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些时光教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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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快乐是节约出来的 (3)

一位喜欢登山的朋友告诉我:他最幸福的时刻,不在登上顶峰的瞬间,而是在半途休息时,气定神闲地望着山脚下那模糊的村庄和那袅袅的炊烟,想着陪自己一路行走的那些美丽的风景,那种实在妙不可言的感觉……

街角的那位修鞋的老者,似乎根本不在意顾客一直都是稀稀落落的。每每走过他的小鞋摊,总见他捧一本厚厚的武侠小说,那副淡然自若的沉浸,简直就像一个身怀绝技而超脱世外的武林高手。

行走红尘间,我曾一度疏远了淡定,年轻气盛的自己似乎总在试图向别人证明什么,常常无端地盲从和急躁。一份工作做了没多久,便失去了耐心,这山望着那山高地频频跳槽;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可以打乱自己原有的计划,草草地行动,但大多是浅尝辄止地半途而废;似乎有很多的梦想,似乎自己有多方面的才干,去帮人搞策划,去琢磨开公司,去炒股票,去想方设法进入影视剧写作的圈子……整天忙忙碌碌,结果却只赚得一身的疲惫和无数的失落。

不久前,我去外地出差,遇到了一位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大学同窗好友。在那家高层酒楼挑选了一个清静角落,我们两个人慢慢地对酌。

早就听说好友大学一毕业,便去了南方,数年的打拼后,已拥有数千万的资产。

见好友西装革履,神清气爽,便不无羡慕地问他:最近又发财了?

好友莞尔:最近没有发财,但破财了。

我不以为然地轻描淡写道:那也肯定是小小的意外,损失一定不严重。

好友轻轻地啜了一口酒,淡淡道:损失不小,五千万的投资全都打了水漂。

五千万?我惊愕得失声大叫,手里的杯子几乎跌落在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好友依然轻松地微笑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没错,一下子砸进去了五千万元,因为一次风险估计不足的错误投资。

那你还有多少家底啊?我从好友的脸上竟没有看到一丝的沮丧,他那份处变不惊的淡定,让我立刻想到了那个熟悉的词汇——从容不迫。

好友爽朗地笑了:我的家底还很丰厚啊,除了一千多万的外债,我还有健康的身体,幸福的家庭,东山再起的信心,不少可以捕捉的机遇……

真佩服你这位真正的男子汉!我满怀敬重地向好友举了酒杯。

好友依旧语气淡淡的:其实也没什么,经历了这多年的商海起起伏伏,我只是学会了看淡很多东西,包括成功和失败。

我由衷地点头:你现在就很成功,就凭你这份淡定若山的心态。

好友无言地默许了。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脸上写满了刚毅和自信。那一刻,我知晓了淡定若山的神奇与可贵。

与好友相逢后,我一下子变了许多,很多原来认为多么重要多么需要去争的事情,忽然觉得根本不值得去浪费时间和精力;突然发现原来许多放不下的诱惑,与自己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由此,知道了自己的位置、该努力的方向,懂得了脚踏实地,懂得看淡利害与得失。

再听到身边有人抱怨这个不公平、那个不合理,也不再去大声地辩解或附和,心里话: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是谁去看,从哪个角度看,关乎谁的利益而已。

再不会去斤斤计较一份工作自己多做了多少,不会在意一堆好事自己少摊了几件。心轻上天堂,连芬芳的梦里都多了好些山清水秀的内容。

哦,淡定真好!

淡定的老翁,将一脸的平和交给了夏日浓浓的榆荫;淡定的学者,将一怀的情思交给了静静的书斋;淡定的农夫,将一份丰收的喜悦看成是老天对自己勤劳的奖赏;淡定的水果摊主,用小刀剜掉苹果上溃烂的部分慢慢享受一份别样的香甜……

淡定,不只是一种生活姿态,更是一种胸襟,一种气度,是一种生命从容、静美的方式。淡定真好,带着一份淡定,漫步在晨曦中,会感受阳光一点点地温暖胸前背后;带一份淡定,仰首星空,会感受浩瀚正一点点地扩展着心境。那样的时刻多美啊,淡定,淡定,我听到了世界最美妙的声音,正缓缓地流过心灵。

午后,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细听又有些熟悉,原是一位久违的昔日同事,她在电话里有些欣喜地告诉我:她在书店里看到了我的新书。她讲她刚看到我的名字时,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当她又仔细地翻看到书里的相片时,是那熟悉的相貌加以佐证,才发现这书确实是我的作品。我能听出她的兴奋与快乐,她的声音仿佛穿越多年的时光隧道直奔我扑面而来,记忆如同厚厚的书页,也被我翻回到多年以前。

那时,我还年轻,不到20岁。内心有所不甘于现状,梦想有朝一日成为一名作家,自然日日辛勤地练笔不辍,身边却充满了许多不屑的讥讽与嘲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这位同事,她也仅仅是默不作声,我知道她的怀疑。后来,我从单位辞职,我们久无音讯。她想象不到,经多年的努力,我已梦想成真,写作成了我的职业,我如愿以偿地坐在书房里读书、上网、写作,那些曾经的讥笑与不屑早已被我关在了房间之外。其实,早在多年前,我就把那些嘲笑声关在了门外,只是那时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间”,别人没有看到,也不愿相信罢了!

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说:“写作的女人要有自己的一间房间!”何止是女人,男人就不需要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间?这样的“一间房间”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

物质的“一间房间”让我们生存得有尊严,阻止了风雨的侵袭,阻止了病菌的折磨,阻止了别人的骚扰,也阻止了许多不愿触及的烦忧;精神的“一间房间”让我们生活得有属于自己的个性,提供了一个宁静空间得以安静地思考,可以拒绝不喜欢的东西进入,却可以邀请志同道合的人物相伴。风可以进来,阳光可以进来,雨就只能落于房外;书可以进来,碟可以进来,智慧可以进来,凡尘的烟酒就免进;文友可以进来,书友可以进来,利来利往利欲熏心的人就不要来骚扰好了。

“一间房间”就像划出来的一个圈子,它拥有一片独立的空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看过一篇短文,一个商人引进纯种的郁金香栽种,准备来年在当地销售,可是当他辛辛苦苦地把这些花培育出来时,已不是原来引进时的模样,花色变得淡了许多,花朵小了许多,味道也不再浓郁,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科研人员告诉他,越是纯种的花,对种植的场地与周围的环境要求越高,他的花之所以产生褪化,是因为附近有别的物种参与了授粉,改变了物种原有的基因。原来,即使是与世无争的郁金香,它也需要自己的“一间房间”,得以独立地成长、绽放,才会保有独特的颜色与香味,显示与众不同的高贵品格。

自己的房间不仅仅是物质的,它也是精神的。它供给肉体安妥的生存空间,也给精神思想不被异化设立了一道坚固的屏障。物质的房间需要勤奋的努力去创造,精神的房间则需要毅力去坚守,自己的房间想要获得似乎很有点艰难,而放弃则是很容易。

又到过节,应酬宴饮,举杯频繁。这是一个无偿奉送鲜花和掌声的节日,每个人都收获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关注和称赞。所幸一年也不过数天的狂欢,不至于把人灌醉到不知东南西北,每个人都能及时醒过味来,找准自己的位置。

怕就怕一个人经年累月被鲜花与掌声包围,神志就会被这种东西催生出的热量烤坏。一直为庞秀玉可惜。当年对她火热的宣传造势到现在我还记得。她是少年神童,大师巴金写信鼓励她好好学习,很多地方请她签名售书、作演讲。在她访日期间,一位日本小朋友拉着她的衣襟说,长大后一定要来中国,向她学习读书、写作。没想到,若干年后再见到她,已经是一个让人伤心的仲永了。

都是鲜花和掌声惹的祸。怪只怪荣誉来得太快,太猛,把一个小孩子的心给“忽悠”乱了。心静不下来,学习怎么会好?一个没有足够积累的小姑娘,又有什么能力在文学之路上披荆斩棘,一路高歌向前?

这就是鲜花与掌声以外的真实生活。原来热闹而热烈的鲜花与掌声是最不负责任的。这些只不过是一场华丽而有毒的盛宴,一个飘飞着的五光十色的肥皂泡,当泡破梦醒,曲终人散,真实生活已经被破坏得千疮百孔,这个,谁来负责?

其实,根本就不必质问,也无法向任何人质问,每个人都是怀抱善意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善意会转化成只能让一个人独自承担的苦涩命运罢了。说到底,生活只能由自己负责,而不能由献给自己鲜花和掌声的人来负责。

素有“吉他之神”美誉的英国摇滚巨星艾瑞克·克莱普顿,在20世纪90年代初凭着一曲经典作品——《泪洒天堂》,获得格莱美奖——这是用他孩子的生命换来的荣耀。艾瑞克5岁的孩子因保姆的疏忽,不小心坠楼,年幼的生命惨遭摧折。这位受世界音乐人尊崇艳羡的“吉他之神”,拥有了全世界的掌声,却保不住他挚爱的孩子。

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再多的鲜花和掌声,也无法让一个哀痛的父亲怀抱活蹦乱跳的孩子,抵达刻骨铭心的幸福彼岸。真正的生活永远在鲜花与掌声之外,而鲜花与掌声,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生活外围的一个冷漠的看客,甚至刻薄地说,鲜花与掌声,是围着餐布,抡着刀叉,准备随时把自己分而食之的。当把你吃光啃净,马上转向下一个目标,根本不管你的生活怎么被它搅扰得乱七八糟。

说到底,鲜花掌声之于生活,只不过犹如松之有风,月之有影罢了。风既非松之专有,影也不是月亮贴身的保镖。湘云说“寒塘渡鹤影”,但是在这个豁达的女子心里,渡也就渡了,不会让鹤影就此留在塘心的。就像现在,节也过了,烟花爆竹在半空炸开了,它那梅红喜庆的碎屑落了一身,也可拂之也,并不需要把它像披红挂彩一样披在身上,琼林宴饮,跨马游街。

但是,鲜花是香的,美的,掌声是响的,亮的,赞美如美酒,如醇醪,谁不愿意痛饮求饱呢?有梦的,继续做梦吧,尽可以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中央,强烈的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鲜花如海,掌声如潮。只是莫忘给自己提醒:真正的生活永远在鲜花与掌声之外,痛痒之处,独自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