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
译文: 一个坚守道德规范的人,虽然有时会遭受到短暂的冷落,可是那些依附权势的人,却会遭受永久的凄凉。大凡一个胸襟开阔的聪明人,能重视物质以外的精神价值,并且又能够顾及到死后的名誉问题。所以他们宁愿承受一时的冷落,也不愿意遭受永久的凄凉。
这是《菜根谭》开篇第一句话,可见作者很重视道德修养。道德历来是人性的一块试金石。在道德面前,一切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最终都会显出原形。
所以,恪守美好道德的人,尽管每每寂寞于当时,但其身后之名则隽永久长。而那些趋炎附势、依阿权贵的人,虽然在生前显赫无比,最终常常落得千古骂名。这类事例在中外历史上不胜枚举,前者如民族英雄岳飞,后者如大奸臣秦桧。[A3]
在中国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才人辈出,却大浪淘沙,说到底,归于文格、人格高。真正有骨气的人,恪守道德,甘于清贫,尽管贫穷潦倒,寂寞一时,终于受人赞颂。
伯夷、叔齐是孤竹国国君的两个儿子。他们的父亲想让叔齐继位,叔齐谦让伯夷。伯夷认为父命难违,先逃走;叔齐不久也随之逃去。路遇周武王用车装着文王的牌位伐纣。伯夷、叔齐上前拦马劝谏:“父死不葬,乃动干戈,可谓孝吗?以臣弑君,可谓仁吗?”旁边的人想杀他们,姜太公说:“此乃义人。”让手下扶持二人离去。
武王灭商以后,天下归周。伯夷、叔齐认为武王以臣犯君可耻,就立志不食周粟,到首阳山隐居起来,靠采薇为食维持生存。伯夷叔齐耻食周粟,最终饿死首阳山,两人守节不屈的精神升华了。虽然他们俩一直饥寒寂寞,却依然操守不改,这一佳话千古流传。[A4]
在愈益现实的当代,人们对古人津津乐道的“虚”名愈发不屑一顾。然而操守之虚已成为一个民族的传统和遗传素质,不论人们重视与否,总有一天,它会站出来说话,而且最具份量。
屈原因坚持统一楚国的理想不为腐朽的贵族所容,遭到诬陷,被楚怀王疏远。他被放逐后,在江边吟唱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自古圣贤皆寂寞,只因他们洞察了世间的丑陋污秽,仍然坚持自己的良知和骨气,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
人生短暂,岁月永恒。趋炎附势,贪图眼前利益而不顾名节的人,虽昙花一现的一时荣耀,却永远也逃脱不了后人的耻笑和谴责。像明朝的严嵩、魏忠贤和清朝的和珅等人,都是依仗权势作威作福的佞臣,最后都落得身首异处、凄凉万古的悲惨下场。相反,那些推崇高风亮节、义胆忠心,追求完美的人生、高尚道德的人,却能千古流芳、万古传诵,像西汉的苏武,南宋的岳飞、文天祥,近代的谭嗣同等人,就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
以此来审视我们的现代生活,一些人在商品经济大潮中丧失原则,腐化堕落,最终被绳之于法,遭人不耻,这与那些为了美好的革命理想,坚贞不屈、英勇献身,浩气长存,不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吗?
世人常分两类,一类是“宁受一时之寂寞”的“栖守道德者”;一类是“取万古之凄凉”的“依阿权势者。”古往今来,多少人因利而流芳百世,多少人又因利而遗臭万年!能否正确地对待功名利禄往往是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关键。
古代先贤考虑到死后的千古名誉,宁可坚守道德准则而忍受一时的寂寞,也决不会因依附权贵而遭到万世的凄凉。静观世间的人事,思量社会的变迁,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长城万里今犹在,不是当年秦始皇”。说得多好啊。名利和道德,一个实,一个虚,一个是看得见、摸得着,一个是无形而缥缈。孔圣人“累累如丧家之犬”,也还不忘“布其道”,这是一种志向,是一种境界。[A5]
崇尚物质的实际的东西本身并没有错,谁个不爱名利?没有一个人会和名利过不去的。但一个人以此为全部,以此为优越,实在是他的悲哀。我们不去做什么圣人,但也要有起码的良知。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这不仅不会贬值,相反越发珍贵了。之于一个人,这是做人的起码素质;之于一个民族,这是希望未来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