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决二
紫禁之巅，翡翠琉璃，霞光异彩。
这一片巍巍之皇城，庄严肃穆，富丽雍容。然而此刻，肃杀的琵琶乐音，时而低沉时而激昂。那一片以为要平静消亡的刀关剑影，仿佛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万众瞩目，心潮澎湃。
仗剑，高潮更胜之前。
浅浅眉如剑到的时候，便看见傲捕风扛着寒光闪闪的霸刀尘商，背对而立。雪色盔甲，泛着冷冷银光；乌丝简单地绾起，清冷而飘逸。纵使这样，依然霸气十足。据说，他就这样站着，已等候她三天。
顾浅如微微一笑。这个对手好强悍。不得不承认，她丝毫无胜算的把握。
距他们不远处，傲家的其他四人戏月、逐云、诛雷、倾城，还有霸王夫妻，闲花淡淡夫妻翘首以待。她知道，在她们后面，在地面上，还有很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顾浅如瞥了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21：15。那么，距离对决结束，他们还有两小时45分；亦是江东和傲帮激战三十天的最后两小时45分。
这165分钟，9900秒，每分每秒，都是炙热的，紧张的，而又缓慢的！
正想着说点什么，傲捕风却淡淡地道……
“如果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
『当前』浅浅眉如剑：不必。
『当前』傲捕风：确定？
『当前』浅浅眉如剑：说PK规则吧。
对决的时候，双方是可以约定某些规则的。比如上什么装备，吃什么药，加什么状态等。当然，如果被挑战者不接受，亦可以无视之。
『当前』傲捕风：我想，我所要求的，你不会接受。
『当前』浅浅眉如剑：任你定，我决不拒绝。
『当前』傲捕风：你很聪明。但是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顾浅如眉头轻蹙：小人之心。
规则由他定，纵然她输了，也不至于太难堪。他是这个意思吗？但她确实本无旁的诡计。那么此刻，就如他所想而想吧。
『当前』浅浅眉如剑：**********，何为付出代价？
『当前』傲捕风：那好，我只一项要求……双方装备，只上神兵。
顾浅如一怔：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阴狠恶毒！
《百祭风云》的“江湖第一高手”的挑战规则里，败亡者不仅会损失大量经验，还会随机失去身上一件极品装备。
所以，挑战是神圣的，不可恣意亵渎的。
那么他如此这般，岂非存心……
彼此的尘商和夜痕，应是本服，甚至是全服唯有的两把神兵吧。顾浅如想。曾有人出价高达两万人民币同她购买夜痕剑，她都拒绝了。她虽还不至于十分拜金，可毕竟是个学生，两万呀，很大的一笔钱……妈妈该用多少年才能攒到这个数？想到妈妈，不禁神色黯然。而今，她却拿两万做赌注。如果妈妈还在世，如果妈妈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
『当前』傲捕风：不能接受，是吗？
顾浅如仿佛听见了他轻蔑的讥笑。
『当前』浅浅眉如剑：不。我接受。
『当前』傲捕风：那好。下注吧。
赌注，便是一场PK的终极目标。
这样精心准备地挑战，必定是深有所求的，不是吗？那么，他是想要逼迫自己删号离开的吧？顾浅如想着便道……
“关于赌注，我有一个要求。”
似乎思索了三秒，傲捕风才道：“可以。”
顾浅如淡淡一笑，实在不是她自恋成痴。如果问仗剑服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必然是神兵。最好奇的是什么？无疑是她的如山真面目。
闲来也会上论坛溜达溜达。对于她性别和样貌的争论之热烈，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BOSS的攻略。
所以，不管对手如何想法，顾浅如还是要小人和自恋一回。略一沉吟轻敲键盘……
“网络便仅是网络，与现实绝对隔离。”
片刻，傲捕风应道：“当然。”
既然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其他一切，便不那么重要了。顾浅如想。
『当前』浅浅眉如剑：那么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当前』傲捕风：如果你输了，你只需做一件事。
『当前』浅浅眉如剑：OK。如果你输了，你也只需做一件事。
这时，闲花淡淡走过来。天青色的裙衫，很江南的摸样。她的步子很轻，有种娴雅的从容不迫。她是傲帮和江东共同举荐的本次决斗的裁判和证人。
『当前』闲花淡淡：商议好了吗？
待双方都应了个“嗯”字，闲花淡淡才又道：“那么，再给你们三分钟的备战时间。”
『私聊』闲花淡淡：浅，加油哦！
顾浅如取了可乐一边轻饮一边单手回了个“笑脸”表情。
“姐……姐……”小京突然兴冲冲地跑上二楼大声喊她，一面快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顾浅如微惊，放下可乐飞快地敲击键盘：“抱歉稍等。”便迅速将游戏界面最小化，换上H大网页。
待抬首，小京已走到跟前了。
“咦，这机子还没修好啊？”小京瞅了眼显示器上“本机故障”的墨笔纸牌有些疑惑。
“你上来做什么？”顾浅如半过侧身问道。
小京顿时想起此行目的，咧嘴一笑，眉飞色舞道：“姐，你知道吗？今晚眉如剑和捕风老大决斗。我特地上来喊你呢。走，下去看看吧。马上要开始了呢。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哎，我可是期盼了很久。姐，我们太有眼福了……”
顾浅如看着他那在幽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双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去了。我还有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写作文，说错了，是写论文嘿嘿。可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嘛？姐，走嘛。”
“我真不去。”顾浅如瞥了眼电脑屏幕左下角的时间，略略提高嗓音。“你别吵我好吗？”
“哦，”小京挠挠后脑勺，“那好吧。那我……下去啦。”
“嗯。”顾浅如应道。忽然又叫住他，“小京……”
小京飞快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姐，你改变主意啦？”
“小京，”顾浅如望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希望你的捕风老大赢？”
小京一怔，搔搔鸡窝似的黑发道：“也不是啦！虽然眉如剑是敌人，但是哎，她对我那么好……我没想过，希望谁输谁赢。就是想看他们两大高手一对一决斗这样子。游戏而已嘛！姐，怎么啦？”
顾浅如微微一笑：“没什么。你快去吧。”
“哦。”
顾浅如又喝了几口可乐，才点开游戏界面。
『当前』浅浅眉如剑：抱歉，刚才有点私事。
『当前』傲捕风：无所谓。还需要再给你三分钟备战时间吗？
顾浅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所谓，爱讥讽便讥讽吧。
『当前』浅浅眉如剑：谢谢。给我一分钟时间。
顾浅如迅速给自己的角色回满血气，重新加上状态，调好要用的武功技能，服下PK三宝，检查药品技能等的快捷键位置……最后才下掉用不上的装备。
浅浅眉如剑开了神行，挥了挥手中的夜痕剑。夜痕剑，狭长的剑身；剑刃寒光凛冽，剑柄宝石点缀；通身泛着冰蓝的光芒。那是在昆仑雪山埋藏了千年的神剑。这把剑，伴了她数月之久。
顾浅如凝视着游戏里这把虚拟的兵器。她其实真的很喜欢它，一如喜欢自己的游戏角色。
顾浅如活动了一下双手，方飞速敲击键盘道：“可以了。”
当闲花淡淡10秒倒数开始时，紫禁之巅，一派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当终于喊到“1”，似乎刹那有肃杀的风，掠过众人的耳际。
然而，浅浅眉如剑并未如众人意料般的挥剑即刺，反是神行跃开……便是傲捕风也有些诧异。
终是傲捕风的刀实在太快。几滴殷红的血，洒在浅浅眉如剑如雪莲花般盛开的裙裾上。
神行绝技是昆仑的终极优势。真正的昆仑高手，是绝顶的刺客。若他们蓄意偷袭，几乎无人能防守；若论野战，莫说近攻角色，便是远攻甚而同为昆仑，非但攻击不到他们，往往被弄得晕头转向，待回过神已然莫名的横尸剑下。当然，若仅是小角色，神行便成了遭人耻笑的逃生技能，一旦遇上强劲的对手，有时才刚跃起就被劈得粉身碎骨。
若论近身单P，青城绝对是王者。本身青城的攻击就最强，80级还能给自己增加三倍的速攻，85的话可以提高到五倍，这是超级变态的技能。好比说，浅浅眉如剑刺一剑，傲捕风可以回击三刀。所以基本上，无人会不知死活地去和青城单挑。
浅浅眉如剑绕着傲捕风神行，片刻不停歇，白衣长袖裙裾翩飞，宛如索命女鬼。那炫目的速度，那飘忽的幽影，旁观者们莫不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相较之下，傲捕风恰似一尊矗立千年的神像，一动不动。若非眼尖之人，绝对无法察觉他的身上隐隐飘着丝极淡的血气……那是在血满的情况下，依然不停的吃药。
旁观者们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最精彩的一击……谁也不知道，浅浅眉如剑到底什么时候出招。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地猜想间，浅浅眉如剑挥剑刺去。他们顿时倒吸了口气，那出奇不遇的一刺，仿佛刺向的不是傲捕风，而是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心。
傲捕风反应极佳。飞快地吃药，毫不犹豫地反攻。霎时刀光剑影，虎啸龙吟。血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渐渐笼罩了整个紫禁之巅。霞光渐隐，电闪雷鸣，乌云滚滚而来。
浅浅眉如剑几次神行跃开，复又进攻。那血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紫禁，已成血色沙场。
也不知交战了几百回合。仿佛血药不尽粮食不绝，这场对决，便会一直进行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如果从前还不信服她的技术，那么此刻，众人已然心悦诚服。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这华丽璀璨的一战，注定成为《百祭风云》里难以超越的对决。
而电脑面前的顾浅如，神色肃穆而专注，指法华丽得仿佛在弹奏人世间最动人的乐曲。她已然痴迷已然沉醉。仿佛自己便是那白衣胜雪的昆仑女子。她捻剑刺敌，衣袂翩舞，宛若天外飞仙。有道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亦亡吧！
突然的，键盘上迷乱舞蹈的修长的手指，戛然而止。
就在浅浅眉如剑第N次地凌空跃开，就在傲捕风第N次的惯性追砍，不过是一瞬间，浅浅眉如剑突然顿住。
天下哗然……
……
顾浅如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愤怒？悲伤？不平？抑或只是平静？
黑暗中，咒骂和询问之声不绝于耳。
她端坐在电脑面前，手势保持如前。黑色的屏幕，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迎面朝她盖下。
她听见网吧老板娘毫无歉意地高声说道：“不好意思，跳闸了，马上就好。大家见谅。”
良久，她伸手去取可乐，才发现可乐早已喝完。于是起身下楼。走到楼梯口，节能灯突然全亮了。亮得刺眼。顾浅如抬手挡在额前。喧哗声中，灯光又灭了，众人复又各玩各的。
今天收银姑娘请假未来，老板娘独自坐阵。顾浅如自小小的零钱袋里找出3枚硬币道：“冰镇百事。谢谢！”
那老板娘身量矮胖，大约三十几岁，不知道在气恼什么，兀自骂骂咧咧地。细小的眼看了看顾浅如，莫名的更是有些火大的将椅子一踢，取过柜上的百事丢给她。
“要冰镇的。谢谢！”顾浅如没有接，又道。
“没有冰的了没有冰的了。你爱买不买。老娘没空。”老板娘不耐烦地大声凶道，又坐下双目紧盯着电脑。
“没有就没有，你冲我姐凶什么？”小京突然冲了过来，人高马大的身影一座山似的压向那老板。
那老娘腾地站起来：“你想干吗你想干吗？”
“跟我姐道歉。”小京横眉竖目怒道。
老板娘却瞄了顾浅如一眼，神色又是嫉妒又是鄙夷道：“就她，老娘凭什么给她道歉。”心里却想，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长了几分姿色就在老娘面前晃悠，哼！比游戏里的小妖精还让人讨厌！
小京怒极，抡起可乐用力往收银桌面一锤，旁边的陶瓷茶杯应声而倒滚落地面摔个粉碎。满杯的茶水湿了一桌，缓缓流动。
“小兔崽子……要不是看在你老字的份上，老娘跟你没完。”老板娘赶紧将电脑往侧边一挪，气势明显不如刚才，许是想息事宁人。
顾浅如不经意间，瞥见屏幕上却是来不及登陆的《百祭风云》，不禁皱了皱眉。
“道歉！”小京却不依不挠。“跟我姐道歉！”
“嗨，小兔崽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老板娘老脸微红，嘴却不饶人。
顾浅如拉住小京的胳膊，冷冷道：“冰镇百事。谢谢！”
“……都说没有了。”老板娘看了看顾浅如寒冰似的脸，诺诺道，“那我找找吧。算你运气好。还最后一瓶。”
小京还想说什么。顾浅如拉住他的手，轻声道：“算了。”
“姐，咱不玩了回去吧。要不，咱们去散散步？”
“我还有点事。”顾浅如举步上楼。
马上要回B城了。过了今日，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吧？顾浅如想。
“哦。那姐你好了喊我。”
“嗯。”