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伊蓉更加嘲讽道:“苏公子都伤成这样,你还笑?要不要脸?”司马衍终也被吵得无可奈何,不禁怒道:“安静地赏花不好吗?皇妹你何须如此多话,都打扰到妙儿了!”
妙儿依然轻轻一笑,道:“无妨,只是哥你的确满怀心事,不妨说出来可好?有时闷着会让人更为心疼。”她说罢,便轻扯着我的衣角,想必她也猜出与我有关。
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好漂亮的风景……真是漂亮……好开心!”司马伊蓉朝我翻了翻白眼道:“你真无聊!”
我心思更重,微抿起双唇,衔了些清愁,以及模糊的柔情,轻声道:“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天雪姐,说得真好……实在是妙……”妙儿不禁轻笑道,偷偷睨着苏蔡,他却依然毫无表情,莫非我真的伤他到如此境地?自从送从冉闵后,他似乎未曾与我开口说过一句话,若他恼我,骂我,我可能还要好过些,可是如此冷漠,只是更让我伤心与不安罢了。
司马衍似乎也深有所动,怔怔地看着妙儿,良久良久……此时不禁想起历史上的记载,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奇怪的王朝,在它的历史上没有过几年风平浪静、与民休养生息的日子,之所以在西晋灭后还能偏安江南若干年,实在是时也运也命也!而司马家的男人,也有如历史记载,大多都长得俊美非凡,而且大多热衷于自相残杀,命都不能活过三十,于是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醉生梦死、感叹人生匆匆的气氛里!司马衍却是活不过明年……
司马伊蓉已无游园的兴致,拉着苏蔡衣袖道:“苏公子,伊蓉带你去个地方可好?保证会让你开笑,走……”苏蔡亦只是犹如木头,任她拉走,我没有阻拦,亦无权阻拦,或许,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若他能喜欢上伊蓉,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心痛!我也会更为安心。
当天,我不知苏蔡是何时回的房里,只知第二天司马伊蓉很得意地一大早跑来,大声讽刺我道:“你想不想知道昨天我和苏公子去了哪儿,他对我做过些什么?若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随你……”我冷冷回着她,她还当真是一小女孩,顶多两人上床了,有什么大不了?莫不成还想诏告天下?
“我昨儿个请他喝了很多酒,他一时情不自禁,亲了我……然后……”她欲言又止,凤眸中尽是得意,“所以我要你离开,你不准再跟我抢他,想必苏公子未曾亲过你吧,他那天亲了我好久好久,可惜后来不知怎么他推开我,跑了出去,想必是害羞了,他也对我有情对不对?我本就知道,哪有人会抗拒得了我的美色?”
我心微微一颤,仿若有股酸楚浮上心头,坦言道:“我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他,除非我死,否则还当真为难,若你想让我离开他,不妨杀了我!”随即又幽幽一叹,愁怀满苦道,“其实死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活着只是害人害己罢了,我活着究竟有何意义呢?不敢想,也无法明白。”
她听闻身子一僵,愤愤作色道:“你别说得如此大义,无非是看中苏公子的相貌罢了,若是宫中传闻不假,苏公子那日的确亲自送位男子出宫,想必定是你的奸夫,真是好笑,还说死是解脱。”
“奸夫?”我自嘲一笑,旋而道,“就算某天他当真爱上你,我也会跟着他,因为这是承诺,而且他不会娶我,所以你大可安心,争风吃醋,我不会,也不能,更是由不得我。”
她轻蔑地冷笑,道:“算了,你当真如同弃妇了,既然知道他不会娶你,我也就放心了,或许你做个奴婢我也会接纳你,总之,只要你不再勾引苏公子,我便会对你好些。”
我微露倦意的目光中,没有喜,亦没有悲,只是冷漠道:“那我便多谢公主了!不送!”她未恼,只是挑衅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苏公子,你就慢慢待在房里头深思吧,你跟我相比,着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明眼人都知怎么选了,对不对?其实你主动放弃是好事,若不然……行了,话不多说,本公主先走了。”
我轻笑端着桌上的茶,抿了抿,亦不动声色地抿去了感慨之意……爱是什么?又有谁能够说的清,道的明呢?
几日后,宫中便有传闻,说小公主与苏蔡好上了,站在一个弃妇的角度,我理所当然受到一些同情的目光,苏蔡此刻像极了行尸走肉,没有怒,没有喜,亦没有悲,只有冷……我房间虽就在他隔壁,但却自始自终二人没有过交谈,我无法得知他心中的想法,亦如他不知我心中所想。
树叶渐渐黄了,飘落在地,秋天终于来了,庭院里满是落叶,残花,妙儿的病时好时坏,但却是活了不止两个月,爱情当真可以令她延长寿命!或许会有奇迹发生,每个人都在等待奇迹……对于奇迹我始终深信不疑,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见奇迹,我相信……
妙儿似乎有意撮合我与苏蔡,今日未叫别人陪伴,只是让我与苏蔡陪着她逛花园,她哀婉道:“真快,瞧叶子都要掉光了,我应该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哥也真是的,一言不发,似乎忘了我是你妹妹!其实,若哥与天雪姐好好相处,少让妙儿担心,病肯定会好得更快些才对……说不定一时高兴便好了……”
苏蔡微微一怔,半晌,才迸出话道:“妙儿休得多想,我与她好得很,无须挂怀,自个身子要注意好,或许能医好,毕竟你活了不止两个月了,所以一定会好的……”
而我只是默然,片刻才牵强勾出一抹笑容道:“妙儿果真多想了,我与他很好……天天都有相谈,只不过因在房中,所以外人没瞧见罢了,宫中的流言只是流言,不可尽信。”
“可是,你俩明明就不同,从陪我来园中这么久,也未见眼神有过交集,都明显在逃避对方,我哥以前并非如此对你,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小公主的事烦恼?还是在生气?”妙儿脸上笑容不知何时已敛去,只剩担忧与焦虑。
“小公主还可爱……跟你兄长亦是十分相配,若他喜欢她,也算是美事一件,又何须烦恼,生气呢?人生就是如此,亦如秋去冬来是不变的定律,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而停滞不前。”我平静道。
苏蔡身子一阵颤抖,双手紧握成拳,脸更如寒霜,紧盯着我,切齿道:“是啊,她很好!至少比你好上百倍,你勿须烦恼,勿须生气,只管开心等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到时你就能自由了!”
我不置可否,只怅然轻叹道:“我的人生注定是那么寂寥,终究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日日夜夜地徘徊,到最后得到的是擦身而过的缘分,从最初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会带给你痛苦,可是无论多么害怕,多么不安,也不管会多么伤心,我只是不想给你负担,若你真心爱上她,我祝福你……只求你不要让我有负罪感。”
妙儿已然明白了几分,拉着我俩便往房中走去,将我俩推入房中后,轻笑关门,在外顽皮道:“我将门锁上了,哥,你们须说清楚些,明儿我再吩咐人来开门,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好消息,为了我哥的幸福,我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只是希望若真有情,相爱,就能在一起。”
苏蔡双手抱于胸前,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瞪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却是目不转睛……我一时无措,只得将头埋于胳膊之间,伏在桌上不敢与他对视,谁都不敢言语,周围鸦雀无声,空气中的气氛只是尴尬紧张到了极点。
心中却忍不住暗自思量,曾有人说过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叹息;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无奈;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遗憾;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福……我跟他想必就是前种,注定是种叹息……可能是这几日整夜都无法入睡,我竟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醒来时,苏蔡已不知去向,而我却躺在他的床榻上,所幸衣物完好,未有脱落的迹象,慌忙开了房门,却瞧见司马伊蓉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侧身进门,愤怒指着我道:“你简直卑鄙,下流,说什么放弃他了,却与他……真是气死我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怎可如此下贱,竟然与他同睡……你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我一面退后,一面却在踟蹰,只得冷冷道:“我……现今就算有千言万语也说不清,道不明,我与他是怎么回事,我们自己知道就成了,何劳公主你费尽心思,况且昨夜我们并未有何不规矩!”
她手指一戳,直抵我眉心,表情狰狞道:“你还说并未怎样?你颈间的痕迹,哼,真是丢人……”我心中一凛,极力抑住泛滥的惊慌与不安。只得将喋喋不休咒骂的她推去门外,关紧门,将身上的衣物解开,兀自望着自己,胸前、颈项明显的青瘀点点,触目惊心的齿痕,震惊自不在话下,他竟然趁人之危?而我竟然睡得如头猪般,任他宰割……
我轻轻着好衣衫,脑里已是一片空白,不知应该如何思绪,脚步突地虚浮,几欲跌倒,睫毛轻轻一闪,眼睛蒙上了一阵迷离的轻雾,心中忽然为一种悲悯之感所笼罩,久久无法言语,自是难以掩饰这一瞬的凄惶……
司马伊蓉见我开了房门,便尖叫咒骂道:“你总算开门了,果真如此不要脸,跑来男人房间。来将我推出去,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放肆,我是公主!”
“他在哪里!他现在人在哪里!”我狠狠截断她的话语,双唇抿得紧紧的,逼问道:“快说,他人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她见我这般模样,火气亦是压下了,神色仓皇道:“他在……他在陪妙儿,在御花园中。”我听罢自奔御花园,一路只觉头晕目眩,晃悠悠的,几欲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