,一如雪后初晴的阳光。
只见他玉指轻扬,阳春白雪般的曲子便从他指尖流淌出来,高贵清冽,却不够清冷,而这首曲子,亦不是她所期待的《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曲毕,她眸中渐凝了水雾,隐约,有种感觉触摸不到……
“我来弹一曲吧!”她缓步移至她身边。
“好啊!”他起身,把琴让给她。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一颗心狂跳不已,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她的预感不是真的,可是,又隐隐盼望这是真的……
她调了调弦,开始弹奏和李恪一起共享过无数晨昏的曲子……
指凝曲歇,她回眸一笑,“怎么样?”
他脸现惊艳,“这么新颖别致的曲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叫什么名?”
她的心,忽然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坠入漩涡,搅得天翻地覆……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她生孩子时曾经抠过抓过的地方,完好无损,不见一点点伤口血痕……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这个妖孽……
原来世界上的巧合和偶然,都是刻意为之……
“李恪,告诉我,怎么回事?”她的冷,她的静,连她自己也感到惊心。
“吉祥……”他凝视着她,眸光里闪过一缕痛……
“李恪!”她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在清冷的空气里无比决绝。
他垂下头,微微沉吟,终道,“好吧!昨日有人来找我,我不知他如何能进入皇宫的,直接就走进我寝宫里,手中抱了个孩子。”
“他……是谁?”她的声音在颤抖,分明已知道答案,亦多此一问。
“你父亲。”
父亲?她哭笑不得,心头浮现那个银发如霜的妖孽,站在云端微笑着和她说再见,眼泪便簌簌下落。
“吉祥……”她的泪,揪住了他的心,想抱住她,给她安慰,却再也不敢伸出手。
她顾不得擦拭腮边滚滚而下的泪,轻轻摇头,“说吧,继续说。”
“他问我,是否真心喜欢你,是否会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起初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想到他是你父亲,我应该在他面前坦诚,何况……”他稍作停顿,“何况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在找你,便表示,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让你受委屈。”
“然后他就指着手中的孩子问,如果吉祥已经嫁做人妇,已为人母,是否我也不介意?”他看着她,认真起誓,“吉祥,我真的不介意。或许,你不相信我,我们不过匆匆数面之缘,可是在我心里,你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我想,你会是我的知音,你会懂我……”
她只是静静地听,静静地流泪……
“吉祥,孩子是你父亲执意要带走的,说这个孩子不会成为我们的负累,孩子的亲生父亲会抚养……”
“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她终于流着泪,打断他的话。
他茫然摇头,“这个不重要,我不在乎……”
“可是对我很重要!我在乎!”她泣不成声,“他不是我父亲,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你知道吗?对不起,承蒙抬爱,我承受不起!”
她转身往外奔去,泪水落在地面,凝结成霜。
“你要去哪里?”李恪在后紧追,不忍看她娇小的身体在风雪中颤抖。
她站住脚步,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雪銮,在哪里?
当初一心一意要逃离,如今真的离开了,如影随形伴着她,给了她温暖和归宿的最终还是他。
她回头,李恪真真实实站在眼前,俊逸非凡,气度高雅,却惟独少了一份冷,一份寂寞,他,和他,是如此的不同啊,她怎么就一直没觉察出来?只是当时已惘然……
可以后悔吗?如果可以,在他为她弹奏第一曲《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时,她就会认出他是谁;如果可以后悔,当他在满园向日葵中向她求婚时,她就会醒悟这不是心有灵犀;如果可以后悔,她一定会在云清歌和她道别时,告诉他她爱他,不许他走……
她爱他吗?她为自己这个念头而诧异,她到底爱的是李恪,还是他?
“吉祥,你要走吗?要去找他?”雪地里,李恪大红的袍子异常显眼,眸子里却沉落失意。
眼前的他,英俊如昔,可他,终究不是他啊!不是为她谱曲弹琴的他,不是给她洗脸洗脚的他,不是嘲笑她长得丑的他,不是那一身白衣的他……
此刻,她对自己的心境无比明了,“是的,我要去找他,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她微笑,泪珠滚落……
“可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离开你?”
“因为,因为……我太傻!”是的,她真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